1 第 1 章(1 / 1)
费力地拨开层层叠叠的草蔓,水心越走心里越冷,这是什么鬼地方?爹为什么会让我到这儿来采绿蘑?望着四周幽深的林丛,她已经牙齿打颤了,不知那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猛兽孤魂的?水心一边默念佛祖保佑,一边战战兢兢地左顾右盼,步伐却越来越慢。
拖着疲累的身体,水心总算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没有被飞禽走兽们吃掉。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对照了下地势,应该没有错。看着眼前已被草丛遮掩了大半的洞口,她软趴趴地靠在石壁上,是不是应该直接进去?可是,万一有个狗熊住在这里,我一进去岂不是“人入熊口” 吗?水心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怪不得爹总说你没出息,你就不能胆子大一些,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把绿蘑拿到手。
水心迈开酸软的腿往洞里走,没走几步,洞中的黑暗已让她失去了勇气。她想拿出火石,但手抖得不听话,摸索了半天,总算打着了火儿,洞里有了点儿光亮。她诧异地抬起头,原来里面很宽阔。
“谁?”
突然一个声音传出来,这一声可把水心吓惨了,她双手一哆嗦,差点儿没把火丢掉,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发颤,嘴唇更是抖抖索索地:“什么……东西?”她其实是想跑的,只是两条腿已经不听话了,根本挪不动脚。
“你又是什么东西?”这个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中气非常充沛,绝对是男人发出的,而且听口气,说话的人好像脾气不太好。
水心这时也感觉到说话的好像不是鬼,那么清晰真实,鬼说话应该是虚无缥缈的才对!她立刻来了精神,手中火把向声音来处照去。果然,微弱的光线中,她清楚地看到了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实在已太不像人了!蓬头垢面不说,胡子也有一大把长,脸漆黑得活像是刚从煤窑里出来!奇怪的是,那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在黑暗中竟灼灼耀人,那身衣服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了,已霉烂得没法看了。水心不由得一阵同情,这个人不知过得是什么日子?“喂,你这人怎么藏在洞里呀?干嘛不到外面去,你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那人一听到这话后,眼睛似眨了眨,然后用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话:“你他妈的是二百五不成?鬼才喜欢藏在洞里,若不是……”他一伸手,只听“哗啦啦”一声,原来他手臂上扣着一条铁链,链子的另一头是嵌进了石壁中的,“若不是有这根铁链在,我会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他妈的说笑话也不能这等可笑法!”
水心看到铁链,目光一定,惊呼道:“玄铁链!”
那人却一怔,赶忙说:“喂!傻丫头,你认识这鬼玩意儿?有没有办法弄断它,我这两年来,可是用尽了办法,就是弄不开它!”
水心摇摇头:“玄铁是天下最坚韧的东西,谁也弄不断它的……”顿了下,而那个人已垮下肩膀,谁想水心接着说:“但我能打开它!”
“哇呀!”那人一声怪叫,一下抓住水心肩膀,激动地说:“你再说一遍!”
“我能打开它。”水心平静地重复,“它本来就是我家的传家之宝。”
那人愣了一下,兴奋之余又有些疑惑:“传家之宝?那……”他眼神闪着危险,难道锁我的人是……
水心一边拿钥匙给他开铁链,一边解释:“没什么奇怪的!两年前,爹爹告诉我玄铁链被人偷走了,但偷链的人却没有拿走钥匙,这才奇怪!”
那人眼看着锁了自己两年的铁链子被打开,他抽出手腕的时候,感觉像是出了牢笼,又是兴奋又是怀疑自己的幸运,别是做梦吧!用力拧了拧自己的大腿,好疼!他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我终于自由了!他手舞足蹈地跑出洞口,乍一见阳光,只觉眼睛一阵刺痛。过了一会儿,他才适应了,缓缓睁开眼,蓝天、白云、青山、绿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长啸了一声,惊得落叶乱飞,树鸟振翅,好长时间,啸声才停下。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两年了!终于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后面脚步声传来,是水心。他回过头来,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光偷玄铁链而不拿钥匙才不奇怪,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用钥匙。”
水心愣了愣:“你说什么?”那人冷笑一声:“我是说偷了你家玄铁链的贼,就是他把我锁在这儿的,他的名字叫马各。”
“马各?”水心念着这名字,听起来真别扭,“马各为什么锁你呢?”
那人一听见这个问题,突然就愤怒起来,他狠狠地用脚去踢身边的一棵大树,只见他脚风刚过处,好像是刀摧一般“咔嚓”一声,那树已齐中断折,“我若知道他为什么锁我就好了!真他妈的,亏我把他当成忘年之交,还把自己的大仇人告诉他,他竟然把我灌醉,然后就锁我在这……两年了,马各,你等着,看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剁你的肉!啃你的骨!咬你的……”
水心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赶忙打断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稍微平静了一下,才不在意地说:“我叫寒日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他那口气就好像他是玉皇大帝,谁都该认识他。
水心想了想,终于放弃,她爹从来不给她讲江湖事:“我不知道你!”
“什么?”寒日童又愤怒起来,“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你可真是白活了!”
水心从来没见过这种人,连不认识他都生气成这样,只得赶忙摇手:“对不起,除了我爹娘,我认识的人用手指都数得过来!”
“哦!”寒日童一听原来是这样,“那难怪了!我还想呢,虽然我被困了两年,但毕竟威名还在,象我这种人,若不能名垂千古,那不是很奇怪吗?对了,你叫什么?”
水心因他的话直皱眉头,差点儿忘了回答,直到寒日童又问了一句,她才说:“叫我水心就行了!”爹说过不要随便对人说自己姓名,我只告诉他叫水心,不告诉他我姓“骆”就是了。然后,她又想起一个问题:“你被锁在洞里,那你怎么活下来的,吃什么呀?”
一提起来,寒日童就又咬牙切齿了:“这就叫命不该绝!洞里常年长着一种蘑菇,我就靠它活了下来,而且两年来,我一直在练功,竟无意中悟出了囚龙功的真法,马各!马各!好朋友,看我怎么把你的头发一根根揪下来,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把你的……”
水心忙再次插嘴:“太好了!我来就是为了摘那种蘑菇治我娘的风湿病,你等等我,我去摘一些来!”
寒日童根本不理她,仍在那计划着抓到马各后该怎么整治折磨他才算够本?
寒日童和水心走下山,来到人群中。于是,寒日童所到之处必然会引起一连串的惊呼和指指点点。别说陌生人,连水心都不敢朝他多看一眼!要饭的也比寒日童“英俊”得多,说他是野人都是在夸赞他了!脏就罢了,最难忍受的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快腐烂的臭味,路人都捏着鼻子绕路走。
寒日童却根本没把别人的眼光当回事,他自顾自走进一家饭馆,小二一见他,气势汹汹地要轰他,谁想还没等说话,就被他一把抓住衣领:“给我炖五只鸡,五只板鸭,三条西湖醋鲤,十斤酱牛肉,三只烤乳猪,十坛状元红,再来四十个馒头,快去准备!”随手就把小二推得老远,踉跄了半天才算稳住身子,那小二一见他力气这么大,也不敢再上前轰他,而且也被他点得饭菜吓住,这是干什么呀?丐帮要在这儿聚餐是怎么着?可左看右看,他身边除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也没有别人呀?他忙陪笑问:“客官……”
寒日童一拍桌子,差点儿把小二吓趴下:“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快去准备!以为大爷没钱吗?哼!”他往兜里一掏,才想起原来的银票早烂了,哪还能用?于是,他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水心,给他拿银子!”
水心不情愿地咕哝着,只得掏出五两银子给小二,寒日童已经一挥手:“去!不用找了!”
水心气得一瞪眼,你倒大方!小二点头哈腰地离开了,不一会儿功夫,菜陆续地上了桌,水心可傻了,天!这是两个人吃的吗?二十个人也吃不了呀!
寒日童此时的样子只能用“饿鬼投胎”四个字去形容了。只见他一手拿鸡翅,一手拿猪蹄,嘴里叼着个鸭腿,时不时还喝上一口酒。他吃得时候也很与众不同,好比鸡腿儿,他不是一口一口地啃,而是整个地塞进嘴里,然后是一阵快速的咀嚼,最后一吐,吐出的全是骨头。看得水心又惊又佩,眼看着寒日童风卷残云地吃掉五只鸡,五只鸭,三条鱼,连烤乳猪也只剩半个猪尾巴了,水心光看他吃就已饱了,哪儿还用吃饭。那边的店小二也只剩咽唾液的份了,这位爷,不会是逃荒过来的吧!
终于酒足饭饱,寒日童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用衣袖擦擦嘴。其实擦不擦全一样!反正他的脸和他的衣服都是黑得不见底。他好像也发觉了,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当然他的眉毛是很难区分的,水心是从他的动作中判断出来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才对水心说:“我现在好像不很干净?”
水心点点头:“是呀!你是……不太干净!”
“那还等什么?”寒日童站起身,“我们快去找家客栈,我要好好地泡泡澡,你去给我买身衣裳回来!记住,要祥瑞布庄的,其他的布店衣服我穿着不舒服。”
水心只好叹气:“是!寒大爷!”
寒日童大步往外走:“不用叫我大爷,你救过我,我就破例允许你叫我寒少爷就是!”
寒少爷?水心张口结舌了好一阵!你都多大岁数了,胡子都一大把了,还让人叫你少爷!真是……老不知羞!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当然“寒大少爷”一定要上房!寒日童叫小二烧水去洗澡了,水心照寒日童的吩咐买来衣服鞋袜和头巾,让小二给寒日童送进去,她就在外面等候着。
时间过了很久,眼见着一桶一桶的干净水送进去,然后又一桶一桶地挑出来,当然已变成黑泥汤了。水心暗暗咂舌,那寒日童简直是扒了一层皮,脏成这样也算是罕见了,直到等得快吃晚饭了,水心的眼睛已经半睁半闭,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水心朦胧间看见一个人正走过来,她强打精神,抬头打量了他一下!不由眼前一亮,好出色的男人!
那男人穿一身淡黄色的长袍,衣襟袖口处各绣着几朵□□花,腰上缠着纯黑镶白玉的腰带,浓密的黑发被一条同样质地的浅黄丝带系起,清雅得脱俗,干净得舒服!再加上他浓眉挺鼻,一双眼睛清澈有神,薄薄的嘴唇更给人一种自负倨傲的味道。
水心看得有些发呆,醒悟过来后,脸也开始发烧了,为什么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的头越来越低,心也越跳越快,这是怎么了?
“喂!你在干嘛?地上有金条吗?”那男人开口说话了。
水心一怔,这声音怎么这样耳熟?她连忙抬头,奇怪地问:“公子,你是……”
那男人也一怔,突然就意识到什么,他喃喃自语:“也不怪她不认识了?刚才我进去时简直像个野猴子,现在却如此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若认识我才叫见鬼呢!”于是,他立刻展开迷人的笑容:“容在下自我介绍,我叫寒日童!今日蒙姑娘搭救,在下莫齿难忘!”
这回,水心可真是傻眼了!“你是……寒日童……那个头发像毡子,胡子像扫把,衣服像抹布,身上散着恶臭……”
“停!”寒日童忙打断她:“麻烦你不用再形容了。一点儿没错,我就是刚才那个肮脏得让人讨厌的男人,但现在我想这种情况该改观了!寒日童已经恢复成原本的人见人爱的样子了,是不是?”
水心也顾不得再挑剔他的话,只是不住地上下打量他,天!一个人真能变化得如此之快!她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别再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欣赏本人的飒爽英姿,现在,我饿了,走,吃饭去!”寒日童拉住水心就走。
水心张大了嘴:“我们不是刚刚吃完的吗?而且你吃了二十几个人的饭,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又饿了?”
寒日童瞪她一眼:“有没有搞错?都吃了两个时辰了,况且那会儿是午饭,现在吃晚饭,这不很正常吗?快走,我肚子要叫唤了!”边走边还说出一句“名言”:“所谓:人生最得意事,吃饭睡觉也。”
水心不由翻了翻白眼,这家伙好像有点“内外不符”。
到了客栈旁边的一家酒楼,寒日童又要了一堆让人咂舌的饭菜。可是,面对寒日童的吃相,水心再次无法下咽了。寒日童装束变了,可吃起饭来,还是狼吞虎咽,像饿了八天似的(应该说是两年没吃上正常的饭菜)。那股子狠吃劲儿,简直比“饿虎扑羊”还吓人,中午倒还罢了,他本来就是要饭的打扮,只不过让人觉得可笑罢了!可现在他却穿得像一个儒士公子,偏偏吃起饭来却“满嘴流油”,看得酒楼其它客人都瞠目结舌的。
水心都不好意思了,她在桌下踢了下寒日童的腿,终于引得他注意,才小声说:“你慢点儿吃,人家都在看你呢!”
寒日童这才发现众人都在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把鸡翅往盘子上一丢:“饿了两年,今天终于吃上饱饭,所以才……”想想,又恼怒了,他不怀好意地回看大家,“他妈的你们当是看耍猴呀!哼!看耍猴也要钱的,这样吧,一人五两银子,小二快去收呀!”
小二愣了:“收什么?”
“收银子!”他说得倒理所当然。
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开口了:“这位朋友,你若收钱,就代表你真的是一只猴子了!”说完,笑了起来,其他人也立刻笑开了。
“是吗?”寒日童自在地站起来,走到胖子面前,“你说我是猴子,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样吧!你就给我精神补偿费五千两,怎么样?”他可真够没脸的!
胖子明显地错愣一下,然后笑得更厉害:“五千两,你小子想钱想疯了吧?”
“是吗?”寒日童那样轻描淡写地说,突然,右手探出,一下子抓住胖子肩膀,一反手就把他重重摔落地面,抬起右脚他踩了上去,微微俯身:“你个死肥猪,敢骂你大爷我!快拿钱来!”他那神态姿势完全和一个地痞无赖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因为人长得俊俏,反倒另带着种帅气。
胖子身旁的两个手下一见主人被抓,立刻上前营救,只可惜,寒日童右手一翻,就给了他两人一人一耳光。“啪啪”两声,那两人“蹬蹬”退了好几步,一看不但脸肿了起来,连牙齿都掉了好几颗,两人捂着脸,不敢再上前了!
寒日童姿势不变,又开始算账:“肥猪,刚才你那两个手下向我攻击,我呢,受了点儿惊吓!连带着好像也受了点儿伤,这样,再加纹银五千两,共计一万两,掏钱吧!猪老兄!”也亏他说出口,他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吓着了!受伤?他连脸都没红一下,也不知哪儿受伤了?
胖子“嗷嗷”叫唤:“你这简直是抢劫呀!你不怕做大牢吗?”
这时,在旁座的一个老者说话了:“你还是乖乖地付钱吧!”
“为什么?”问话的人不止一个,许多酒楼内的人也冒出疑问。
“摇金公子寒日童出手要钱,谁敢不给?”说罢,他喝了一杯酒,小声地自语:“失踪两年的摇金公子重现江湖,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倒霉了?”
回客栈的路上,水心疑惑极了:“摇金公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胖子真的付给你一万两银子?
“管那么多,终于有现钱了,这回不用风餐露宿了!”
水心不满:“喂!我什么时候让你‘风餐露宿’了,况且我这儿还有五十两银子,足够花呀!你怎么能朝人家伸手要钱呢?”
寒日童不屑之极:“五十两只够我买一只鞋子,怎么够我花到江南?”
“江南?”水心一愣,“你也去江南?”
“怎么了?”
“我家就在江南,我也是回江南,看来我们是一路了。”
“江南离这儿还很远,看来我还得挣上几笔才行!”寒日童自言自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