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先把我花的一万补上怎么样嘛?”小成耍赖似的朝母亲撒娇。
“要那么多啊?这钱不能乱花的,留着给你们以后结婚用呢。”鱼的母亲说着。
“不会乱花,老妈,你放心吧。我那一万块钱本来打算用来搞点事业的,现在用掉了,你当是还给我好了。”小成赖皮地说道。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鱼的母亲为难了。
“不是赔了11万多块吗?”
“那是支票,改存定期了。”
“那这两天收的礼金呢?我爸单位送来的抚恤金就不止一万。”
“我要跟你哥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呀,又不是他的钱。”
……
冰再也听不下去了,无心偷听,却听到这么伤人心的悄悄话。为了老人的事,谁花了多少钱,最清楚不过的人除了冰还有谁?整件事从头至尾,几乎都是冰在奔忙,就连送礼的钱都是冰去银行从鱼的卡里提出来的,送人家的礼也是冰亲自到商场里选的。那时候别说拿钱办事,就是邀着一起去办个事,都找不到人影子。这倒好,事情办完了,赔了钱,却有人打起了如意算盘。
冰感到愤怒,本想推门进去说小成几句,可后面听到的话,让冰停住了脚步。
“那行,先给你一万,不过别让你哥和嫂子知道了。你哥,我看是靠不住了。你嫂子那人好是好,就是太厉害,你哥被他管得死死的。唉,往后呀,我就只能靠你了……”
说的什么话?冰只觉得血直往头顶上冲,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果不其然,外人终究是外人!无论你如何掏心挖肺,无论你如何顾左顾右,外人就是外人。冰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冰不想再进去,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厢房。
时辰快到了,出殡的一切事宜已准备妥当。
这时,院门口冲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慌慌张张地叫道:“他问吹了没有呢,刚才他问我,吹了没有呢。”
“你又看见了?”一个老一点的妇女问她。
“看见了,他推着个自行车,跟没死的时候一个样。他见我就问吹了没,我说吹了,他还不信呢。”妇女神乎其神地说着。
他,是指鱼的父亲。
吹,是指有没有做堂会。
这个妇女,住在旁边一个院子里,算是邻居。
“唉,你去烧点纸,叩拜叩拜。”老一点的妇女同情地交代道。
为什么同情?因为只有阴气重、时运差的人才会见到死去的人,也叫撞鬼。
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已提不起她半点兴趣。
时辰到了,鱼抱着骨灰盒,小成捧着遗像,一行人跟在后面,把鱼的父亲送到了墓地。
葬礼结束了,这个葬礼,让冰重新认识了许多东西:生命,利益,情爱,仇恨,命运……一切如一场浮沉,过眼云烟,即来即去,快得让你无法抓住,还来不及想明白,就已经成为过去。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葬礼结束的当天傍晚,冰决意要回市里。鱼本来还要在老家待上一个晚上,见冰板着脸不大高兴,只好对长辈们找了个借口,与冰一同回了市区。
一回到住处,鱼便生气地责怪冰:“你这怎么了?老大不高兴的,谁惹着你啦?”
“没什么。”冰拧着脑袋不看鱼,垂着眼帘赌气似的答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干嘛拉着个脸。”鱼的嗓门提高了一些。
“我自己得罪自己了,行不行?”冰也提高了嗓门。
“你说,你这是怎么了嘛?这么做是要给谁看的啊?”鱼骂架似的喊道。
鱼已经憋了一天,他生气!
父亲的事情总算圆满处理了,鱼本来很高兴,可是,冰的表现让鱼失望,也让他生气。按道理,作为长子,在父亲骨灰下葬的前一个晚上,是必须为父亲守灵的,这是老家的规矩,也是作为儿子应尽的一份孝道。可是,冰无论如何也不肯提前一天回老家,说是害怕在那阴森森的房子里住。冰实在没夸张,鱼的父亲刚去世那会儿,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冰几乎夜不能寐,一睡着就大汗淋漓地做噩梦。这一切鱼都心疼地看在眼里,所以,冰不肯提前回老家,鱼还是体谅地顺从了她。
可谁知一大早,冰就又给鱼难堪了。蔷薇好意当免费的司机送两人回老家,冰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耍性子,自己抢着坐到后面,让鱼坐了前面,却黑着脸一整路都不说话,叫人好生尴尬。
到了老家,冰先是跟大姨娘对着干,故意不穿孝服,幸好鱼聪明,不然早让大姨娘抓着小辫子了。又不帮着招呼亲朋好友,完全把自己当客人。后来就更离谱了,莫名其妙地发神经,给谁都没个好脸色,对长辈也是爱理不理的,好像所有人都得罪了她似的。还没吃午饭,就吵着要回市里。
这一切鱼都忍着,心甘情愿地替冰周旋着、维护着、掩饰着,可是鱼实在生气,冰怎么就这么不能体谅他的苦衷呢?说实在的,冰很好,比许多女孩子都要好,甚至好出许多。多数时候,冰都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聪明贤惠的,虽然脾气有点急躁,可是心地善良,做事情也挺能为别人着想的。偏偏这种时候,怎么就犟起了倔筋呢?本来冰是个大功臣,可是这么一闹腾,什么都白做了。鱼实在想不通,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犯傻了?鱼替冰惋惜,也为自己难过。
大约冰还不知道,现如今鱼的压力有多大。
大姨娘早就对冰恨之入骨,因为她认为,是冰害得她失去了儿媳妇。她曾闹着要找冰算帐,要不是鱼又是求情、又是打包票地说冰不可能干那事,还承诺帮大表哥物色对象,只怕她早就来找冰的麻烦了。劝是劝住了,梁子却还是结上了。从那以后,大姨娘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在鱼的老妈面前说冰的坏话,说这么厉害的女人靠不住等等,惹得鱼的母亲三天两头地打鱼的电话刺探情况。
不光是大姨娘,小姨娘也是如此。在师范大学教书的小姨娘,说话含蓄多了,却也刻薄多了。有一次她竟然当着鱼的面说:“找那么远的,什么时候才能发得了财呀?有点钱只怕都花在来回的路费上了吧。留得住心还好说,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啊。”
就连平时最不爱说话的三姨娘,也跟着起哄:“也是呢,他二姑父这事这么难办,她小艾就办好了,这就说明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小鱼这么老实巴交的,以后还不被她管得死死的呀。家里什么都被她管住了,要想再拿点什么给老的,那不是比登天还难哪?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一个人说冰的坏话,或许没什么,怪就怪在一个人说了以后,竟有许多人附和,而且这些人都是至亲的兄弟姐妹。人遇到危难的时候,真正靠得住的人是谁?还不是自家兄弟姐妹。
鱼的母亲本来就是个毫无主见的农村妇女,听着自家姐妹们的这般分析,她更害怕以后靠不上冰了。于是,她三天两头打鱼的电话,要么劝鱼另外找一个,要么逼鱼快点结婚,要么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命苦……反正就是跟鱼闹,给鱼施加压力,这些招数都是她的姊妹们好心为她出的主意。她们认为,只有给鱼施加了压力,鱼才会变得强大起来,冰才可能收敛。最好是把冰赶走了,鱼在当地重新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女孩子,这样她们就都放心了。
鱼当然不会因为她们的话就改变对冰的爱,可是,她们的话确实让鱼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鱼想跟冰好好地过一辈子,他也想跟家人、亲戚好好地相处一辈子,可是鱼发现,这两个愿望就如鱼与熊掌一般,几乎不可能兼得。他们之间是矛盾的,鱼很想化解这种矛盾,可是鱼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弱了,所以,鱼才希望冰能好好地表现,至少可以让亲戚们少找点茬儿。
鱼对冰就只有这么一点要求,可是,冰连这点都不能明白、不能配合、不能替鱼分担,鱼怎么能不生气?
鱼生气,也觉得憋屈,而男子汉的委屈往往更难找到发泄的对象。此刻,鱼并不想跟冰吵架,他也不是个会吵架的人,只是涨得通红的脸,激烈起伏的胸口表明他正在生气。生气了却又得不到适当的发泄,至少没办法像泼妇似的骂架,这更让鱼觉得难受。所以,鱼气呼呼地瞪着眼珠子逼视着冰,他要让冰知道他的愤慨,让冰向他道歉,让冰从他喷火的眼睛里读懂他的在乎。
可惜,冰读不到这些。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委屈。有些委屈是自己找来的,而有些委屈是别人强加给自己的。
冰有许多委屈,这些委屈是冰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才不得不面对的。因为鱼,因为鱼的父亲,因为鱼的亲戚朋友,冰承受着自己不愿意承受的委屈,而这些委屈,鱼又知道吗?鱼不知道,在冰的眼里,鱼永远像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鱼生气,冰更生气!鱼冒着火瞪着冰,冰就含着冷箭敌视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