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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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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于锡朋的交往丰富了者龙山的生活,这个沐天波府中耻高气扬的家人会说会玩的东西挺多,掷骰子,飙马,打猎,玩女人,等等,简直就是一个十分标准的无恶不作的无赖、地痞。但他却是者龙山的最好朋友。两人经常并肩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闲玩。出手大方的者龙山让于锡朋迅速变成了一条真正的、忠实的走狗。

沐天波第三次命令者龙山撤兵的时候,者龙山正在给昆明城里的土司、将官们写请柬,有条不紊地扩大着自己的交往范围。者龙山看了沐天波派人送来的手令,冷笑一声,丢在了一边。过了一会,于锡朋也从城里急急赶来,报告了沐天波大发雷霆的消息。者龙山高兴地看到,于锡朋已经开始为他办事了。不仅如此,者龙山的周围还团结了一大批的人,像都司徐廷珍、参将张国用、都司佥书阮绍嘉、袁世弘等人。他们每日喝酒骑射,快乐得几乎接近了神仙过的日子。者龙山所写的请柬就是发给他们的。者龙山深深地感到,昆明这个寨子很大,与这些达官贵人们交往真的是受益匪浅啊。

者龙山请客的日子定在十月初五,地点是锁翠楼。这楼状似临安的朝阳楼,有三层,隐在一片很茂密的林子里。锁翠楼因此得名。城里的居民都知道,这里烧的菜最好吃,这里的姑娘最漂亮。者龙山与于锡朋混得这么熟,多半得益于锁翠楼的佳肴和美女。

都司徐廷珍在这一天是独自骑马赶来的,他的个性与他的相貌极不协调,挺面善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冷硬尖锐。他最惹人喜欢的一点是讲义气。者龙山喜欢这一点,与他相处得客客气气。

参将张国用等三人是一起赶来的。张国用30多岁,为人直爽,喜怒哀乐全在脸上。至于佥书阮绍嘉、袁世弘,也是爽快之人。喝酒用大碗,水烟筒左右不离怀。喝一口酒,抽一口烟,筷子却是极少动的。这种姿势可以至席终而不变。

酒宴进行得很欢畅,这种欢畅令者龙山感动万分。他从前所有的经历几乎全都是在撕杀中度过的,即使喝酒,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你一碗我一碗地相互敬着,即使有意外的言语冲突,也很快就消失了,没有荠蒂和伤痕。者龙山真愿这一时刻停滞下来,让他的心得到真情的温暖,得到友爱的抚慰。平淡无奇、充满利用关系的酒宴,使者龙山获得了这样一种美好的体验,者龙山很震动。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邀者龙山去狩猎。狩猎的地点在西山。他们像一队亮晶晶的旋风刮了过来。他们全副武装,骄傲得尤如开屏的雄孔雀。到达西山深处的时候,马队放慢了速度,他们个个弓箭在手,眼睛圆睁着,寻找着草丛中的猎物。这时,一只慌里慌张的鹿从林中跑了出来,大家运力齐射出一排箭,亮晶晶的箭头一齐扎进鹿的身体,鹿惨叫一声倒下了,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者龙山喜孜孜地低声对于锡朋说:“这鹿比之黔国公如何?”于锡朋无语,会心地笑了。

42、沐天波仰天一声长叹,从秘道逃遁而走

顺治二年十二月一日的大风使昆明城的百姓饱吃了一顿尘灰,沐天波府上的房子被风扇得“咣当,咣当”地响。瓦片被吹得从房上落下来,砸在了丫环小玉的脖子上,之后,小玉的脖子便开始红肿,直到肿得像头一样粗,全城医生看遍了,无人能治。家人们抖抖索索躲在房子里,他们望着这场大风,有的忧心忡忡,有的暗暗欢喜。于锡朋拿着者龙山的银子,暗地里收买了二十多个家人做内应。于锡朋准备反野的同时,兴奋地梦想着未来。于锡朋的未来当然是美女加珠宝。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一年之后,被赶出昆明的黔国公又满脸仇恨地回到昆明,他被车裂于市。

这天是沐天波家讳的日子,沐天波例不视事。因为风大,也不便出门,就躲在房里欣赏府里的珍藏。沐府的珍藏不计其数,皇亲的胆子向来是可以妄为的,他们尽力地搜刮财宝,以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对于沐天波这样的黑心贵族,对这项工作表现出了更大的热,积极空前高涨,以至家里的财富多得他都不知道有多少。据者龙山攻陷沐府后的统计,沐家的珠宝留藏于高级库,每库五十箧,每箧五十斤,共二百五十库。另有八宝黄龙伞一百四十执。者龙山打开库房发现这些宝藏时,最初的表是各个器官都大开着,嘴巴为圆形,眼睛里的眼珠子几乎掉下来,鼻孔也张着,里面的黑毛一览无余。身上的每个毛孔也都张开了,毛发竖了起来,使人联想到炸尸。

风从窗外刮进来,弄出一些仓皇凄厉的怪响。沐天波佝偻的身影隐在一箱箱石青、朱砂、珍珠、名宝、落红、琥珀、马蹄、紫金所形成的珠光宝气之中。沐天波的表是陶醉式的,这使他看上去有些天真,人能够天真说明还有挽救的可能,但面对珠宝表现出的天真,却会把自己害得很惨。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步伐显得急促、轻盈却目标准确。声音是朝沐天波所在的位置延伸的,沐天波呆了一下,盖好珠宝,推**门,发现是从官团鼎一路小跑地赶来。

沐天波对被人打扰很不高兴,沉着脸问道:“什么事?”

团鼎呼吸不均地说:“是者龙山来了,说是向老爷辞行,却带着兵马进了城。”

沐天波斥责道:“辞什么行?传我的话,让他自行离去就行了,不必辞来送去的,麻烦。”

团鼎奉令正要离去,一个门丁上气不接下气踉踉跄跄地匆忙跑来。胳膊好象受了伤,流了一地的血。他远远喊叫着:“者龙山打进来了……于锡朋反了……”

呼呼的风声在冷静的早晨显得格外热闹,外面的吵嚷更多更密集地、更清晰地传过来,刀枪的撞击声、人的申吟声间杂在其中。沐天波想走过去看看,却重重地跌坐在台阶下的烂泥里。团鼎说:“事不宜迟,主公应赶快传令,调兵救援,讨伐者龙山。”

沐天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抽出宝剑,指着团鼎的膛说:“于锡朋反了我,听说尚有不少将官与者龙山勾结,未必你就没被收买吧。”沐天波说着,一剑刺进了团鼎的膛。团鼎因为意外和气愤,嘴巴都变歪了。但最终只能手指青天,咽气而亡。

者家兵鱼一样涌进沐府,排成一字横队,像一堵黑色的墙壁。

沐天波仰天一声长叹,从秘道逃遁而走。

整个黔府就这样倾刻间土蹦瓦解了。

擎天柱一样的黔国公瓦解了,昆明的天空塌了下来。黔国公忠实的参将李大贽,自武定起兵万人,欲一手将昆明塌下来的天空托起。然而当他到达昆明时,昆明的天空已经乱得很像一锅粥了。头上的太阳,白得耀眼。乌鸦落满了灰白的房脊,红嘴欧奇怪得一只都不见了。看来,对于战争,不同的鸟有不同的态度。而喜欢战争的乌鸦,也不过是为了借一点人身上的腐,裹腹而已。

在乌鸦嘈杂的叫声中,李大贽披着红彤彤的霞光,沿着西寺街,率领人马飞奔而来。巷里人声鼎沸,一片混乱。找不着父母的小孩、走失了孙子的老人、谁家没有拴结实跑上街来的一头黑驴、满街乱窜的鸡鸭,都激动得哭喊着,奔跑着。两个明兵打扮的男子,一高一矮,各抱着一个珠红的箱子,费劲地分拔着人的密林,从对面跑过来。因为地上的死尸,他们在奔跑中又不得不像袋鼠一样跳跃着,整个动作其实更像是现代体育比赛中的障碍跑。人高马大的李大贽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李大贽高声问:“反贼在哪里?”

两人一句话不说,慌乱地指了指后面,这时,后面却有人大喊道:“抓强盗,抓强盗……”

李大贽嘻笑道:“原来是两个小贼。左右,给我绑了。”

两人认得李大贽,让他抓住可不是玩的,吓得扑嗵一下跪下来了。高个子说:“明朝完蛋了,黔国公也完蛋了。我上有80多岁老母,下有妻子儿女,还靠我养活呀,您就当我们是个臭,行行好放了吧。”

矮个子一个劲儿磕头,嘴里嘟嘟嚷嚷:“我是屁,我是屁,放了吧,放了吧……”

李大贽的脸被红光笼罩着,鼻子因为愤怒变歪了。他叫人将两个败类推走,气势汹汹地复又向前赶去。

街上混乱不堪,哭声、吼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尤如世纪末上演的交响曲。没走几步,者家兵便从对面逼上来了。者龙山的士兵们身着黑色的衣裳,手执刀、枪、剑、戢等各色兵刃,喊着人们听不懂的怪叫声,坚定不移地向前撕杀。李大贽的部队被冲杀得四处溃散。

这时,者龙山骑着黑得刺眼的乌云马出现在李大贽的面前。他削瘦的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李大贽专注于撕杀,竟然没有发现者龙山是何时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在侧身时猛然看到了这个削瘦男子的微笑。他勒马站住,直视着野心勃勃的反贼。四只眼睛对撞在一起,力量的交点停在了半空处,仿佛听得见其中的金属声。

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了,昆明的天空成了乌鸦狂欢的舞台。一只乌鸦拉了一泡屎,正好落在者龙山的脸上。者龙山却一动不动,没有要擦拭一下的意思,用眼睛与李大贽撕杀着。几个回合斗过,胜负难分。者龙山吟吟一笑,说:“李将军,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李大贽说:“不如何,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容不得你在昆明撒野。”

者龙山说:“李将军的为人是在下佩服的,若将军……”

李大贽挥挥手,截住了者龙山的话头,说:“自古英雄唯有死而已,听说过英雄有降贼的吗?况且,者将军的为人是李某大大不佩服的。”

者龙山干笑一声,说:“永州土司禄永命、石屏土司龙在田等人,皆被我赶出了昆明,将军以为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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