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1 / 1)
嫣红走进了大厅,那很久没见的长辈就坐在那里,好像是很就都没见到的长辈,那个六十多岁的长者,就坐在那里,一如自己很久没见的儿女。
“金叔叔。”嫣红来到金泽恩面前,老人仍很矍铄。
“馨儿……真的是你……”
“是我,金叔叔,我回来了。”嫣红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是啊,世贤终于还是把你找回来了,找回来了……”老人很是感慨,“我很了解世贤的性格,有些事情他一定不会说,但是叔叔一定要告诉你。”
“叔叔……不必了。”
“其实,很多事,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一定要说的。那一年让他去考科举,是我的意思,也一直都是家里人的希望。谁都没有想到他第一次会落榜,我找他谈了,他没告诉我原因,但是谁看在眼里都能知道,他心里不过是放不下你。越放不下,越是考不上,后三年里,他不是没有给你写信,只是所有的信都没有捎个你,而你所有的信,也都没有捎给他。后来,上官兄的过世,你被逼出嫁的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我当时在京城,等消息传到了,我在回来也找不到你了。世贤当时并不知道的,皇上亲笔御点后,我们才告诉他的。他第二日就面圣辞去了京官,皇上勃然大怒,打入了大牢,关了整整近一个月,但每日都上书,只求皇上能放他出来,让他去寻找你。因为陈词恳切,最终皇上觉得世贤他确实是用情至深,谁能是无情无义之人,皇上最终感动,放了世贤,还特例让他每半年换一个地方做县令,皇上也希望世贤能够找到你。然后他开始找,一年接一年,只作小小的县令,不愿成亲,过完了年,他也二十八了,老大不小了。终于能把你找回来,也算了了我的心愿了。”
嫣红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知道,你怪他的,但其实过去都是我们这些老人的错。孩子,错过了一次,不要再错过第二次。”
原来,他不是没有写信;原来,他从不曾忘记;原来,一切不过是种种的误会。那个白衣的男子,还是一如当年那个白衣的少年。原来,变的不是他,变的是她自己。
嫣红坐在房里,红烛灯影,一切都太突如其来,不知应怎样去面对。
屋外月朗星稀,莹雪映月,嫣红披上雪袄,推门走出屋外。还记得多少年前,当自己还少不知世,当男子还年少,就在这个花园里,自己追着少年,一直喊着想和少年在一起。
少年不再是少年,女孩早已是女子,只知当年天涯咫尺,而今咫尺天涯。
嫣红一路走着,三月的夜里,丝丝冷意透入骨里,一袭白色的身影,就这样站在月光里。
嫣红驻步,世贤回头,两人就这样望着,不知道那短短几步的距离,究竟仍旧是咫尺,还是天涯。
“你……没睡么?”男子的声音温柔如水。
“嗯……睡不着。”嫣红回答,“你呢?”
“我也睡不着。”男子嘴角透出温柔的笑,“你……不过来么?以前,你很喜欢站在这石山上看池里的鱼。”
嫣红走上那假山,金世贤站的地方有点高,嫣红爬得有点费劲。眼前一支雪白的手,嫣红木了木,抬头,是金世贤温柔的笑。
嫣红缓缓地伸手,仿佛握住那一只手要用一千年的时间,那触觉在冬夜里显得那么温暖。
“冬日里看不到鱼,看看这月光也不错。”金世贤放开了手,只望着那倾泻的的月色。
“我还记得你十岁那年,站在这里,一直说我家的鱼比你家的好看。”月光照着的池子,银白一片。
“我当时觉得你一直喜欢缠着我,真的都闹腾得不得了,”金世贤说着温柔地笑笑,“但是那天我真的想把我家的鱼全抓了,然后送给你。”
嫣红在金世贤身后,看着前面的男子,清瘦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我又说了傻话了,对不对,”金世贤还是笑笑,依旧是背对着嫣红,“你就当是老友叙旧吧,当然,如果我还可以当你的朋友……”
嫣红伸手,拉住了金世贤背后的衣裳,金世贤怔了一下。
“原来,连朋友都不能算是么?”金世贤仰头,“馨儿,我……”
“世贤哥哥,”嫣红头抵在金世贤背后,“我……错怪你了。”
金世贤整个背部僵直,深深吸了一口气。
二人就这样僵着,月光照着嫣红洁白的颈项,金世贤仰着头,月色清泠。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误会这么深?”
金世贤转身,拉过嫣红的手,将嫣红拉入自己的怀抱,男子的身体的暖顷刻之间将自己包围,嫣红真的觉得暖意传来,温暖地好像根本就不是冬日,而是那很多年前的夏日的午后。
第二日一早,金世贤来敲嫣红的房门。
“馨儿,起来了么?”那声音依旧温柔如水。
嫣红拉看门,雪白的身影站在门前,那温柔的表情,就像在等待自己的情人。
“世贤哥。”
金世贤拉过嫣红的手,嫣红怔了一下,没有反抗。
“今日我陪你去看看上官伯父。”
“好。”
上官家是大族,墓地自然很大,一片很大的杨树林里,连在一起的墓地,是上官家世世代代的的祖先。
而上官鸿的墓就在那里,灰色的石砌,长出了潮湿的青苔,与此十分不相称的是那墓碑后新鲜刚盖上的泥土。
“我们重新给伯父盖了土。”
他就躺在那里,那个一直给自己父亲一般无微地照顾着自己的人。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子,总是会拉着嫣红的手,送给嫣红最想要的礼物,不停地说,“馨儿你就是我的宝贝儿。”
可现在,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永远无法给嫣红那亲切的笑容,永远无法再将自己抱在怀里,说自己是他的宝贝儿。只一个冰冷的墓碑,就将那个最亲密的人永远地隔开。
嫣红看着那一方新鲜的泥土,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流泪,却无法流出来。有人说当痛到深处,眼泪就无法流出来。
金世贤牵过嫣红的手,嫣红望着他,他没有望嫣红,只望着上官鸿的墓。
“伯父,我知道您最疼馨儿,最不放心的就是馨儿,”那眼神坚定地不容有人怀疑,“伯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她,不会放下她,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在她身边,保护她,永远永远不离开。”
嫣红怔怔地望着金世贤,金世贤握着嫣红的手放在胸前,那怦怦的心跳声穿过衣物,就好像跳动在掌心。
“馨儿,那次离你而去,是我无法挽回的错,”男子的眼眸清澈而坚定,“但是我爱你,一如多少年以前一样的爱你,无论你现在爱的还是不是我,无论你是上官玉馨还是名妓嫣红。”
世上总是有东西会这样地奇怪,是一种命运,还是一种安排,明明有另一个男子,跟嫣红说过一摸一样的话,两个都是她爱的男子,到底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是该爱,还是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