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那年，嫣红六岁，那年，嫣红还不叫嫣红。她是山东淄博巨贾上官鸿家的千金，名叫上官玉馨。只是玉馨不是上官鸿的女儿，而是他的侄女，上官玉馨自幼父母早亡，而其伯父又膝下无儿女，故而就将玉馨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在身边。
那年夏天，淄博新任县令金泽恩带着九岁的儿子来访。金泽恩在成为县令以前，曾在京城与上官鸿偶遇，不料二人一言即合，遂成知己至交。
阳光明媚的午后，上官鸿牵着小侄女的手。女孩儿一身水蓝窄袖云裳，一双雪白小靴，头扎两个羊角，还带着几团雪白的绒球，绒毛在微风中一飘一飘。
“馨儿，快来见过你恩泽叔叔和世贤哥哥。”
“馨儿见过恩泽叔叔和世贤哥哥。”
稚嫩的童声穿透酷暑的炎热，仿若平静湖中投下的一颗石子，荡起一汪清丽的涟漪。
金恩泽的身后，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一双丹凤眼，明眸如丝，乌发如云，腰间一条碧色腰带在风中飘舞。
“嫣红姐姐，嫣红姐姐。”
“恩……”
“姐姐，上灯了，该起身了。”
小惜扶起塌上的嫣红，嫣红睡眼迷蒙，仿若还未从多年前的梦中醒来，而这一汪辨不清深浅的柔眸，在小惜看来却更是动人肠回。
“姐姐，让小惜替你梳妆吧。”
烟花之地自然比不得寻常人家，夜幕袭来却正预示着奢靡序幕的开始。
玉怜楼华灯初上，笙箫渐闻，画舫在楼边的江上启航，彩衣云帛飘，靡歌艳舞起，一派靡奢。
“哎哟，王大人，您来啦，快请上座，请上座。”
“杜娘啊，今日嫣红抚琴献艺，我可是期待很久了啊，哈哈！”
“您放心，我一定让嫣红陪大人喝一杯。”
“哈哈，杜娘，你可一定说到做到啊。”
“哎哟哟，这不是张大公子和李爷吗？二位爷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怎么把我这玉怜楼忘了么？”
“杜娘，嫣红姑娘的琴声舞艺，我们又怎么忘怀呢。”
“对对对，张公子说得对，我和张公子今日就是专程来看嫣红姑娘的。”
“好好好，两位请上座，嫣红今日一定不会负二位所望的。”
“哎呀呀，赵员外，您来啦。”
“哟哟，陈帮主，快请坐，快请坐。”
……
“嫣红，准备好没？客人们都等着呢。”推门进来的中年女子，满头金凤簪，一身艳红的云裳，一把粉色的蒲扇，风韵犹存。
“是，妈妈。”嫣红一身广袖凌云水杉，上衣敞口，销魂锁骨微露，金色腰带勾出的腰身纤细如柳，柳叶细眉，桃花美目，乌发如云垂肩，一肌一容，极颜尽态。
“哎哟，看看我家嫣红，你这样子，一出去，又不知要迷死多少人了。”
“妈妈，人迷死了，谁还给您钱啊。”小惜在一旁插话。
“你这死丫头，”杜娘用指尖往小惜的头上一推，“还不快和你嫣红姐姐出去。”
玉怜楼偏厅，达官贵人满座，能进入这个偏厅的非富即贵，掏不出银子的，连见嫣红一面都难。
“各位贵人，嫣红姑娘来了！”杜娘一声，语惊四座，众人皆翘首而望。
红衣女子，缓步拾级而下，步步莲花，整个偏厅宁静如水，众人屛息，皆注释着女子的一颦一笑。
嫣红在琴前坐下，抬首一笑，媚眼如丝，嫣然惊众。
“嫣红多谢各位大人惦记着嫣红，今日抚琴一曲，望诸位尽兴。”纤细清澈之声，声如丝竹，荡人心弦。
缓缓一声琴响，有如玉珠落盘，众人屛息，琴声缓缓响起。
……
黄昏的街头，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儿跑在前，女孩儿吃力地跟在后边。
“世贤哥哥！你等等我！”
“馨儿，你快点，快点，再不快点，太阳下山前就回不到上官府了。”
女孩实在是太累，蹲坐在上，眼泪禁不住，在眼眶了不停地打转，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哭得离花带雨。
“世……世贤哥哥，馨……馨儿跑……跑不动了。”女孩儿的声音娇嫩欲滴，带着哭腔，更让人怜惜。
男孩回身，在女孩面前蹲下，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孩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馨、馨儿，别、别哭了，别哭了，好吗？”
“世贤哥哥，馨儿累，馨儿真的累了……”女孩睁着带泪的大眼睛，无助地向男孩求救。
男孩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牵起女孩的小手，“馨儿不哭，世贤哥哥背你回去，好不好？”
“恩……”
男孩儿背起了女孩儿，吃力地往街尽头的上官大宅子走，女孩儿在男孩儿背上，饮泣声渐小。夏日的黄昏，两个小小的背影，一段隐去的回忆……
一曲终了。
满堂皆静。
“好！”一语打破沉静。
“好！嫣红姑娘弹得好！”
“太好了！”
……
满堂皆沸。
“嫣红，快来见过王大人。”杜娘召唤。
“嫣红见过王大人，多谢王大人赏脸。”嫣红冲着王大人一笑，王大人仿若七魂少了三魄。
“嫣、嫣红，别这么说，又得见姑娘玉容，是王某三生之幸啊。”
“如此，还望王大人以后多多赏脸才行啊。”
“呵呵，一定一定。”
“嫣红，快，还有赵员外。”
“赵员外，嫣红为今日因身体不适未能过府的事，向您赔罪了。”嫣红向赵员外微微一拜，“赵员外您要原谅嫣红才行。”说着，又微微一笑。
赵员外刚喝下去的酒，也因嫣红的一笑，沿着嘴角微微留了下来。
“是、是，嫣红姑娘身体要紧紧，身体要紧，不罪、不罪。”
“既然这样，嫣红谢过赵员外了。”
“嫣红，这是张公子和李爷。”
……
“嫣红姐姐，你喝多了，在床上躺下吧。”
“没事儿，我喝得不多，你去给我拿杯茶来。”说着，嫣红在床上趟下。
小惜拿了新到的龙井，就着热水泡下，试着水温合适，拿到里间。
“嫣红姐姐，茶……”
只见嫣红已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像是睡去了，也就静静地退了出去。
“世贤哥，你快来，快看这满池的锦鲤，真好看！”上官府上，身穿黄衣的少女，指着满是莲花的池子，很是兴奋地呼唤身后的白衣少年。
少年缓步而来，望着眼前的少女，眼里满是笑意，“让我看看，啧啧！没想到小丑姑也能养出这么好看的金鱼，难得啊，真难得。”
“世贤哥哥，你！”
少女皱着眉，小嘴被气得扁得不能再扁，伸出粉拳往少年身上一阵乱捶。
“喂、喂！”
少年抵不过少女的乱拳，身上一阵吃痛，只好伸手捉住少女的粉拳。少女一惊，将手往背后一缩，可这一缩，又把少年往身上带了一下，结果两个人的距离又更近了。
少女脸上一阵绯红，而少年只痴痴地望着眼前之人。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少女不知要往哪看，眼神不小心对上少年的，脸上又更红了。
“世……世贤……世贤哥、哥哥，你、你……唔……”
意外的吻，飘然而下。
少女瞪大了眼，只能看到眼前放大的英俊的脸，感觉到唇上温柔的触觉。
少女渐渐闭上了眼。
一切，都很宁静。
那一年，少年十七岁，少女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