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十四章（1 / 1）
我的心凉了个透。世事之人，谁好谁坏，流火真的看不清。世人不再笑，他们悲伤他们怜悯他们血腥。若是这样，那么流火愿意做一个傻子，打马而过，相信所有人。
她让我相信她的呵，她怎么可以。
“如果正常进关，你便会面对自己。可你脚下扭曲了时空，紫暮阁便空荡。这必然就要找个人来指引，不然你后面遇见的，就会是光□□上无休无止的迷宫，再也寻不到出口。”
我心潮感慨。江湖处处陷阱，高风险浪，流火千万心思也不能防。
“所以火儿。你不能怨天人。天人一脉世代传承守苍茫，可他并不想拦你寻到结果。你进轩辕城找无邪时，他就下界找过我长谈。事实上，天人已经做好放你过关而受惩戒的准备。他希望你幸福。”
我的心惊未余。
“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伤七月而逼我跳崖。”
“整座苍茫山的情感只有怨与恨。这里收留无情的兽，还有被世遗弃的所有人。一般人带着复仇和奢望上山，就再也下不去。因为每个下山的人都要学会彻底的怨恨，怨恨到底就自主成为遗忘即可离开。老祖宗料定上山之人即便过了六关，第七关也恨不了自己，便永远下不了山。那么你与七月的缘就彻底断在此了。天人为了让你大恨，失去了无邪…”
姥姥叹息。
“从没有人能上山而轻易的回去。三界有不成文的规矩，顺利下苍茫的。会得老祖宗的一个愿。恨别离是假，恨自己才是真啊。”
我的眼睛里有酸楚。
是的。彻底的怨恨就是怨自己。我们怨天怨地，却没有人愿意恨自己。我们都习惯了接受宠爱。
那。也没有什么比授衣更加决绝。若想要一场戏看不出滴水破绽，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人带着秘密真实痛感的演完它。
无邪缺失的温度便在此。天人的江山，即便不要，大爱之心，也是无处可逃。而我和七月的幸福，只是私心的成全。
若想要幸福，我们必须学会自私。
“好了火儿。所有人都在门外，等你下山…以后的路…你自己选吧…我也不想再看你纠缠痛苦了…”
我愕然。“姥姥…不再固执的…要火儿做修罗了？”
姥姥又是长叹。
“我认命了啊！你这孩子太多情了。也许本身，就不适合做修罗…没想到我天冥****一世，却摆不平你这小丫头…”
我微笑。委身。磕长头于地。
紫暮阁外。有我在这世上，仅存的全部亲爱。
七。珊瑚。授衣。元祖…
我不朝他们去。而向空中狂烈的呼喊。
“佛！我知道你在！你看见了吗！每个人身上的伤痕累累！你看清楚没有！这就是你眼中的孽缘！不论多久！我们还是要相爱！流火要和七月相爱！谁都阻止不了！佛！你是佛又如何！你只会让每个人都受伤！包括让你器重的轩辕君！流火不稀罕你的忘身忘体！更不稀罕你的暂念暂歇！流火的努力，只要和七月相爱！要相爱！！”
“流火。你是执着。七世已过。”佛果然在。
“流火不在乎，流火已破恨别离。佛要守信！”
“流火。看看你的七世。”
佛并不直言回答我，空中幻出一面鉴人的云镜。
“看看你的七世。多苦。”
……
[第一世]
我是桑园农家女子。你是长安的将军。
在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你敲响了我家的院门。
夕阳的余辉在你脸上游离，绘出奇异的轮廓。你是一个绝美的男人，你会得到很多很多。
于你，我不过是你沿路停下打了口水喝的无名氏。于我，你却是我此世唯一守望的如血昏黄。
这本该是个没有故事的故事。可是天注定让我遇见了你，让我发现，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春潮来袭。
我终究是个愚者呵。
只知你是将军，住在长安。长安长安长安。
当山野的桃花染上流光溢彩的自由，当我年华老去叹于海棠树下。我恨自己无知，只知你在长安，却无法寻找。
这一世。是我苦等的一世。我日日守着那片破碎的黄昏，却是再也没有听见你马蹄驰过的绝响。
我有时会在海棠树下傻笑，忆着你绝美的轮廓如斯。无数路者打马而过，用同情的目光看我。他们同情这个农家女子，不过是个痴儿。
我是个痴儿。我生来便智弱我无法隐藏。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只是找一去处。找一个名为长安的地方。
长安。为何整个村落无人告诉我长安的去处呢。他们只是将我的渴望葬在无边无际的奚落里。
终是无法寻到呵，无法寻到。带着一面的甜美，我终老田园。
第一世。我的遗憾。是无人告诉我。桑园距长安，不过百里。
百里。望穿一世。
[第二世]
我是长安的歌女，你是洛阳的少爷。
那只是一次意外，章台路下，看见你缠绵的身资。
妈妈顺我痴迷的目光望去，即是领会这女儿家的春水如潮。
妈妈问。“乖女儿，可是动了心思？”
怎么能不动心思。这长身玉立的男子，是我渴望缱绻千年的梦呵。
你不过寻人而来，误进这烟花柳巷。我却固执的拉住你，进了芙蓉帐暖。
梦里的娇羞吟吟，是我贪婪的错误。可我满意呀。你的目光愈是痴迷，便愈是让我快感得不愿醒来。
我所在意的，不过是上世求不得的庇护恩宠。我上世流尽痴迷的鲜血，今生我要你如数偿还。
可是我错了。你让我失望，我让自己失望。
长安洛阳两座城池，快马不过一夜功夫。我知道怎样寻你，却终是没有去。
那一夜恩宠后，我们只能是命运隔壁开的两个人，遗忘在溺水彼岸。
此后的日子。一个是长安倚栏，因着眉如远山，姗然卖笑。一个是下迁江南，如花美眷，过着他的乱世春秋。
我们各自风流。
露水。露水夫妻也是称不上了。
我不怨你。你的身份，不可能带一烟花女子回家。我也不愿，做你万金之下的宠儿，等待你厌倦的迟暮。
我是骄傲的朱颜女子。
所以。这一世。摇落朱颜，高山流水。失。
[第三世]
我是某府千金，你是未知之士。
清明时节纷纷的雨，喧嚣的人群中，所有人低眉下目，叹这世间变数。
我穿着雪白的狐裘，晃荡于长街。
你唐突的出现，踩脏了我的鞋。
只闻见一句仓促的“抱歉”。
我蓦然回首，人群中，却没有你的影子。
你长什么样子我都没有见着呢。你的声音依然，可我很想看看，你的脸上，是不是多了风雨斑驳的痕迹。
没有机会了。这一世的缘，断在这一句抱歉上。灯火阑珊。
抱歉抱歉抱歉。真的，抱歉了。
[第四世]
我是江南温婉女子，你是江南精悍的男人。
大唐绮丽的风光，是我们多情的舞。
我日日涉江采莲，素面朝天有美好，这足下万千芙蓉，足以让人欢喜得尖叫。
你是寻常江岸的渔夫。一身蓑衣，依然看得我心潮澎湃。这一世我们隔江而望。这一世，一江春水无法阻止彼此的情深似海。这一世，我们终于你情我愿，门当户对。
那就执子手吧。与子老是我最大的心愿呵。
奈何。那一年的山回路转。不见君子，我心悲伤。
圣上下江南游玩，无意窥得江中采莲的我。白皙修长的玉足，脚裸的环佩叮当。召，为秀女，即日入宫，去长安。
我哭喊着下跪，指着对岸那船上身影。皇上您不能带走我，奴家已相许于那个男人。
我愚昧无知，忘了这江山都是他的，君王没有不能。我恨自己是俗世布衣，无法一手遮天，保全自己想要的幸福。
君王挑眉，轻而易举的将你流放至西域。大漠漫漫迷沙，切断了我相思的归途。
这一世的渺小。我独死深宫。圣上得了应得的怨，江山败于红颜手，堪堪大唐。
大漠的你过得好不好？抬头看见飞鸟的时候，偶尔想起我，好不好。
[第五世]
流转大宋。
这一世。我是丞相私生女，我娘是西域歌姬。你是赵家七王爷，强权显赫。
我们都不甘命运对弱者的玩弄，选了贵族。
我是骄傲似火的女子，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某一天长安街遇见你，轻易被你驯服。
是你强烈的帝王贵气震了我的傲吗？
不。官家。我只是爱你。从很多年前开始，便知，爱你。
是美满了吧。长安的婚事盛大荒唐，我终于如愿嫁给你。
不呵不美满。
丞相私通大金，谋反之事昭然查出，皇上盛怒，挥令便斩。
我不管他私通大金有多可恶。我只知道，于我，他从未待半分，即便我非生于正室。
带着四个月的身孕，愤愤然劫法场。这一闹，闹出无尽祸端。
暗士追杀，你带我无尽逃亡，你可知我的内疚。
终于有了妥协的日子，趁我熟睡你回深宫，见你的亲哥哥。
我知道你此去的目的。你会对我好，甚至舍弃生命。
可我不要呵。没了你，生命有何价值。
那夜你归，大醉。因着沉醉的悲渺，你说妻，来时，还在这里相见。
你不懂我。我这般自私，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暗自将鹤顶红放入酒中。你我一起去吧。什么都不要了，这一世什么都不要了。
包括。未出世的孩子。
[第六世]
吾名曼佗罗，花寻国七儿。你。国之下者昆仑。
我爱上。你。
全城劝阻，我不进父言，欲携你私奔。
奈何你心懦，不随我往。
父赐我嫁予邻王，一怒之下自进□□。
我要长眠于棺内，我要你永生的守着我。我要你这傻子想明白，明白到我出现，带你离开。
[第七世]
这一世。我们不是凡人。
我是东方七宿中的心宿星，你是北斗。
我们汉水相隔，夜夜光明闪烁。无止尽对望，只言未语。
终于不甘心。终于耐不住寂寞。那夜天际荡裂，我抓住百年时机，化做赤色流星坠落。
你一定会跟来，寻着我的。是不是。
……
[七世经去]
我的前世皆毁于是非。
那么这一世，我要扭转我的乾坤。
不要愚昧。不要生于寻常女儿家。不要蒲柳姿色。不要与君陌路。不要门户远隔。不要亲系干扰。不要无力争取，不要软弱。不要生不逢时。不要…
天如我愿了。
这一世。我聪明绝顶，大气老练。无牵无挂，于人事圆润，长生不老，强悍如斯。只等他来爱我。
这一世。我叫流火，生于丙子年的冬夜，迷离城的七公主。转为修罗道上主，潋滟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