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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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二章唯愿随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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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满意的打量我。
“不错，这件流云霓裳只有我的火儿才能穿出倾国倾城的韵味。”
我轻手摸了摸衣角的流苏，冰凉的质感绕过指尖，暗自叹了口气。
的确是价值不菲的裙料，迷离城最好的裁缝缝制半年而出的心血，没有一根平常针线，皆由纯色金丝穿梭而成，一千根金丝和孔雀的羽毛，成全了今日的流火。
一袭华彩，摇曳生姿。
父王就是要让天下人看见我最漂亮的样子，看看他引以为傲的七女儿。
宫女扶我下车时，裙摆延得太长，我险些绊到，回头看了看身后这数丈长的金色，眉目惘然。
这么纯质的金丝霓裳，代表着世人皆愿追求的富贵繁华，而今我穿出了倾国的韵味，却穿不出心底那一份欢喜，生在显贵王族，情何以堪呵。
按照礼仪师先前教的，从容的踏上苍生台的石阶，行至一半时，眼光余角打量了下四周，围观的百姓如潮，我站在这样一个角度俯视一切，不但没有皇家的优越感，反而有些害怕。
站得很高，所以害怕。
往天香炉里插了三支香，双手合十，虔诚祷告。
“迷离城七公主流火愿四海安平，风调雨顺，百姓康乐。”
念至此，心中有了杂念，默自在心中补充道。
“也愿苍天保佑流火可以寻获自由身，觅得良人，携手白头，百年之好。”
我的期盼并不高，真的，不过是与自己心仪的男子渡过余生，只要一百年，便已足够。
可是天不如我意，我当奈何。
刚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原本艳阳高照的朗朗乾坤霎时间乌云四溢，倾盆大雨泠然落下。
众人慌乱，皇兄皇姐们仓促的往苍生台下跑，奔回车銮。
豆大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是狠狠的疼！我呆滞的跪在原地，忘了思量。
护国将军朝我奔来。
“公主殿，请随属下去避雨，不要淋伤了玉体。”
我抬头看着将军，无限哀艳。
将军怔了怔。轻声探问：“公主是不是哭了？”
我摇摇头，站起身来，朝苍生台下走，远处一片灰幂的乌云隐晦的压过来，渐渐隐现出一张没有轮廓的脸。嘴角挂了一抹凉笑。
“你就是世人朝拜的佛么？”我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有多高贵，什么大爱，什么无私，这世间最虚伪的就是你，自称普渡众生，却处处断人期盼。”
佛依然慈目浅笑，不语。
“公主，天上有什么吗？看得这么入神。”
“将军看不见么？”
“属下什么都没看见…”将军寻目望去，满目空茫。
“也许吧，我的贪，将军是看不见的。”
伸手理了理额前凌乱的青丝，拖着被雨淋湿的流云霓裳往下走。带上雨水的孔雀毛万般承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原来，在某些时候，轻如蝉翼的羽缎会重得扼杀人的奢望，绚目连城的纯金亦会在平常雨滴下，失了价值。
身后传来渺茫的声音。
“忘身忘体，忘念暂歇，自意自在，一见一闻，人我双忘，方能悟了。”
是不是佛的忠告，我不想知道。
暴雨迟迟不止，城外山路泥泞，父王与众丞讨论再三，决定暂宿寒山寺。
寒山寺，迷离与西夏间最大的寺庙，这里的暮鼓晨钟，不属于任何国家，信仰，只为了自己。
寒山寺。我思念了千年的名。
父王母后住在寒山寺东面的如梦阁，众丞住在西面的如雾阁，我与两个姐姐住在南面的缘起阁，其他皇亲住在北面的缘灭阁。
人生如梦亦如幻，缘起缘灭还自在。
夜半时分，暴雨悄然止了。被雨洗过的烟敛夜空，悠然的挂起一轮新月。
我辗转难眠，睡着裙裳，赤着脚裸，任性的跑了出去。
南阁的院落很是清幽，寂寥得有些清冷，池子里的睡莲妖娆绽放，那么美。
缘起，这个名字真是取得妙墨呵。切莫思缘起，容我醉时眠。
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天间的明月忽然消失，突兀不知去向，我昂首，错愕。
“任性的小公主。”
是男子的声音，带着浓郁的调侃意味，心下一惊，南阁怎么还有外人，是夜半巡逻的护卫么，因着错愕，大声道了句，谁。
几声邪魅的笑声传来，明月重新挂起，月华之下，那名玄衣男子昭然出现，周遭流动着一抹不能隐去的英华之色，玄色衣角在凛冽的风中翻飞，三分明朗的轮廓看得我心潮澎湃，天人之姿，竟然是白日心慌之人。
“任性的小公主。”他又重复。
“大胆，你是何人？”
“昨日我什么人都不是。”
“昨日？”
“昨日我什么人都不是，但今日，我是西夏的王，或许明日我就会在地下长眠了。”
西夏，西夏的王。原来是你。
呵呵，地下长眠，那不就是老死了么，王也这般爱开玩笑。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哦？我认为寒山寺不是你的院子。”他的笑意更浓了，“而且，我只是喜欢这南阁的睡莲。”
是的，南阁的睡莲，妖娆自若，这么美。
对他的戒备淡了几分，不满道：“你非要站得这么高对我说话吗？这样对我不公平。”
他又笑了，笑声明朗淡定，破空而来，夹杂着水气的芬芳。真羡慕这样的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可怜我虽是常年带着悠然的浅笑，却终未放开，笑意限定在嘴角，无法扩散，还是，生性太淡漠了吧。
“那我下来。”他展开双手，朝我飞来，月盘为证，那玄色长袍诡谲恣意，姿势桀骜，像一只苍苍的雄鹰。这个景象定格于我的脑海，在今后的很多年里，我依然印象深刻，奉为神明。
从未有陌生的男子如此亲密的靠近，我一时慌乱，向后退了几步，身子不稳，朝睡莲池倾去，脚裸间的银铃轻盈作响。
是被人抱住的，如果感觉没有出错。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说。
我有些羞涩了，挣扎了几下，他没有松手的迹象，我作了罢。
这个决定也让我在今后的很多年里不停的自问，当年自己本不是随意的女子，可那夜，为什么却如此轻易的，随了他的意。
“你就是这样飞进来的吗？”我问他。
“恩。”
“是像潋滟鸟那么自由的飞吗？”
他将脸轻轻埋于我的颈窝里。“也许是的吧。”
“真好。”
这番亲密的举动，短暂的尴尬之后，却是心安。
流火你病了么，竟然会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觉得心安。
内心矛盾正浓时，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定神一看，自己已经脱离了地面。
离地面越来越远，脚下一方景色飘渺起来，我一时无措，又挣扎了几下。
“别动，不听话的孩子。”他在我的颈边轻语。“你不会掉下去的，因为有我。”
他的一句话，就是这么轻易的让我觉得安全，我不会有事，因为有他。
理了理情绪，真正开始放眼周围，空山夜景，湛湛黑靡，远处那方迷离城如此陌生，好像从来都不是我的故事，我只是那的过客。
试着张开双臂，依偎在他怀中，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变得温润。
隐约看见他飞扬的嘴角，借着东风，速度也加快了。
急速的奔驰在苍穹之上，飘过泠泠竹林，浮过漠漠华水，忽离月盘十丈之近，忽距云层三尺之远。
巨大的快感席卷而来，流火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只自由的潋滟鸟，肆意无拘的笑出声，那些繁冗的宫廷韵事，再也于我无关。
天边泛出鱼肚白，他将我送回南阁地面。
“我该回去了。”
“我叫流火。”一定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只是这样想，便说了。
“我知道，美貌倾天下的七公主，呵呵。”
他知道我，我内心居然生出一份欢喜，追问他。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这样想，便问了。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我的发，手掌干燥温暖，是恩宠。
“流火，我叫七月，你也只能叫我七月。”
脑中闪过那年巫师的忠告，很快又摇了摇头。去他的后悔，去他的纠缠，去他的宿命。
流火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要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谁能阻止得了。
深吸一口气，看向他。
“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用的是你可不可以，而不是我可不可以，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情潮已经泛滥，只需要他给我一个承诺，便轰然绝堤。
他的眸中滑过一丝落寞。
“我可以喜欢你，却不可以娶你。”
“为什么？”
“因为七日后，父王会亲自，在西夏，为我选妃。”
我的眉梢点上了笑意。
“没关系，我会去西夏，夺那选妃的冠，只要你喜欢我。”
是不是可笑呵，可笑这天下，这天下想要娶流火的男子不计千万，可流火的第一次眷恋，却是要从别的女人手中夺取。
缁衣若水，年华匆促。
西夏，你终成了流火的劫难，流火，你看你多傻。
《七月梦境》
我在楼上看见你。
你撩起车帷一角，露出半张桃花面，表情羞涩甜美，素面清颜。
这惊鸿一瞥，让我平生第一次倾倒，只为了你。
知道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让我想到了寒山寺的那些睡莲，它们妖娆自若，又清醇无双，那么美。
可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你，因为我给不起你承诺，在恢弘的西夏，父王已经为我准备一名绝色女子，打着选亲的幌子，即将成为我的妃。
宿命早已决定了因果，面对你的惊艳，我没有勇气再去纠缠。
只是可叹，为什么会让我在南阁遇见你，缘起，万般缘起，覆水难收。
当你落寞的身影，纯净的瞳眸，肆意空明的笑声住进我的心房时，让我怎么再违背自己的心，对你说，不喜欢。
纵然西夏那名女子是绝代佳人，是慧心兰质。奈何彼此了无情愫，那只能是，一汪向东流逝的春水了。
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会记住你。
流火，你这个半夜穿着睡裳，赤着脚裸，任性的去池边看睡莲，一路银铃轻响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