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十三章 & 第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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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十三章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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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血迹干涸,我渐渐看清了它绘化成的形状,事实清清楚楚的告诉我,这是一个血色骷髅,我一时慌乱,从头上拔下五味银簪,描出八卦罗盘,上卜还未算完,胸口一阵沉闷,吐出大口鲜血,没掉了那盘八卦。
抹去唇边血渍,一声苦笑。没有必要再算了,是躲不过了。
上卦断,夜半子午三更,魂散人亡,大凶之卦。
珊瑚揉着睡眼在床榻之上醒来。“小姐,我怎么了?”
我别过头去,不让她看见,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问道:“这一千年来,你跟着我,可是开心?”
珊瑚立即紧张起来,“小姐怎么了,是不是珊瑚做错了什么惹恼小姐了?珊瑚会该,小姐不要赶珊瑚走。”
“我没有怨你,只想你告诉我,这一千年来,我可曾待你不好?”
珊瑚用力的摇了摇头。
“珊瑚跟着小姐从南到北一千年,小姐待珊瑚好得就像妹妹,珊瑚很满足很幸福。”
“那就好。”我回过头去,对她无力的一笑。
珊瑚看清我的脸后,大惊,翻下床跑过来。
“小姐到底怎么了,怎么脸白成这样?不要吓珊瑚啊。”
我摸了摸她的脸,用修罗幻气护住自己的心志。今年的子午夜提前来了,是我没有料到的。七月回森罗殿,两日之内定不会出现,每年的子午夜我都会失去九分真气,需一夜闭关换化,天亮自会回复。身为散人,子午夜是流火致命的弱点呵。
而今陷入孤立无援之地,天要亡我,我当奈何。
深吸一口气,维持住自己仅有的理智。
“珊瑚要记住,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难求,珊瑚要听话,不要做笼中的鸟。”
我身上的血色褪尽,全身卡白得仿若鬼影,珊瑚兀的哭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珊瑚很害怕。”
“没事。”我笑着安慰她,站起身来,手中的潋滟剑已幻化成形。
“等下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来,好生待在屋里。”
“小姐,我…”
“闭嘴,一千年来我没限制过你什么,可这一次,是我身为主子的命令,你要服从。”
珊瑚的泪滴到潋滟剑上,顺剑身滑下,晕染了我冰凉的心。突然意识到,我这一生,为我这般歇斯底里流泪的,只有珊瑚。大叹。
用力的握了握剑柄,手心溢出细密的汗丝。流火向来自信无谓,可在今夜,我胜的把握连一成都没有。
这是我当年选好的路,所以无论怎样走,我亦是心甘情愿,罢了,今夜,就让我随尘土去了吧。
屋外传来天将的惊锤声,是该来了。
决绝的走向门口,不再回头。
雷池•西•妙曼楼
“各位大人好生兴致,今夜专程来陪流火赏月的么?”
“大胆散人,还不快将灵凤交出来,念你修为万年,我等会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灵凤?那是什么?流火见过么?”
“少在此敷衍,当年修罗宫天冥姥姥擅进天宫,窃走千朱灵凤蛋修炼,后传灵蛋又被窃走,下落不明。今日查得是在你身上,还想狡辩?”
“流火身边没有什么千朱灵凤,只有一个单纯的丫鬟。”
“大胆,私自将灵凤幻化成人已是大罪,还不觉悟。”
“大人明心自问,流火给它自由有何不好,难道要将它养在天宫,关进灵凤笼里,供各列仙家赏玩,亦或被姥姥用来练药,才是对她好么?”
四位天将面面相觎,沉默半晌后道:“不管怎么样,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岂是你一散人可随意破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勿怪我等不客气了。”
他们举起惊天锤向我攻过来,我提着潋滟剑向他们走过去,却是万般软绵无力,虚弱得仿佛这个身体都不是我的,连召唤灵兽的力气都没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插过来,帮我挡下这致命的一击,略略瞟过,竟然是珊瑚!
狠狠的瞪着她,咬牙道:“谁让你出来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小姐…”珊瑚眼睛红肿,“珊瑚不想看见别人伤害你。”
四位天将看见珊瑚,都显出惊喜之色。
“来,来,灵凤,随我们回去。”
珊瑚不解的看着他们。“谁是灵凤?”
“你本是千颗血色石炼就出的万圣凤凰,是天界祥物,却被你面前这个女人骗来做侍女,快离开她,跟我们回去。”
珊瑚吃惊的看看他们,又看看我。
“小姐,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我淡淡的笑了笑,无力的垂下头。“他们没有骗你。”
天将嚣张着。“你看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多虚伪,别犹豫了,跟我们回去,重获你圣兽的身份。”
珊瑚泪水婆娑,朝着我大吼。
“小姐你骗珊瑚!你说过珊瑚是漂亮的女孩子,日后会有人疼爱呵护,你说再过不了多久,珊瑚就会和小姐一样聪慧讨喜,你骗珊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永远都只是一只凤凰,即便再过一个千年,两个千年,三个千年,都只能这样愚笨。”
我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不答她话。
让我怎么告诉你呵,永无智慧,是身为圣兽的悲哀,也是圣兽的幸事,永生的纯真是多么可贵呵。
一位天将见珊瑚面露怒色,兴奋的举起天剑向我刺来。
“何必生这种女人的气,我替你了结好了,毕竟被人使唤一千年,也不是小事。”
我看着那柄泛着青光的青锋剑,闭上了眼睛。
罢了,流火这一生愚昧至极,终未看穿这因果,若是这样便可解脱,那就这样吧。
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具温暖的躯体护住,睁眼就看见了珊瑚的眸,那里一如既往的,是一片澄蓝的碧玉。
“珊瑚从来都没有觉得小姐虚伪,世人都说小姐无情,是因为世人不懂小姐的…情。”珊瑚用力闭了闭眼睛,顿了顿,“在…珊瑚…眼里,小姐永远…是最好的,珊瑚…不会忘记,这一千年里,在珊瑚…生病时小姐…为我盖好的…被子,小姐给我…的爱,我很感激…今日为小姐死,我…不悔…小…不…难过……”
大片的鲜血浸染了我的衣衫,我静静的抚下珊瑚的眼睛,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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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十四章 堪堪弥天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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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炙热无常,脑海中出现无数幻象,浮光略影般一闪而逝。
那轮廓模糊的男子,那千只潋滟鸟飞过的皇城,那落魄崖冰凉的风,那紫暮阁下摇荡的秋千架…
抬起头来,天已破晓,天边隐现出太阳的光影,可恨我尘缘未断,漫漫惆怅。
肆意的泪依然没有停止的意象,它急速又缓慢的流淌,悲伤凝结成河。
一卷阴气极重的风吹过,七月仓促的赶来,担忧的看着我,他的预感迟了,原来到最后,保护我的,仍然不是这个人。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世人都在迟了之后忏悔,怨天怨命,惟独不怨自己。
“火儿,放下灵凤的死身,让天将带回去吧,不要再惹麻烦。”
我看向他,决绝而无望,第一发现这个男人,这个一万年前说爱我的男人,如此陌生。
“原来你是这样的。”我说。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要什么。”我说。
“看我这样悲伤的流泪,可是你要的结果?断了这疼痛的纠缠,成全你便是了。”
满身是血的站起来,眸中溢出凄红的火焰,眼眸从黑转红是流火动怒的征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生气和流泪,今日却在一颗纯净心灵的感召下,显露无疑。
“大人可是客气过了?那么流火献丑了。”
天将们愣了愣,大声笑起来。
“少吓唬我们,今年子午夜你没有时间调适,已失了九成的功力,如果森罗地主不帮你,你现在就是一棵草,何况你迷惑灵凤为你挡剑,是罪加一等,待天母知晓,怕是连地主都难保你了。”
我凄冷的笑了一声,剑上的修罗石发出潋滟的光芒。
“大人也许没有听说过,这世间有三种东西最可怕,其一是潋滟散人的笑,其二更甚于它,是潋滟散人的眼泪,我出生到现在,只哭过两回,头一回是在一万年前,震倒了南边的一根柱子。”
天将面露惊恐之色。“南天柱是你弄断的?塌了半边天的南天柱?”
我冷眼扫过他们,用剑割破小指,鲜血滴到第一颗赤色修罗石上,修罗石离开剑身悬浮起来,在空中旋转,渐渐幻化成一张密实的乾坤网。上面溢满了我的鲜血,溢满了剧毒。
流火从不轻易落泪,是因为其中的的大得大失之苦只有自己知道,得重生般的力量,失一千年的记忆。可是为珊瑚,不悔。
乾坤网越转越大,七月看出了我的欲意,叱责过来。
“火儿!不要轻易挑起天地事端,你不该这么任性。”
我舔了舔手指上的血痕,悲凉的一笑,嘴里咸腥味很重,不知是血是泪。
“流火从未指望阁下会护我,流火做的事,自会担当。一万年前阁下给不起流火的东西,一万年后流火已经不敢再要。日后流火是死是活,勿需君插手。”
随后轻手一挥,乾坤网电光火石般的朝四位天将卷去,将天将包在其中,锋利的网线割得他们鲜血淋漓,带着剧毒的血慢慢渗进他们的伤口,乾坤网越缩越紧,他们凄惨的嚎叫声越大,那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是战栗的快感。
知道疼就好,就是要让你们疼,和凌迟般的疼!
“妖女,你这样对待天官,天母会让你不得好死!”一天将咬着牙对我说。
“是么,呵呵,我可真害怕。”
低头从怀中取出一瓶苏痒粉,朝他们洒去。全身奇痒八个时辰,不知会是什么效果。
“大人莫要怪流火心软,流火总是这么不忍害人性命。”
天将已经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鼓着铜铃般的血眼瞪着我。似笑非笑,甚是滑稽。
突然,从一天将身中掉落一个兽瓶,跳出一只驰风犬,那只恶犬朝我咬来,我一时分心,乾坤网疏松了些,天将逃出来,直奔太阳殿而去。
“妖女你等着,天母不会放了你,没想到灵凤这么愚笨,死了也不可惜。”
他们说我单纯的珊瑚愚笨,他们说我单纯的珊瑚死了也不可惜。
我笑得愈发妩媚了,利落的一剑,驰风犬被斩成两半。我也许该让你们知道,流火不生气,不代表流火没有脾气。
召回乾坤网,将潋滟剑□□土里,咬破食指,画出清风咒。
“沉睡万年的祸斗啊,日月为你沉沦,流火以修罗的名,唤你醒来,唤你醒来。”
大地裂开,浮出一只金黄色的兽,翅膀薄如蝉翼,却挥出巨大的气旋,搅动了漫天流丽的血腥。那额间的七点金色灵砂印,绚丽无双。
“主公,你唤醒我?”
“是,有点小麻烦。”
“主公吩咐。”
“任何事么?”对于祸斗,我还是持保留态度的,万年前因智胜了它,它归降于我,万年沉睡在地底,青枝才替代它上了灵兽之首的位置。祸斗向来我行我素,桀骜不羁。即便我是它的主,它不听命于我,也不足怪。
祸斗有些怒意的看着我。
“当年决意归依主公,是因为只有主公才让我佩服,主公一朝为主,我定会听候一切调遣,不论任何后果。若主公仍然怀疑,那现在请放我离去,我依然做我逍遥的王。”
我欣慰的摸了摸它的皮毛,抬头看向天将逃离的方向,眸中那一片火焰气势汹汹的蔓延开来。
“好。现在。我要你,吃了那个太阳。”
祸斗兴意的抖了抖翅膀。“不愧是我祸斗的主,做的事总是这么有趣。”
它浮起身来。在空中兴奋的转了两个圈,幻化成巨大的假身,掩住了半壁沧溟,地面强烈的震动起来,飓风刮过,我托起珊瑚,跃于半空中。
垂首看去,这一方城池满目疮痍,风过处,寸草不生。
我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丝毫不逊于当年断裂的南天柱。
我的血液中埋藏着疯狂,一旦唤醒,肆意宏大,无人可以阻止。
有什么办法呢?我终究是团火,一不小心,就灼伤了自己。
山河摇晃,这三千里疆域全部坍塌,随着祸斗一声嘶吼,悠然天地,失了颜色。
黑暗里,七月的目光明朗繁烁,般若星辰,他这样平静的看我惹下大祸,又这样平静的对我说。
“这样。你可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