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竹色无边(1 / 1)
柳昕儿太倦了,不久后竟然昏睡过去了。
直到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一个人攀上崖欺身而近,替她的伤口止血。
那人很是轻柔,手上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拂过。凉凉的,清爽的感觉从与那人相触的皮肤处传来。
柳昕儿微睁开迷蒙的眼看去却看到那人洁白弧度优美的下颚。
她听见那人的声音,极清雅的声音,“五日之后,我便带你离去。”
五日后么?柳昕儿想着,又陷入昏睡。
那个主上要她死,柳昕儿知道。只是不知她到底与那主上有何仇怨,平日取血就算了,但是为何将她跟腊肠似地挂在崖壁上,不闻不问,只将一些维持性命的汤药喂之以便日后的取血。平日唯有那个清雅的声音每日前来安慰,给她治伤。
今日是第五次取血,也是柳昕儿被挂在崖上的第五天,长日来的取血,与原本就存在体内的毒物,导致柳昕儿神智难以清醒。
而竹音随在那个主上身后,还是如前几日一般冷艳摸样。只是,看着柳昕儿落魄的摸样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
竹音前面的那个主上身着墨色长衫,是个中年男子,依不见老的美丽的面目与竹音有五分相像,他看着柳昕儿的摸样一笑,“看来这两日是够受累了,可是只有呆在这玄天崖上,才能保持两魂的的契合……几日取过血之后,情蛊也该发挥效果了,音儿,今日将她带走,以后每月一碗便由你来取了。”过了半晌,那主上又带着笑意道,“莫再让我失望了……”
“不会,主上。”
“音儿你知道,如果这第五碗血没有取好,将会发生什么么?”
“主上你将一日筋脉尽断,二日神智疯癫,三日全身剧痛而死。由此兮族会将会混乱不堪,各个长老争权夺势,外缘势力有机可乘。”兮族毕竟是凡人组成的族群,凡人有欲便会酿出一些祸事。甚至,连兮族主上也不可免俗。
“音儿知晓便好。”
惯例,一名黑衣人飞上崖壁。
惯例,黑衣人取出一把银刀。
但是异变起,黑衣人的刀却不是向着柳昕儿的手腕的而是朝着缚着柳昕儿的丝绫的,一道银芒闪过,柳昕儿便松落了,黑衣人身影矫健带着柳昕儿一并朝崖下栽去。
栈道上的两人看着却没有去拦截的反应,因为就算武功已入化境,想要拦截远在栈道斜上方的黑衣人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玄天崖,之所以被称为玄天崖,就是因为它的险峻它的高耸,从崖山落下,除却少数的一些“天人”,其他人必是要丧命的。
“音儿,如今你可预料中了?”那主上似叹了口气,问,并不见慌乱。
“主上,这半日应安排好族中大小事务,只怕药引反噬会来的凶猛。”
那主上,无甚反应,只是更加幽然的叹气,“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虽是冷冷,一心脱离族外,却从未见你背离过族训。但是如今你对那女子倒真是有些真正的不同,才折磨了她几日,你便要将整个兮族给毁了么?”
“主上多想了。”竹音微低头道。看其神色却不见一点变化。
“也罢,音儿如此坚决的话,那便不要怪为父我了。”那主上勾起一丝奇异的笑,“今日起,这族中的主上之位便交由音儿了,从智谋武学上音儿可都责无旁贷。”
音儿,你终究差了为父一步……
柳昕儿醒来的时候,全身剧痛,眼前一片漆黑,她慌乱了。
一只触感温润清凉的手覆上了她的眼,轻抚。
“莫急,只是暂时的失明,过两天便好了。”是极其清雅的声音,仿佛一汪清泉滋润过柳昕儿的心口,沁人心脾。
“你,你是青竹么?”那崖上每日来替她治伤的的也便是青竹了?
柳昕儿发觉自己的声音粗嘎难听,喉咙也发疼似卡住。
“恩。”青竹清淡的声音在一边应着,一边又仿佛亲密无间的爱人般帮她整理鬓角,声音有些淡淡地关心。“要不要我喂你喝些粥?”
柳昕儿极难得的脸上发烫,脸色略为一转,便也点点头,说了声好。
青竹公子去取粥了。
周围静了下来,柳昕儿摸摸手能触及到得地方,软软是被褥,硬硬的有木头厚实感得是床。她似乎是在一间屋里,房外似乎种了许多的竹子,因为耳边全是刷刷的竹叶摆动的声音,悦耳而清心。
再聆听,有脚步越来越近,但不是青竹公子,青竹公子的落脚仿若无物,脚步轻轻,而这人的脚步很沉,似是受了伤。
那人走进屋内了,仿佛离得极近的样子,他在一边站了许久。似是在看柳昕儿,过了许久,脚步一动,默默离开了。
柳昕儿心内疑惑却没叫住那人。
待到青竹公子取粥回来,柳昕儿没提那人却与青竹公子聊了几句。柳昕儿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半月了,半个月中全依青竹公子在一边照顾。
柳昕儿对于青竹公子是真的感激,两次似乎他都帮过她。第一次峫山落崖,第二次兮族的玄天崖。
一月后,柳昕儿已经恢复了微弱的视觉。
青竹公子没和她说过她被喂下的药,也没和她说她身体的状况。她也没主动去问。
每日夜晚青竹公子总会扶着她去屋外的竹林里散心,每当她脚下不稳,神情痛苦的时候,他就会秀眉担忧地皱起,拍着她的肩,温温地劝道,“会好的,会好的,莫急。”
而柳昕儿终究是急了,一夜她推开青竹公子的搀扶,眯着眼,极力在夜色笼罩的竹林里寻找那曲曲折折的小道。
竹林里的小道上有刚出头的竹笋,还有若干竹枝小石头等物,并不是一路平坦。柳昕儿不注意便踩到了一个圆圆的小石块,脚下一滑。
正待准备接受摔到地上的痛楚,背后却抵上了个温暖的怀抱,一股香气盈鼻。低头看,腰间也缠上了一只秀美的手,柳昕儿身体微不可见的一颤。
青竹公子的声音就在耳畔,有些幽幽然。“楚姑娘,这般着急认路,莫不是想要离开这。”
柳昕儿急忙否认,“没有。”
身子被转了面,面对着青竹公子的脸,月色下,依靠柳昕儿并不怎样的视力,青竹公子如天人的脸有些不同了,带着如竹音一般的笑容,溶于月色般的优雅。
“留下吧。”青竹公子道。眼睛闪闪发亮。
柳昕儿看着青竹公子面容怔了怔,然后,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青竹公子还是一如原先般对柳昕儿照顾的无微不至,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行为。
柳昕儿视力也渐渐恢复,终于在一日她打算离开。
夜晚,夜深人静,青竹公子也回了房。柳昕儿打开房门看外面,一片月色,没有灯火。捞住自己的长摆,柳昕儿偷偷摸摸的走出。
这两日,她早已摸清了竹林里的路,一路心小心翼翼,直到……
柳昕儿发现她已经在同一条路上兜兜转,转了四五遍,而她已经累得不行的时候。柳昕儿终于恍然大悟,她似乎着了某人的道了。
离开这诡异的小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沿原路返回……
于是柳昕儿很自觉的往回走了,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却看见自己的房内烛光暖暖,仿佛就等着她回来一般。
进屋的时候,青竹公子正背身立在窗边,听到动静,一转头便看到了她,只见他眼眯成狐狸的摸样,“回来了?”
柳昕儿倒也不惊讶,点头。
青竹公子今晚第二次露出狐狸般的表情,神情微扬,唇角勾起。“可否过来一下。”
柳昕儿看了一眼,不解走过去了。
走到青竹公子面前,却见那青竹公子一手将她揽了,如天人的脸缓缓放大,带笑,向柳昕儿覆了下来。
柳昕儿只感觉唇上传来温热湿软的触感,她睁大了眼。
此时她与青竹很近,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温热而暧昧。
青竹公子的眼眸朦胧而勾魄,随着吻的深入,他的眼缓缓闭上了,眼中的光华也渐渐掩住,只是那纤长的睫毛扇下,轻颤,更挠得柳昕儿心头痒痒。
柳昕儿看呆了。
仿佛感觉到身旁人的注视,青竹公子秀美的手轻抚上柳昕儿的眼,呢喃轻语道,“乖,闭上眼。”
声音与平常有些不同了。
柳昕儿听见声音却是全身剧烈一颤,眼底的迷茫一散,瞬间清明。大力推开某人,她瞪着眼前人,嫌恶地抹了把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竹音,你现在玩够了没!?”
“没有呢。”
以上是某人的回答。于是……他也做到了。
柳昕儿恨,恨自己,也恨某个人。
恨自己不争气,自己在兮族受尽折磨,某人不闻不问,姿态冷然,可那人换了马甲,前来救她,她虽心里清楚却仍不舍对他冷然。
也恨那个人故作冰冷却又来救她,让她心头混乱。
其实早在认识竹音的时候,她就猜出了一些事,只是自己不愿说。说能带她回原来的时空,她早在在王府醒来的时候就知道是不可能的,若非天道,人力是做不到穿越时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的。而那兮族,在兮族呆的几日她也未光顾得吃喝,对于应命之女,柳昕儿打听过,兮族族志有所记载,非我世之人,携魂而来,溶于女子之身……
虽然不知兮族族志会为何知晓这种事,但是柳昕儿还是明白了为什么竹音会知道她不是这世界的人。
再说那情蛊,兮族的那些老头也不知是否太过洋洋得意,在柳昕儿进族的时候就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她离不开兮族,因为身上已被下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蛊,然而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只因,她要看竹音的反应。
然而竹音的反应她看到了。
话说,这段时间柳昕儿还是为兮族中的苦难遭遇,排斥某人。
但是竹林又走不出去,只得闷声闷气地自己在竹林中散步。
才入了一角竹林,就听见里面传来对话。
“殿下提供的方法已将主上救回了,现今族长之位依旧是主上担任。”
竹音应了声。
“现今族中的那些长老已经被主上稳下了,应命之女之事,族中已经无人敢提。”
“恩……”竹音应了声,只是气息有些不稳。
这时听见那一直禀报的人慌张了起来,“殿下!最近不可再为解那姑娘体内的蛊而虚耗真气了,这样下去,定是撑不住的!”
之后柳昕儿没有听,竹音是知晓她进了竹林的,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她走着走着便偷听道这对话。竹音把她当做傻瓜了么?就算是替她解蛊又如何,一切尽是他做的事和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柳昕儿离去之后,竹林里的对话依旧。
“殿下近日不可再这么竭力了。”
“恩,我知道……”
“对了,殿下,刚才的那个姑娘离去了……她似乎没听多少……”
“没事……只要她听见了一句便也够了。竹七,过来扶一把……”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碧油油的竹林中,两人上演一“追”一“挡”的戏码,追的人竭力而为,而挡的人心念某人“身体”。于是,胜负易见。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柳昕儿与竹音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譬如,终于让某人进房,而当某人露出惑人的笑的时候,柳昕儿脸颊会极不易见泛红。
譬如,会做一些糕点,装作无意地被某人发现。某人来缠,就当做无所谓般,一起吃。
譬如……有许多的譬如……
某人想着这么多譬如,唇会悄悄地勾起一抹弧度……一些不经意,却又渗透入生活,这就是温水煮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