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天惊(1 / 1)
“瓦科宁的王升天了,你怎么想的?”
“想?想什么?那是瓦科宁族人的事,与我巴贝伦赫何干?”
“……真是无情啊。”恋儿幽幽的叹出一气来。
“每一年,各个草原总会有事情发生,若人人都去想,岂不是太让人疑虑了。再说,我父王升天那年,除了本族的人,又有谁来致哀过?”
看着他逐渐悲伤的脸,恋儿低低唤了一声,“珞琅……”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亲人的死,即使再多的人来安慰,也抵不来一条命。
都是枉费心思。
一阵沉默过后,姆西卡达王突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看向坐在一旁的恋儿,伸手将她搂过来,道:“别想了,我们还有我们要做的事。”
恋儿抬起头望向他,看见他眼里的一丝亮光,她有些莫名的恼了,“什么?”
姆西卡达王微愣了下,接下来便扬了扬眉,似是无奈道:“我们的婚礼。”
“怎么?”恋儿舒了舒展眉头。
姆西卡达王见状只得轻轻的摇摇头,低下头去,自嘲般的从嘴里挤出几字,“真是……”接着又抬头望向恋儿道:“你准备好成为我的妻,巴贝伦赫的王后了么?”
恋儿怔了一怔,之后便恍然的微抬起下巴,“这话你已经问过多次了。”
“是么?”这回又轮到男人愕然了,他笑了笑,“我竟没发觉!我这些天许是太快活了,全然不知自己说了哪些话。”
恋儿受他的影响也轻轻扯起了嘴角。却听得他又道:“怎么,你恼了?”
她摇摇头,“从不曾。”
见到男人仍然带着欣喜的面容,她不得不叹一气,“可瓦科宁那边出了这种事,我们却像没事人一样举行大婚,于情于理我总觉得说不过去。珞琅,是不是该将大婚的日子延期?”
“不用!无论如何,发生何事,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想尽快让你成为我的人。”
姆西卡达王果断地拒绝了。
“你……”恋儿微微的睁大眼睛,却在他决然的淡绿色眼眸里不得不止住了话头,只得移开话题轻轻道:“我一直都是你的啊。”
“我想要绝对的永远!”
绝对的永远?这世上,真有绝对的东西么?
恋儿虽这么想着,但并未将这不祥的情绪表露出来。
“丘北淮王子他们明天要启程离开,你知道的吧?”
“嗯。”姆西卡达王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不送他们一程?”
姆西卡达王看了看恋儿,随后像卸下了重任似的长出一气,重重躺回床榻上,以臂当枕,盯着封实了的帐布顶道:“送,自然是要送的。”说着闭上眼,“睡吧,恋儿,一切都是明天的了。”
瞧见他闭上眼睛,密长的睫毛覆盖住他的眼,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软化了他刚硬的轮廓线条。恋儿咬了咬下唇,挫败般的放松了身体,仰头看向帐顶,眼底黯然。
翌日,诺大的巴贝伦赫大草原在朝阳的照映下缓缓醒来,恢复了生机。
离别,也在进行着。
“北淮,代我向瓦科宁人致哀。”姆西卡达王拍拍北淮王子的肩头。
“是的。”北淮王子一脸悲愁,但仍强忍着扯了扯嘴角,“劳您费心。”
表面上的礼节过后,姆西卡达王上前抱了抱北淮王子,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北淮王子的眉宇间,哀愁更深了,他的眼里隐隐的闪着泪光,他闭了闭眼,回抱了狼王,这两个儿时的好友,一起想着这令人愁苦的时候。
狼王也抱了抱邪绝王子,对娜鲁达公主只是点了点头。
邪绝与娜鲁达,这两人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悲伤,尤其是娜鲁达公主,像是木偶一般呆愣着,但她的眉睫里,分明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刀之光。
一场道别的礼节后,太阳已明晃晃的挂在山头上了。
“看起来天气不会太差,正午时的雪应该能化了一半,北淮,这路上,一切小心。”
北淮王子只点点头,不再回话。
“北淮,珍重。”伊泽站在狼王身边,只凝重了神色朝他点点头。
“北淮大哥,珍重。”吐齐布上前与北淮王子拥抱了一下,便镇定的拍拍他的肩膀。
丘北淮王子那淡紫色的眼眸里,有着无奈。他看了看送别的人群,找不到想见的人。他张张嘴,一种巨大的悲伤与绝望从心底溢出,席卷了他的全身。
姆西卡达王自然知晓,他看着北淮的眼睛,“她不来。”
不止是丘北淮,邪绝王子也有瞬间的呆愣,但与王兄不同,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眼里的红色在刹时满溢,一丝寒光闪烁。
娜鲁达公主竟意外的挑起了眉尖,脸上有着来时的不可一世的傲慢。甚至……有些欣悦。
姆西卡达王看着这兄妹三人各自的表情,他在心底叹息着,想到恋儿与他商量的话,只道:“她不来,是因为她……”
“我知道。”北淮王子打断狼王的话,吸了一口冬天的冷气,迫使自己足够的清醒。
“狼王,珍重。”他俯了俯身,接着便利落的转身上马,“启程!”那声调已不是来时的那么爽朗了,竟让人有些怀念起来。
瓦科宁的大队因为三王子的口令有了动静,开始了返回故土的行程。
回想起当初瓦科宁大队轰轰烈烈的送来将要成为巴贝伦赫王后的公主,那气势仿佛还历历在目,而今却是如此神伤。世事真是不可预料啊。
“北淮大哥,得了空可得过来看看哪!”一边的吐齐布还兀自向着已走远的丘北淮王子挥手道别。
远处的北淮王子头也不回,只抬起手举向天空,朝吐齐布,也朝狼王,朝着整个巴贝伦赫大草原作一次简之又简的离别礼。那样落寞的背影,就这样的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丘邪绝王子与娜鲁达公主的身影是那么的高傲倔强,从不肯低头。
他们此次来访,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想来这是无法说清的吧。
也许,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这世事无常,何处是归途?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离别,一次次的放弃,成全了别人,却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这样放弃吧,就这样离去吧,带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就这样了吧。
而谁也看不到,北淮王子的脸上,已然有了湿润的泪痕。
恋儿丫头,再见了。
他低低的在心里悲唤一声,任冬风吹干泪痕,双脚一夹,跨下的马跑的更快了。
他疯了一般的在马上疾驰,如风如电,一眨眼就已离群。
也罢,这次的来,没得到想要的,那么,就回自己的地方去争夺自己的东西吧。
冬风呜呜的吹着,像是特的为了送别而苏醒一般,比往常更猛烈的跳着舞,即使有着明晃晃的太阳。
“啧,他们这一场来访,真是……”一旁的吐齐布似是同情般的说着,却又止住了。
接下来谁也没再说什么。
望着那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逐渐远去,消失于地平线,看着的人只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回去了。
姆西卡达王还在原地看着,那虚无的白茫茫的地平线,他淡绿色的眼眸里有了一点哀愁。
北淮,你此次回去,我们还能再见么?
若是见了,又还是朋友么?
下一次的重逢,可别是以仇人相见啊,若是真的,倒不如不见。
这么想着,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很痛。却说不出来。
太阳慢慢升到山上了,白色的雪被照的越发的湿亮了。
像是反射极地之光。
不知过了多久,草原上的人完全的散开了去,姆西卡达王也正准备离去。
突然的,一声疾呼响在耳边,那样近,又那样远。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终于明白方才胸中的痛是什么了。
不祥。
“姆西卡达王!姆西卡达王!……恋儿不见了!她不见了!……”
由远及近而来的密瓦达琳匆忙的回了话,而他在听到那带着惊慌的通报后,几乎要震慑的跳起来,“什么?!”
寒风在瞬间掩盖了他的吼声,像是暗示着一场不幸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