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波（1 / 1）

午后，云其告诉我，巴格勒正独自坐在萨仁兰草原上，背影看上去很落寞。我点头，牵了匹马，往萨仁兰草原而去。

巴格勒身着加叶村的服饰，显出了另一种感觉。我下马靠近他，坐在他身边，问道：“这里可以看见落日吗？”“是，等到落日时，远处放牧的族民就会赶着牲口回来，到时候，会是另一种光景。”“你知道吗？从前在苏国的皇宫里，我常常爬上最高的宫阙，独自一人去看落日。那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孤独的可怕。我多想让落日将我带走，黎明时，我便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了。没有纷争，没有血腥，没有孤寂。”

巴格勒拦过我的肩头，让我靠在我身上，说道：“以后，我天天陪你看落日。我们不用期待落日和黎明，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寂寞了。”“你想怎么做？离开吗？”巴格勒沉默不语，良久，才叹着气道：“图坦要我永远不能认左图王，这是他宽恕我左图王的条件。”“那左图王怎么说？”巴格勒神色落寞：“他答应了，因为图坦答应让他带走阿母的骨骸。”因为了自己的选择，舍弃了骨肉，这与我何等相似，我几乎可以看到复儿怨恨不解却又无奈愁苦的眼神。我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安慰巴格勒，左图王这般做，也并不是只为了自己。我默默地陪着他，迎来落日。

放牧的族民归来，对着我们笑，爽朗的笑声想要冲走所有的阴霾。落日了，西边红透，映着回归的人民，有温馨的感觉。我握住巴格勒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离开这里，这是你的家啊，你虽然不能认生父，但是你还有如此多的族民，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你忍心将他们丢下不管吗？不要走，就算为了我，留下来。我不要你后悔。”西边的红晕朝我们所在的方向不住延伸，像要把我们包围。如果巴格勒真的放弃了这里，那么他的生命就会少了原有的色彩。他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再被找回来。

“小姐，小姐！”云其与桑绣奔着喊我，这么大的草原，她们也不骑马来，难怪跑得满脸通红，气喘不止。她们跑到我面前，一下子坐到了草原上，喘着气道：“小姐，好，好消息······”我笑道：“喘口气，慢慢说，不急。”桑绣拼命摇着手，道：“急！急！图坦他，他让您和图达去见他，听说是要商量，商量你们的，的婚事！”

我与巴格勒面面相觑，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巴格勒牵起我的手，便走。“去哪儿？”“见图坦。”

我们上了马，直往图坦的大帐。图坦要真这么做，也定是为了补偿巴格勒，看来他对巴格勒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帐前下马，护卫没有阻挡我们，只是说道：“图坦已经等很久了。”

进了大帐，迎面而来的是股浓烈的药味。但见图坦躺在厚厚的被褥上，用手支撑着头，见我们进来，沉沉地道：“你们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巴格勒上前问道：“老毛病又犯了吗？请巫师了吗？”我注视着巴格勒的神情，很明显，巴格勒还爱着图坦，毕竟二十多年了，这些感情不管受到什么阻隔，都不会轻易消失的。要是离开，对于巴格勒不能不说是一种痛苦和煎熬。

图坦道：“我没事，巫师已经配了药了，你们先坐下，我有事要同你们说。”巴格勒闻言拉着我坐到图坦身侧，听他说着：“左图王已经辞去了官职，我已经答应让他离开北荒，去他想去的地方。你不要怪我，我是北荒的图坦，有些事，也不能由着自己，对于你的事，我只能说对不起。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儿子。你要娶这丫头，我答应。只希望可以弥补一些我的过错。北荒离不开你，你同样舍不得离开，所以，留下来吧。”如此一番话，完全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恳求。巴格勒别过头去，怔怔地望着桌角，不说话。

我挽住他的手臂，温和地说道：“巴格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选择。左图王的离开，不能说是一件坏事，至少，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做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让你的心做决定，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图坦望着我点头，说道：“丫头，你可知道，我向来不喜欢你。你太聪明，使得这个秘密无法被保守，也是你的身份，让我操心。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话句句出自肺腑，重情重义，是个好女孩。有你在巴格勒身边，我很放心。”随即转向巴格勒，“你是去是留，我不逼迫，你自己决定吧。”说着咳了几声，面色通红。

“我和暖儿的日子，你定了吗？”巴格勒此话一出，图坦咳得更厉害了，激动得流出泪来，急忙道：“我刚才挑了个日子，七天之后是个好日子，但是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也就没有早早下了结论。”巴格勒道：“这些事，你决定就是了，还问我做什么。我去找巫师，看来他下得药有问题，你连做决定都不会了。”说着拉着我走出大帐。我回头看图坦，他眼里有着欣慰与笑意。巴格勒的留下，对他而言，比任何良药都有用吧。

云其和桑绣已经忙翻了天，又是挑绸缎，又是打扫屋子，摆弄首饰。杨修为更是夸张，已经在拟宾客的名单。只有巴尔特呆坐在一旁，看着桌上的红绫出神。

“小姐，大婚时，您要穿北荒的礼服成亲还是穿中土的礼服成亲？”桑绣跑来我身边问道。还没等我开口，杨修为已经在一边叫唤：“当然是穿北荒的礼服，这成亲是大事，怎么能马虎！”桑绣“啐”了杨修为一口，看着我，等着我的回话。我点头，道：“杨大哥说得对，就这样吧。”巴格勒握紧着我的手，来到巴尔特身旁，喊道：“大哥。”巴尔特回过神来，对巴格勒说道：“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不管我怎么努力，暖儿还是会选择你。我尊重她的选择，所以我会放手，你好好待她，不准欺负她。”巴格勒拉起巴尔特的手，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保护暖儿。她是我的绮云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她的。”说着，望着我，给我承诺。我以笑回他，我相信他可以做到。

晚间，我独自漫步在萨仁兰草原上，今天的事，像是做梦一般，我实在没想到，图坦会软弱下来，答应我和巴格勒的婚事。

夜晚的风如今吹在身上已经不觉得冷。我还是穿着中土的服饰，七天后，我将换上北荒的服饰，成为真正的北荒女子，和我最爱的人，一同呆在这个奇异的外族之地。

突然脊背像被冰封了一般。我知道有危险靠近。立即往回跑着，云其和桑绣正在寻我。刚要开口，后颈一凉，像被东西咬了一口，片刻，双脚一软，直直地朝地上摔去，这一摔，连同清醒也一并消失了。

有很浓的血腥味，几乎令我作呕。

睁开眼，自己竟躺在巴尔特的大帐里，四周都是血，身边还躺着三个女人。看他们的装扮，身份一定不低，可她们却已经死了，一个女人还怀着孕。我惊坐起来，向后退了几步。顿觉头痛欲裂。

外边传来护卫的脚步声，巴尔特第一个进帐，他完全惊呆了。我想叫他，竟发不出声音来。“暖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她们？”巴尔特失去了理智，把我从地上拉起，摇着我，凄惨地问着。我拼命得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是我的妻孩啊！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我震惊了，我始终没有想到，血泊里躺着的竟会是巴尔特的妻子和孩子。

“图达，夫人们都是死于细剑。身上的伤痕很多。”护卫检查了尸体说着。“细剑？”巴尔特望着我，问道：“暖儿，你的剑呢？”我摸上腰际，软剑还在。小心地抽出，上边有着血迹。护卫检查了一下，道：“是此剑所杀。”我拉住巴尔特，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暖儿，我不相信会是你，请你告诉我，是谁做的？”我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图达，现在怎么做？”护卫问着，“苏小姐是嫌犯，不管她有没有杀害夫人，她都逃脱不了干系。”巴尔特坐在一旁，眉头深锁，道：“你们先退下。”

护卫退了出去，留下了我和巴尔特。血腥味更加浓了。我跌坐在血泊里。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恍惚了，我不能说话，只好用血在空地上些写下了字：对不起。

尽管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是正如那护卫所说，我还是逃不了干系。巴尔特阴沉着脸，强忍着丧妻丧子之痛，将我扶起，问道：“我相信你，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带到这里的？”我再次摇头，我感激巴尔特的信任，可是我帮不了他，也帮不了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