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宝贝的西席(1 / 1)
今天早上,京城最大的新闻当是云雨楼张贴于四大街市的延请西席的告示,
告示如下:
告示
兹云雨楼欲延请西席一名
条件;
一,识文断字;
二,限女性,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
三,性情旷达,不拘于世俗。
束修:暂以年十两黄金为底价,优秀者可以自己斟才申请加费。哇,这告示一出,人们争相奔走相告,那些什么商贩走卒、士绅君子、豪门闺秀……各行各级各群,都空前一致的对此表现出了高度的关注,这主要基于以下的理由:
其一,当时的人们根本不习惯明告请人的,一般的请老师都是慕名而去,或者有人推荐,像这种公开出告示延请的少之又少,而且这还是在那些绅士君子的眼中,不讲什么礼义廉耻的青楼请老师;
其二,竟然要请女老师,自古未尝有之;
其三,最重要也是最惊世骇俗的是最后一条,竟然要求有旷达的胸怀,不被世俗所拘,其实这一条完全可以不写,因为没有这一点儿的女子哪一个也不敢到这种地方去做先生。
其四,当然是那高额的酬金了。当时一个刺史的官职,国库所支付的部分,所给的钱物,一年的总合大约折合三两黄金,一个年轻的劳力一年所得也就到三到五两银子,按一两黄金十两银来算,也就是说,这十两黄金相当于一个刺史三年的官家俸禄,相当于一个劳力的十多年的收入,而当时一个老师的束修也就是几两银子,比一个劳力多不了多少。
——这还只是底金!!而且还可以自己要求,也就是说,只要你值,要多少给多少!!
…………
一时间,本来就知名度够高的云雨楼又重新成为了人们的话题,好在,云雨楼可说的很多,不止这一件,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惊世骇俗,那么多它一件又何妨呢?于是,云雨楼里的前事,云雨楼里那个故作“神秘和清高”的老板娘,云雨楼里那种特别的分成制………甚至里面各人的称呼,又被人们的舌头嚼了又嚼,重温了又重温,惊叹了又惊叹………
告示贴出去三天了,每天好事儿的芦莺就会出去探查消息,然后回来报告,总是把个围观的盛况描述的绘声绘色,把白鹭他们都说得兴趣盎然起来,艳娘甚至都觉得有些得意。不过有一点,虽然看得人多,但应聘的人却至今一个也没有,倒不是重赏没起作用,而是条件的最后一条,也就是“旷达,不拘于世俗”的胸怀,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来嘛,女子读书的少之又少,而能读的也是那些豪门士族的女子们,而这些女子们,要么有才却没必要出世赚钱,有的没落了,想出来,却是也难逃世情——她们有几个不是读着司马光的《涑水家仪》汉儒家经典《仪礼丧服-子夏传》,(三从)《周礼天官内宰》,(四德)《女儿经》《烈女传》走过来的啊,读着这些书长大的女子,又能有几个不被世俗所拘呢?
不过,却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云雨楼的生日更加的火了,那些好奇的人士有的是以前就来过,现在重新想起,有的是没有来过,通过这个告示说什么也要感受一下这个以怪闻名的青楼,当然,他们只要来过一次,就会被这儿所吸引,不会再去其他的楼了——除非是因为经济的问题(这里的入门费用是普通青楼的三倍)。
于是乎,在这个萧杀的冬天,云雨楼的生日竟然是火火腾腾。这不只忙坏了姑娘老鸨们,也乐坏了她们。
不过,这倒不用艳娘操心,因为,这个楼里的操作其实是很简单的,都是分成制,也就是各个院里的老鸨按自己所管辖的院落的收入提成,而那些姑娘们也是如此,这些姑娘们每人都有一本小账,从进楼那天起,其买入费、培训费、治装费、伙食费等等,一旦开始“工作”就开始扣除,等这些扣除完毕,就按所接客人收费拿提成,客人所赠的物品归姑娘们自己所有,所以说喽,其实,这楼里的每个姑娘可以说都是个小富婆,当然,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宝贝又怎么能从她们手里敛那么多的东西呢,哪一件不是真金真银的好货呀。
告示贴出去整整五天了,芦莺再一次的从外面探听回来,向正坐在前厅里的艳娘报告:
“还是没有人来应招。”
她有些觉不住气儿了,对艳娘说:
“楼主,我看问题都出在第三条上,重赏是不错,有很多人也是好动心,可是,这人们都说这第三条实在有些苛刻,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能做到如此的也不多啊,除非‘竹林七贤’(指的是三国魏7位名士的合称,包括:魏正始年间(240-249)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7人常聚在当时的山阳县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皆性格洒脱,不拘于世俗)在世。”
艳娘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不过,却有种笃定的悠然。
芦莺沉不住气儿了,有些烦躁的一跺脚,眼睛求救的看向站在艳娘后面的雪雁,雪雁笑了笑,看了看艳娘,看出她没有想解释的样子,只好开口,也算是给芦莺一个台阶下,
“那可不行,怎么说宝贝也不是一般的人儿,谁也说不定她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如果请个老冬烘来,能不能治得了宝贝是一回事,万一再把这个精灵剔透的人儿给限制成了庸人,那岂不太枉杀了宝贝的天份。”
“如果还是一至没有人来,我们怎么办?”这其实也是杜鹃和白鹭她们的疑问。
“宝贝这么多奇遇,还会少这一件儿?”雪雁打趣说。
“这道也是——”几个人都开始点头。
“如果没有人来,我就宁可自己教她。”艳娘在心里暗暗的说,当然,她也是希望宝贝有更好的奇遇。
正在此时,门上的小厮——这是云雨楼专设的,负责跑腿,看门上来了什么人,向里面各楼作汇报的——急急忙忙的走了来,报告说:
“楼主,外面有个小姐来应征西席。”
“哦——”五个人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可算来了一个。”芦莺夸张的叹了一口气,除了艳娘,几个人都笑了,其实,艳娘脸覆面纱,除非大笑,一般是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的。
“让她进来——”艳娘吩咐道。
四个人兴致勃勃又训练有素的分站在了艳娘的身边儿,都对这个来应征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这个大厅本是集会的议事厅,四面相当的敞,中间通着从前院向后的通道,前后没有门,只有巨大的立柱。
远远的,她们就看到飘过来了两抹身影,一抹淡绿,一抹鹅黄,一前一后,之所以说飘是因为两个人都走得很快,却又莲步轻移,脚在裙下,看不到动,只见裙子在轻轻的前飘,那步子走得是又稳又好又巧妙,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很好的训练的。
随着她们的走近,艳娘和几个丫头都看到前面那个绿色的姑娘也是覆着面的,不过,不似艳娘的一袭轻纱,却是戴了个斗笠,上以白纱为围,不只看不到脸,甚至连眼睛也不能看到的。不过,后面的女子却没戴斗笠,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清秀姣美又有着一种小家碧玉的雅致与脱俗,头发却梳成了两个利落的小髻,由此可知她竟然还只是个丫环。
艳娘有兴味不禁又提高了一层:从那走势,从那丫头的样子,可知主人也一定不会差的。
很快的,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大厅之内,越过敞门(只是个门的概念而已),径直的来到了艳娘的面前。
艳娘仔细打量,发现这女子戴的斗笠竟然是漂亮的鸟毛精心编制的,里面着白裙至地,而外面罩着的那件淡绿的笼纱上印着蓝色的孔雀花纹,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该是当时回鹘最有名的孔雀锦。这种锦是用孔雀的毛编织而成的,特别的昂贵,这样来说吧,与中原最好的丝绸的比价大约是一比一百五十,也就是一匹孔雀锦,相当于一百五十匹最好的丝绸,相当于黄金三百两,尽管价是这么说,但这种锦的量却非常的少,不只是因为它的质料奇特,更在于它的织时的难度,一匹锦大约需要三个女子织三年才能成,而且因为它的质料特殊,入水不湿,不沾染灰尘,……
基于以上的原因,这种东西极其难得,一般也就是皇家人家才可能有那么一件半件的,也只有在重大庆典的时候才可能穿出来。
但眼前这个人却就这么轻易的穿着,不用说,艳娘也明白,她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人儿。
再看她的人,身段虽然很窈窕了,有了些许的风情,但腰不盈手,还不够丰润,一看就知道是很稚嫩的,也就是说,还是个未及竿的少女,最多也不过十三四岁。
同样的,那个女孩子也一定在打量艳娘,她站立的样子虽然中规中矩的很,可是,歪着的头却看出她的人也许没有她的女仪训练那么严整。
艳娘的嘴角不觉浮出了一丝的笑意:好玩儿的事儿来了。
“你要请西席,是吗?”打量良久,那个戴斗笠的女子终于说话了,语声清脆激越,如金铃摇响,当然,还有着小女孩子的稚气,但是,却又无意间透露出了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只有传世几代的士族大家才可能有的一种高贵与优越。
艳娘心里暗暗称绝,更是自叹弗如。
“是,你要应请吗?”
“不可以吗?”不自觉的透出了小女孩子的蛮横和娇俏。
“当然可以。”
“这么说,我通过喽?”
“是。如果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授课了。”
“慢——”小女孩儿了扬手,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艳娘说。
“你难道都不测试一下?就这么延请了?”语气里除了疑问竟然还有不敢苟同。
“你的人本身都说明白了,我还要测试什么呢?你说呢?”艳娘莞尔,如果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这个女子的条件绝对超出她的预想的千百倍,那她这么多年可真是白混的了。
“那还不行。我还有条件呢。”
“噢,说来听听。”艳娘对她的兴趣益发的浓。
“我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学生,朽木我可不雕。”
芦莺她们还以为这女子要说报酬的事儿呢,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当然,艳娘也没想到,不过,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于是,她回头吩咐雪雁道:
“去,把宝贝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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