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1 / 1）
坤圪宫中，纣王回朝，玉石已等候多时。
“大王。”玉石盈盈拜倒。
“玉相请起。”
纣王转入内室，屏退了一干宫人，自顾自地坐在床榻上，将靴子踢掉。
“我在九间殿同太师商议举兵攻打邻国的事，你久等了吧。”
玉石微笑：“用晚膳了吗？”
“没有呢，有什么菜式？”
纣王转身脱下沉重的锦袍，胳膊卡在了袖口处。
“呵，脱不下来。”
玉石上前：“怎么老脱不下来？”
说着，帮忙使力，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纣王的胳膊从袖口中拔了出来。
“胳膊这儿，”纣王抬起袖笼，朝她比划了一下：“真粗。”
玉石帮着收好锦袍：“当然没有布衣布衫自在，可还有那么多人想穿它呢。”
说完，端起食盘放在纣王面前。
“闻公公应该把他的俸禄分一半给你。”纣王端起碗筷，微微笑。
“为什么啊？”玉石惊讶。
“你现在不连他的份内事都一起做了……”纣王朝手中的碗筷努了努嘴。
“去你的！”玉石嗔怪。
“下朝后，你做了些什么？”
纣王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玉石聊天，若不是身处深宫之中，旁人只以为他们是田间的一对贫贱夫妻，和乐融融。
“妹熹在学丹青，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对我发了一通大道理后，就跑去找闻太师了。”
“听你说，皇后也在为闻太师缝战袍？”
“嗯。中间，妹熹捣了几下乱，现在，快要完工了。”
“啊唷……”纣王皱着眉，放下了碗筷。
“怎么了？磕到牙啦？”玉石俯身过去，关心的问。
纣王捂着嘴，朝玉石点了点头。
“怎么那么不小心，我看看。”
“本来挺小心的，听说我的两个妃子都为太师做礼物，心里总觉得别扭，一失神，就磕了牙。”
“你都我来我去了，哪还有什么妃子？妃子都是‘寡人’的，今早在九间殿上的‘寡人’。”
玉石白他一眼。
“玉石，”纣王拉住她的手：“等战争结束后，我把一切都交还给闻太师，和你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从此再也不过问世事了。”
玉石微微有些伤感：“会成为现实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玉石怔怔地看着他：“妹熹早上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任何事情，只要不让自己后悔就好。”
纣王点点头：“她说得没错。”
玉石勉强一笑：“你是在想闻太师有礼物拿，你没有，不平衡吧，其实我也有礼物给你的。”
“是什么？”纣王眼睛一亮。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玉石的柔荑抚上他的眼睛，纣王顺势闭上，脑海中出现的满是她英秀明媚的面孔，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娘娘，太师府的人求见。”
宫人来向我禀报。
我微微一突，太师府的人？闻仲有什么事？
“人呢？”
我问宫人。
“在殿门口侯着。”宫人回答。
“那请进来再说吧。”
我想不出来闻仲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们既不是两情相悦的爱人，又不是知心相交的朋友。
“可那个人说，请娘娘出去说话。”宫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心中更加狐疑了。
“我出去看看，别再通报皇后和玉妃娘娘了。”我吩咐他。
“是。”他松了口气，退下去。
我来到宫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想必太师府的下人一定是久等不见我出来，便回去了。
我只能耸耸肩，转身回宫。
如果是妲己，她一定会追到太师府去，
没有贬低她的意思，恰恰相反，希望她能赐给我点力量。
因为，我做不到。
“果然只有一千多年的道行，你的耐心，也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从转角处传过来。
我惊讶地转过身去，看到他从石柱后慢慢踱出来。
“你怎么不进来说话？”我问他。
“因为我们立刻要出去。”他看着我说道。
出去？去哪里？我一脸的困惑。
“走吧。”他转过身，说道。
又是这句话，我永远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们不骑马吗？”跟在他后面，我疑惑地问道。
“离朝歌不远。”
他的语气总是冷冷的，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终于到了，残阳如血，是郊外的某一处地方，野草丛生，四周荒芜一片，只听见昆虫的鸣叫声。
远处有一个湖，看得出湖底本来乍宽，但是随着风吹雨打，旱涝侵蚀，湖基已经渐渐缩小。
湖中没有流动的清水，只有一潭浊流。
“这里是？”我微微仰着头，问他。
他的面孔在夕阳下，散发出血一般的红煞。
“我们过去坐一会儿。”
他拉起我，往湖边走去。
我俩选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
“这片湖，已经死了。”我喃喃的说道。
“本来，这片湖是这一带唯一流动的水源，湖水清澈，泥土肥沃，这里世世代代的人，都以这片湖为生。早晨，他们从湖里挑水上山，浇灌庄稼，下午，到湖边洗衣服，晚上，男女老少，一家人坐在湖边聊天，或者泛舟湖上，住在这附近的人，水性都好极了……”
说着说着，他动了感情，声音好似有一股梦幻般的魔力，把我也带到了那些生活安逸祥和的岁月中。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轻声问道。
“是汤谷。”
我低下头，心中澄明一片，我该料到的。
“现在，它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悲伤的神情。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面孔上捕捉到感情。
“可是，你用你的能力保护了它。”
我安慰他。
他没有作声，良久，才开口问我：“如果，我和很多人，一起掉到了水里，你会先救谁？”
我很不安，勉强回道：“你曾经生活在汤谷，水性一定很好，不掉进水里的。”
他苦笑：“我是说如果。”
“谁离我近，我就先救谁喽。”
我随口答道。他的力量一向强大，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真正难倒他，我是不担心他的。
他点点头：“我很放心，不过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我有点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是这样，我永远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不，你不会永远都只是最后知道。”他注视着我：“可是，洞察先机，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我不怕！你会第一个告诉我吗？”我问他。
“会。”他说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启程回营？”
“明天一早。”
“什么？！”
我跳了起来：“明天一早，你就要不声不响地走掉？！”
“是的，我和大王商量过了，如果远送，只怕敌人有机可乘。”
我急急地哭了出来，呜咽道：“可是，我的画，还没有画完呢！”
他笑笑，说：“我已经收好了你的画。”
“那些都不算，我要把你画得像‘她’一样漂亮。”
我的眼泪越来越多，心中乱成一片。
“下一次吧，下一次你再给我。”
他注视着我。
“我……我……”
他的话没有错，可是，我感到强烈的不安，好像……没有下一次了。
不行，我一定要在他走之前，将画交给他。
我拉起他，急急地说道：“我们回去吧，我趁晚上，再赶点工。”
他微微惊异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就随着我往朝歌的方向回去了。
一路上，我俩谁也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