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等我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有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正在喂我喝水。
他是和我分在一组火头房的人。
他告诉我,黄沙被闻太师全数挡了回去,可是敌军有强大后盾,全身而退。
“前线的军队,已经回营了。”他对我说。
“那我们呢?”我问他。
“大师傅看你晕了过去,叫我留下来照顾你,他们已经赶回后营去了。”
他一脸的憨直。
我挣扎坐起来:“那我们也赶路吧,免得赶不上大部队。”
这一次回去,我终于可以见到铁面具了。
他把我扶上马背。
“上来,一起坐。”我向他伸出手。
他摇了摇头:“粮食短缺,马也很久没有补充能量了,经不起两个人重量的颠簸。”
只好由的他去,不过,这匹马的确不顶事,平常走两个时辰的回营路,它足足走了半天。
近乡情怯,我一想到马上能够见到铁面具,即刻又有点胆怯,患得患失。
就这样一路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仿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
可是还离后营二里的距离,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黑烟从营地的上空飘了过来,夹杂着浓浓的焦炭味道。
往常,早已有探报上前来询明身份,可是今日四周静得可怕,连一条营犬都未曾出现。
“不好!”我低下声诅咒,挥起长鞭,对着坐骑就是一下。
马吃痛地迈开双蹄,向后营方向跑去。
我从马背上抬起身子,瞪大了眼睛,渐渐地被眼前的一片景象震呆。
热血从我大脑中栗然退去,直至我的双手冰凉无力,搁在缰绳上,使不出一丝力气。
我的牙“咯咯”作响,不知道是被疾风吹地发冷,还是脑中恐惧到了极点。
死了,全死了!
连一条营犬都不肯放过,血“汩汩”地自喉管向外冒,在作垂死挣扎。
远处的营帐被火点着了,在风中张牙舞爪,似向冤魂索命。
我连滚带爬,翻身下马,捞起地上还在微微痉挛的士兵,大叫:“发生什么事情了?”
“西岐军……一个时……时辰前……破了营……”士兵双眼直直地瞪着天空:“救……救我!”
他死了。
“闻太师呢?!”我拼命摇晃着他,眼睛似要滴出血来。
飞身赶来的火头少年被我的狂态吓到。
“不许死!告诉我!”我用力掴他的面孔,可是他没有一点反应,身体在我的指尖间变得越来越冷。
我只觉得心都一寸一寸地死去,心灰意冷。立起身来,看见了身边的火头少年。
“你走吧,回家去吧。”我对他说。
“那你呢。”他问我。
“我在这儿等闻太师回来。”我在废墟中坐了下来。
“万一……闻太师也随着去了呢?”他朝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努力努力嘴。
我不怒反笑:“那他的魂魄迟早会来与我相见。”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明亮的月色将妹熹纤瘦的背影拉得老长。
妹熹神情呆滞地坐在一片废墟之上。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轩辕坟的日子,和两位姐姐一起玩一种叫“你找谁”的游戏。
她年幼无知,总是受到玉石的调排,每次都充当那个“找”的人。
在洞外的大石头上,背着月光,一坐就是老半天,也不敢回头,一声又一声焦急地问:“在哪里?在哪里?”
空谷中,只响彻着她一个人的回音。
她只感到通体的冰凉和恐惧,忍不住失声尖叫出来。
她没有眼泪,可是那种绝望的叫声比哭还难听。
原来,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是在充当这种角色。
忽然,远处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一条营犬窜了出来。
妹熹惊起,刚想上前,忽然意识到:那是敌军的营犬!
西岐军又派人折回来了!
几个西岐的官兵从阴影中走出来。
其中一个惊声道:“还有一个没死!”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妹熹。
妹熹的表情木然。
带头的西岐官兵略有些经验,打量了她一番:“哦,原来是火头军。”
“老大,怎么样?”身后的士兵靠近他,往脖子上做了一个手势。
“闻太师呢?”妹熹冷然开口:“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西岐兵均吃惊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带头的那个狐疑地问:“你幸免于难,肯定拖迟了回营的时间,在路上难道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妹熹的眼睛冷光一扫,直看到他眼底去。
带头那个浑身打了个寒颤,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殷朝太师闻仲,已经率着前线部队往贡山去了,并没有回来。”
旁边的士兵忙不迭地帮腔:“我们就是回来看看,有没有活口的,没想到遇上一个来送死的……”
妹熹只觉得鼻梁上被揍了一拳,一阵酸楚直冲脑门,有东西在胸膛间猛烈抽动,绝望的痛楚仿佛要破腔而出,一股强大的浊流涌入喉头。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本能地挥舞着双手,向前方抓去,想找到一点支柱。
“不!不可能!你们都骗我!”
下一秒,兵刃自她的胸膛破腔而出,她呆住,顿了顿,手缓缓抚上了剑锋。
“你们杀我!”
忽然,妹熹的眼神渐渐散发出利刃般的凛冽光芒。
她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杀她的士兵浑身战栗,疾步向后退去:“不!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妈啊!救命!”
西岐军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妹熹呆呆地看着自胸腔破出的长剑,止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来。
原来,死亡,并不是那么痛苦的。
血自她的喉头嘴间涌出。
“扑通”一声,妹熹仰面倒在废墟上,苍茫地瞪大了眼睛,仰望着漆黑的天空,没有眼泪。
这,就是要为成长付出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