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2章（1 / 1）

一年前，呼伊儿和阮倾琅从漠北来到汉都长安，千千迢迢，只为与萧振远相遇。

金珠玉器，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东、西市集人潮熙攘涌动。长安城里的繁华与喧闹让人疲倦，在塞外生活了八年的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汉人。

这一年的长安城热闹非凡。皇帝每三年便会封赏朝下众臣，每到这时，各地的大小官员都会聚集到京都，等待封赐。这短短的十几日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唯一的机会，因为我们谁都无法去等待下一个三年。

我和伊儿住在赵府上，赵姓老爷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商人，收了我们白花花的银两。我教伊儿穿汉朝的衣裙，开始学大家闺秀的端庄秀美，莲步微移，掩面而笑。伊儿很美，皮肤是草原上少有的白晰，深刻的五官，明艳中一丝妩媚。只是她浓重的异域口音惹人生疑，所以伊儿总是悄悄跟在我身后，从不言语。

长安细雨霏霏，漠漠轻寒，燕儿呢喃，幽幽槐花飘香，洋洋洒洒是淡淡的甘甜。这一日，我，伊儿，与萧振远在雨中安静的长街上相遇。

我持着一柄花油伞，穿着绣满海棠花的留仙裙，腰间系着七彩的束绸，踏着绘满彩画的鞋子，步履轻盈，珊珊作响。他在街市的另一边，缓缓而来。雨细细的从天空中飞落，微薄的雨丝沾湿了他的鬓角发梢，平静淡漠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慵懒，清风吹来，偶尔有槐花瓣划过他雪白的长袍。

他便是那个身披银铠，手持长刀，驰骋沙战的男子，萧振远。

身影交错，他望向我。我对他粲然一笑，他轻轻颔首回礼。擦肩而过，瞬间的抹影，毫无波澜。紧握住伞柄的手，指节青白。

“让开！快让开！圣上急报！”传令官高高的怒喝声惊扰了路上三两的行人，一骑铁骥，风尘仆仆急驰而来。

马蹄踏水的哗啦声，人们四散躲避的惊呼声，从身后响起，愈来愈近。不能回头，不动声色，我只是压低声音说，伊儿，闪开，我自有分寸。余光瞥见她担忧的目光，最终还是迈出踌躇的脚步。

“让开！让开！”震耳的怒吼盘在头顶，马儿呼啸而来的阴风扰乱了披展在背后的乌黑发丝。

那双懒散不惊却又敏锐无比的眼眸一定在看吧，难道他真的不肯出手相救吗？

匈奴人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久居草原的我几乎日夜与羊马为伴，只要听着马蹄声，我便会知晓这马距我几丈。马儿就在身后，只差一步。只是，为了伊儿，为了她不再忧伤的脸，我已不能回头。

溅起的水汽氤氲而起，耳边烈风凛凛，马儿的长鸣响彻长空。后背被狠狠的蹄开，油伞飞出手，五脏六腑纠结在一起，一股热血喷口而出，沾了满地雨花。我听到伊儿撕心的惊呼，心便痛了起来，我忽然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黄昏，小小的呼伊儿为我流下酸楚的泪水。

身子轻飘飘的飞起，倾刻便倒了下去，马蹄凌空而落，只是一瞬，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入眼前。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不充声。

萧振远，你终还是出手了。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生怕他一走了之。只是眼前的漆黑，让我无法看到他的脸。不曾开口，便软软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