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十分（1 / 1）
元晓晨气愤起来：“什么皇室体面？皇室从来就只是外表体面，内里却是……”
“闭嘴，晓晨！”熙贵妃忙喝止了她，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口无遮拦的闯祸，元晓晨看了看韩佑，果然，一向温和如春的韩佑脸色僵硬，笑容和温度一起凝结。
“快给皇上谢罪！”熙贵妃提醒她。
元晓晨这才明白，说到底，他是皇上，自己竟然忘了……他虽然也有七情六欲，但皇上的七情六欲，岂能和芸芸众生相比？
她还没来得及谢罪，韩佑已经长袖一甩，带起的凉风掀动了她的发梢，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动，接着太监高喊：“皇上起驾！”
“都给朕走开，谁也不准跟着！”韩佑甩下一句话，门外立刻响起扑通扑通的下跪声，皇上发怒，对他们来说，那是电闪雷鸣的灾祸。
熙贵妃见元晓晨呆呆的立着，叹道：“晓晨，我知道佑儿待你不同，但你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刚才是我蠢了，竟然忘了佑儿对你的心思，他们兄弟二人总是不和，怕是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
元晓晨一阵不快，这个熙贵妃，虽然近来对她还不错，却总是念念不忘这一茬，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哪个母亲生了两个儿子，也不会喜欢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闹得不和。
元晓晨愤愤的道：“娘娘不用担心，我可不想当‘红颜乱兄弟’这种破戏码的女主角！”
她不再多说，转身跑出门去，牵牵扯扯，总还是要断，要早断，要果断，要彻底的断！
出门的时候，门口还跪着那群伺候皇上的太监宫女，元晓晨问道：“皇上往哪边去了？”
为首的太监回道：“皇上去东南小路那边了……”
话音未落，元晓晨已经风一般掠过他身边，径直往东南方向去了。
她以为会跑很远，然而韩佑就坐在东南小路边的凉亭里。六只朱红的亭角高高飞起，掩映在树荫下，半明半暗，让人看不真切。
“给皇上请罪。”元晓晨走进亭子里。
“你有什么罪？不用请罪。”韩佑淡淡的声音轻得飘忽不定。
“我是有罪，我的罪是辜负了皇上的爱。”元晓晨抬起眼睛，见他原本清淡的眼眸忽地雾色一浓，她心中一扯，微微酸痛，但还是依然开口，“皇上不必宽恕我的罪，我已经决定让这个罪跟随我一生。”
“不……”韩佑一下站起来，猛地拉住她的双手，“晓晨，你不能这样做！我不容许你犯这个罪，我不容许你辜负我一生！否则……我会责罚你，一生一世囚你在宫中！”
元晓晨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你囚住我，我也一样会辜负你一生。韩佑，感情很残忍，你要么得零分，要么得十分，没有别的分数可以选择。”
“那我就是得零分的那个？方彦得到的是十分？”他不甘又嘲讽的轻笑。
“对。”
“你才是最残忍的那个！”韩佑突然一声断喝，“我凭什么是得零分的？全都是你偏心，你残忍，你徇私！我不承认这个结果！”
“那我算给你听。”元晓晨把他按在石凳上，见他情绪平复了几分，但仍然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她无奈一笑，道，“第一分，我喜欢叫他的名字，不喜欢听他自称‘朕’。”
韩佑怔了一下，笑了：“这个没关系，你如果不喜欢就可以不叫我皇上，在你面前，我也不会自称‘朕’。”
元晓晨笑笑，继续道：“你听我说完。第二分，我喜欢每天早晨都看到他的睡脸，不用担心，他的早安吻属于别人。”
韩佑皱起眉头：“这个……我明白了，我会尽力改变的。”
元晓晨摇摇头：“你无法改变的……第三分，我喜欢两个人的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工作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朝政的一部分。”
韩佑又要插话，元晓晨嘘了一声，继续说：“第四分，我喜欢每年都有机会和他一起去旅游，就是离开常住的地方，两个人牵着手去看别处的风景。”
“第五分，我喜欢总是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没有地位的贵贱，只有肩膀的高低，我若是仰望他，那一定是应为爱。”
“第六分，我喜欢每一次我们生气，他都能猜到我生气的原因不是我任性，而是因为我在乎。”
“第七分，我喜欢在家里，可以穿最旧最旧的衣服，唱最难听最难听的歌，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哭，可以闹。”
“第八分，我喜欢我们的家里面只有我、他还有我们的孩子，孩子们每天都有游戏、童话和笑声。”
“第九分，我喜欢在孩子长大的过程中，他和我一起记住孩子的每个第一次，收藏孩子每一年留下的旧玩具，然后送孩子离开我们的翅膀。”
“第十分，我喜欢老的时候，他和我一样老，头发一样白，牙齿一样掉，皱纹很深，却仍然可以看见他在笑。”
元晓晨静静地说完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了，树荫随着日影移动，光斑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元晓晨轻轻抽动，这次韩佑竟然慢慢松了手。
元晓晨的心也好像随着那只松开的手，宽了，松了，也轻了。
韩佑仰头，有一片光斑恰好刺进她的眼睛，他眯了眯眼，忍住刺痛带来的酸涩和湿疼。
“我是做不到……”他仰面长叹，又轻声问：“难道方彦就做得到？”
元晓晨笃定的笑道：“他做得到，只有他能做得到。”
“凭什么？”
“凭我愿意为他停留，凭他愿意为我改变。”元晓晨离开他身边，走下凉亭，离别之际，终于回头轻声道：“韩佑，天机没说错，你会是个好皇帝。”
“所以我不能爱你，不能留你，甚至不能怪罪你，对不对？”韩佑侧转头，笑得无比凄凉寂寥：“到头来，我贵及天子，富有四海，不过也是江山的奴隶，对么？”
“何必这样说？你是它的奴隶，也是它的主人。况且，世上没有一个人不是奴隶，有人被金钱奴役，有人被权力奴役，有人被感情奴役，而你韩佑，除了茫茫江山浩浩万民，谁还配拥有你？”
身后的韩佑没有再说话，他也默默从凉亭里下来，却独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元晓晨耳听着身后韩佑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她却觉得心里却始终空落无依，只反复问自己：结束了么？终究如此么……
“你走吧！”韩佑的话突然夹杂在脚步声里响起，“你和方彦一起回南平乱去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还是你说的……朕现在捧着江山，手心里太满，再也握不住你的手了。”
元晓晨心中一震，静悄悄的回头看去，不远处韩佑背对着她，手放在背后，握成暗白色的拳头，和身后浓浓的阴影形成了缄默的对比。
“等收拾了段华，方彦就可以和朕正式对阵了。那时侯我们可是敌人，朕眼里只有江山，没有旧情，你永远记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