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困城（1 / 1）
清晨的京城是平静而忙碌的，然而董路胡同口的一场血案却打破了这平静的外衣。
不知谁是第一个发现那胡同口惨状的，天刚亮，衙役和百姓已经把那僻静的胡同口围得水泄不通了。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一群地痞乞丐，如今都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首，血迹蜿蜒，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不仅如此，就连一向在京城里耀武扬威，仗势欺人的京绅邱大爷，连同他手下最好的几个护院，也躺在尸首群里。衙役见事情重大，迅速层层上报，而案情上报的当口，这骇人听闻的杀人案已经借着众百姓之口传遍了京城街巷。
方彦和元晓晨乔装打扮好，来到京城门口的时候，等候出城的众百姓们也一边排着长队，一边兴奋的讨论着胡同血案。
“我这算不算为民除害？”方彦压低了声音，在元晓晨耳边笑问。
“哼，除害还勉强靠谱，为民就是瞎扯，你分明是泄私愤！”
“私愤就私愤，反正后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正低声说着，出城的大门打开了，守门护卫照旧仔细检查着每一个出城的百姓，方彦和元晓晨混在队伍里，随着人流慢慢靠近城门。
眼看就到城门口了，元晓晨不自觉的压低了脑袋，耳边方彦轻笑道：“怕什么？如果你畏畏缩缩的，反而让人生疑，大大方方让他查，才能过关。”见元晓晨还是不抬头，他又道，“别担心，我们俩扮得和百姓一模一样，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远处马蹄声疾响，两人随百姓一起回头，只见三匹健马飞奔而至，前头一人在马背上高呼道：“皇上有旨，即刻关闭城门，一律不准进出！”
四周一片哗然，叫苦声和质疑声连成一片，嗡嗡直响。方彦和元晓晨也是一脸错愕，茫然相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急着出城的百姓哀求门口的几位官差，那官差不耐烦的道：“皇上的圣旨都下了，你们想抗旨不成？走，都走吧！”
方彦苦笑道：“好了，这次真的说中了，要陪你留在京里。”
“你还笑？出不去，你怎么处理段华那个老奸贼？”元晓晨急形于色，在原地连连转圈。
方彦拉住元晓晨道：“你别急，我会让影卫带信，先让李达和钟将军率大军回南。反正段华只是在宫中作乱，大军一到，即使我不在，也要他好看！况且大军到达南江至少要半个多月，有的是时间找机会出城。”
元晓晨心中稍定，俄而又道：“现在京城里恐怕会比前些日子戒备更严，我们在哪里安顿？”
方彦笑笑道：“安顿是晚上操心的事情，现在大清早的，何不去逛逛京城？”他牵起元晓晨的手便走，边走边道，“好久没来京城了，趁着机会好好逛逛……”
元晓晨无奈，只得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从城门逛到市集，从市集逛到小街，从小街逛进窄巷，从繁华到僻静，再从僻静拐入另一处繁华……不知转了多少地方，方彦始终神采奕奕，元晓晨虽然面色如常，肚中早已叫苦连天了。
但她却不吭声，因为她早就看出来了，方彦嘴上说“逛”，其实却是在一处处细心查看城中的防卫和戒备，也在一处处寻找筛选着两人可以落脚的安全地方。
“我来背你。”方彦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叫苦和忍耐。
“不要，太显眼了。”元晓晨看着方彦的后背，退缩了一步。
方彦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也随着元晓晨退后一步，淡淡的声音传来：“上来，不然就抱着你走。”
见那街巷里人也不多，算了，就当时崴脚好了……元晓晨爬上方彦后背，跟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颠簸。
“方彦，京城的防卫怎么样？”她趴在方彦背上问道。
方彦顿了一下才道：“很严，不过也不是完全无路可走。”
“如果只有你自己，再加上影卫帮忙，能出去吗？”
“能……”方彦突然住口，隔了半响，闷闷的声音才从前面传来，“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不是……我现在完全是拖累你，既然你自己能出去，干嘛要和我一起困在城里？平乱的事儿，还是你自己亲自动手更稳妥些……”
“我不走。”方彦的声音直挺挺□□来，他抬头目视着前方笔直延伸的街道，也不回头，只道，“哪怕李达他们斗不过段华，哪怕段华现在篡了明国的大权，我也不会一个人回去。”
元晓晨一僵，不知该气愤还是该感动，良久良久才出声道：“你何苦要这么执拗？”
“我就是执拗，尤其是对你，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方彦静静的说道，“就算我会因此一无所有，还变成从前的小厮奴才，只要有你在，我不怕再重来一次起义叛乱，我不怕再争一争这半壁江山。”
元晓晨潸然落泪，她禁不住喉咙深处的呜咽，只好一口咬在方彦肩头，牙齿用劲，钻进他的肌肤里，方彦微微一顿，脚下却没有停。
元晓晨含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方彦耳中：“我不走了……无论你成为王，还是败为寇……我都要……亲眼目睹……”
中午时分，两人在一家小客栈里吃了简单的午饭，他们吃得极慢，最后还要了一小碟花生米，一边剥着皮，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客栈中的有用消息。
董路胡同口的血案不知为何，竟然惊动了皇上，皇上一大早就匆忙下旨封城，接着九门禁军全部出动，四处巡查，不仅如此，宫里还画了人像，在京城里到处张贴分发。
正吃着，两个中年男子走进客栈，一人喊道：“小二，住店！”
小二跑过来，一边迎客，一边道：“二位爷，真是对不住，还得麻烦您先去柜台一趟，写清了姓名籍贯，然后掌柜的还得对对画像……”
“住个店，怎么你还这么啰嗦！”那人不耐烦起来。
“客官您见谅，这是皇上的旨意，莫说我们小店，就是京城最大的客栈也……”小二絮絮叨叨的解释着，带着那两个客官去柜台了。
方彦与元晓晨对视了一眼，在桌上留下一小块碎银子后，两人随即出了客栈。
“我们能去哪里？”元晓晨问道，客栈不行，街市也不再安全，京城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多呆一秒钟，就多一分危险。
方彦眯起眼睛，面朝北看了看，忽而道：“你说这京城里，哪个地方是韩佑搜不到的？”
“没有。”元晓晨丧气的说道，“京城里他最大，哪怕是皇宫内院，他也可以任意搜查。”
方彦眼中忽地光芒一闪，他转眸一笑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不仅能护着我们，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的忙。”
“什么地方？”元晓晨心中一喜，忙问。
“熙宁殿。”方彦扬眉一笑，“姨母虽然出家，但还健在，韩佑又一向自诩孝顺，你说他敢不敢去搜查熙宁殿？况且，他也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们在姨母那里。”
此言一出，元晓晨的神色也明亮起来，眉毛松开，但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贵妃娘娘……真的可以相信吗？这毕竟不是小事情，可关系到自己亲儿子的事业……。”
“放心吧。”方彦笑道，“姨母若是想害我，根本就不用等到现在，她一向待我亲厚，现在更是早已出家不问外事，就算不能帮我们，也绝对不会卖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