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内乱(1 / 1)
九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京城举行了祭天大典,在一派隆重和肃穆中,奉王宣布禅位于韩佑。
韩佑改国号为“新利”,改年号为“元治”,在京城称帝,迁入皇宫居住。紧接着举行了祭祖大殿,尊奉王为太上皇,尊前朝熙贵妃为皇太后,封韩翼为贤亲王,子孙世袭爵位。
天下哗然,一时间世人议论纷纷,而还在围困京城的方家军则是怒火万丈,韩佑这一手耍的大胆又离奇,另方彦既尴尬,又恼火。
南江的援军迟迟不见踪影,方彦一天传了三道王令,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到南江,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坏消息,也没有好消息,南江仿佛成了一座哑巴城,一点声音也传不出来。
方彦急躁起来,京城一战,已成困局,南江又突然之间失去了联系,他当真是坐立难安。元晓晨心中也充满了不好的预感,也无心安慰方彦,只好坐着不语。
“王上,王上!”一个小将急嚷嚷着闯进帐内。
“怎么了?”方彦立起,问道。
“南江……南江的李大人到了!”
方彦一惊,忙道:“在何处?快请进来!”元晓晨也忍不住站起身,前进了两步。
营帐随即被掀开,钟将军和秦将军等一众将士扶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人走了进来。
方彦疾走至帐门处,见李达气息恹恹,满面尘土,衣衫破旧,比起从前至少消瘦了一大圈,不由得惊怒交加:“这是怎么了?”
“王……王上,臣无颜见您……段华,段华叛变了!”李达挣开搀扶,双膝着地,却整个身子都瘫在地上。
帐中众人都仿佛被焦雷劈中,呆愣愣的石化在原地,方彦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扶住李达,就僵直的停在半空,元晓晨脑中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段华这个奸诈之徒!”钟将军最先骂出声,他脸色黑沉,愤慨之极。
“王上!我们这就回南,宰了姓段的贼子!”秦将军暴跳如雷。
大家都反应过来,咒骂的咒骂,咆哮的咆哮,大帐中一时间炸开了锅。
方彦神色冷凝,静立在原地,双手捏成拳头,悬在身侧,却不吭声,元晓晨担心起来,这天下相争的关键时刻,内部却起了这样的乱子,无异于是致命大祸!方彦一向执拗,如果想不开,只怕会气坏了身子……
“方彦,方彦?”元晓晨匆忙走到他身边,晃了晃他硬如铁板的身子。
方彦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狂暴的怒气,元晓晨吓得心中乱跳,又痛又怜,死命攥住他的手不放:“方彦,别气!”
“王上,王上!”李达也察觉出不妥,勉力支起身子,往前爬了一步。
方彦狂暴之色猛地一顿,稍稍敛了,看了看李达,又看看元晓晨,道:“快扶李先生起来,来人,赐座。”
元晓晨心中稍定,帐子中的喧闹声也停歇下来,她扶起李达,有人抬上椅子,李达倒在椅子中,粗声喘气。
方彦又转身回了帐子中间的高座上,待李达喘息稍定之后,才开口问道:“李先生,段华在南江到底是如何叛乱的?”
“王上,臣到南江不久,一直忙着督促南江供给前线的粮草和援军,段华非常配合,南江情势稳定,臣就没有起疑心。”李达的声音也平静下来,“王上的大军到达京郊之后,臣发现段华突然将粮草封存了起来,本该发出的援军也静待不动,臣刚刚察觉到不对劲,段华的心腹孙元就带兵将臣囚禁在王宫中。”
他停下来歇了一口气,“臣秘密遣人多方打听,才知道段华已经悄然无声的叛变了,他故意封锁消息,就是想把王上孤立在外面,等到王上与梁将军斗个两败俱伤,率军回南江时一举将王上拿下。”李达说道这里,帐中众人纷纷大骂段华的歹毒。
方彦脸色铁青,示意众人不要吵嚷,又对李达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王上可还记得宫里有一个叫小乐的姑娘?”
“小乐?我知道,她怎么了?”方彦蹙眉,元晓晨也想起那个粗蛮任性的姑娘,说起来,自己都快忘记她了。
“是她帮臣逃出了段华的□□。”李达续道,“自臣被囚禁之后,小乐三番五次向臣打探王上的情况,且多是与私生活有关的。臣察觉出她对王上有爱慕之意,就骗了她……小乐禁不住我的威吓和哄骗,暗地里帮着我,半夜里臣终于逃了出来……”
“我知道了。”方彦打断他的话,问道,“南江现在的情况如何?”
“回王上,南江现在全城戒严,里外封锁,不准随意进出,更不准传送消息。百姓人心惶惶,又不敢打探消息,街市上非常萧条。段华和他的一帮心腹坐镇宫中,俨然他才是主子。”李达愤愤不平的回道。
方彦冷哼一声,秦将军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嚷道:“王上。段华做出这等事来,我们何必还对他客气,明日就昭告天下段华的狼子野心!”
“不行!”元晓晨忍不住急呼出声,众人的目光刷地聚集在她身上,秦将军鼓着眼睛瞪她。
“晓晨有话尽管直说。”方彦鼓励她。
元晓晨定定神,道:“韩佑已经在京城称帝,以宗室正统自居,我们在这方面,本来就差了一步,现在如果天下人都知道明王内乱,人心岂不是要跟着动摇?”
方彦点头沉思,李达也说有理,大帐中一时陷入沉默,愤慨之情一过,大家的忧虑之色都写在脸上。
段华内乱给了士气稍挫的方家军当头一击,吃了暗亏又不能张扬,营地上下都散发着惶惶然的不安之气,方彦的脸色越来越冷峻,除了元晓晨,军中几乎没有谁见他露出过笑脸。
“方彦,你要放轻松点。”元晓晨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太阳穴,“要是你整天绷着脸,下面的将士只会变得越来越丧气。”
方彦微微合上眼眸,轻叹道:“本想趁韩佑尚未站稳脚跟时,给他一个致命冲击的,没想到自己却遭到致命的打击……段华那厮……”他咬牙暗恨,元晓晨捏捏他的腮帮,方彦方才吐出一口气,道:“我一直不敢太相信他,只让他管着南江,又让李达牵制他,他竟还能兴风作浪!”
“何必恨他,他从一开始追随你的时候就野心勃勃,十足阴狠奸诈……只是他充其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不得人心,二不占地利,三不顺天意,不可能成功。”
“怎么说?”方彦眼睛睁开,转头看着她。
“不得人心,这个就不用说了罢,除了他的心腹,还有谁真心依附他?地利呢,南江现在已经不是争夺天下的关键位置了,关键位置是现在的京城。另外,这天意……”元晓晨静默了一下,看了看方彦催促的眼神,才道,“天下乱的久了,百姓苦的时候够长了,谁再作乱,谁就是天下的公敌。”
方彦的头又转了过去,看向远方,悠悠道:“这么说,我现在也是不顺天意了?”
元晓晨不忍起来,又道:“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毕竟,能给天下带来兴旺的君主还没有定论……”
“你觉得我是吗?”方彦打断了她的话。
元晓晨不知如何回答,在她心中,韩佑才是那个人选,可是这要她如何开口?她只能避重就轻的说:“我不知道。毕竟你一直在打仗,天下动之极易,安之极难,争天下和治天下是两回事。”
方彦笑笑道:“那就看着吧!管他天意也好,地意也罢,我想争,就一定要争到底!”他突然拉住元晓晨的手,亲吻她的手心:“想不想去南江?”
“嗯?你要回南?”
“那是自然,留在这里,白白让段华捡便宜?先把他收拾好了,扫清余逆,回头再来找韩佑分个高低!”
元晓晨看着他眼中飞扬的神采,想起韩佑也曾露出过这一模一样的神色来,眉高挑着,唇紧抿,瞳孔流光,幽黑深邃……她心中蓦地一颤,这样的相似,偏又这样的敌对,到底是幸,还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