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希望(1 / 1)
元晓晨急忙查看韩佑的伤口,绕到背后,只见韩佑后背衣衫尽碎,血迹隐隐,而砸缸的那只右手肘也挂了彩,鲜血直流,她又是难受又是歉疚:“你……你……”,声音踟蹰着,却吐不出喉咙。
“好了,是皮肉伤。”韩佑把元晓晨扯到面前,“咱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呢,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他取下元晓晨身上那件厚重的防火衣,扔在灰烬堆里,又问道:“你手臂还疼不疼?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好?”
元晓晨身上的伤口被水一浸,现在都在火辣辣的疼,她咬咬牙道:“我没事。”看看四周,问道:“你的护卫呢?我们怎么走?”
韩佑道:“他们一时走散了,现在聚不起来,我们现在只有靠自己,蓝影和其它护卫队很快就能跟上我们。”
“他们怎样能找到你?”
“他们有秘密的暗号联系。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隐蔽自己,不能在蓝影没到之前就被仇人发现。”
元晓晨看了看自己和韩佑的衣饰,道:“我们要换些普通些的衣服,你那锦衣虽然破了,但毕竟还是锦衣。”她在这古代不是没有过苦日子,经验虽然不多,却也远胜过韩佑。
元晓晨在小巷中翻找,扒了两套死尸身上尚算完好的衣服,递给韩佑一套。
韩佑俊朗的五官不自觉的皱起,五指捏着衣物,不知道怎么下手。元晓晨一把将衣服塞进他怀中。
两人换了衣服,除下首饰金银,身上仅留些散碎银两,又把换下的衣服和金银投进未燃尽的火堆里,脸上抹了些烟灰,打扮得与城中那些一夜之间失去家庭的人再没有什么两样。
在城中逗留到天亮,这把大火烧通了天,一座不小的镇子竟然一觉醒来化成了半城灰烬半城残垣。
晨光朦胧中的镇子里哀鸿遍野,火焰虽然小了,灰烬残烟却布满了大街小巷,韩佑与元晓晨一路走去,痛不欲生的人群和惨不忍睹的尸体交迭,哭叫声直直的耸入云霄间。
韩佑又痛又怒:“奉王老匹夫,造下这般杀孽!”
元晓晨道:“一把黄金座椅,就值得你们这样把人命当草芥……韩佑,你又好到那里?冤冤相报,争权夺利,倾轧暗算,人骨成山,你造的罪孽难道就小么?”
韩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第一次眼中没有含笑:“晓晨,照你这样说,我们都不该去争夺这天下,那我们是该旁观还是该顺从?昏君当朝时,就任由昏君搜刮民脂民膏;天下无主时,就任由军队悍匪东一块西一块的瓜分领地?这对于百姓来说才是更大的灾难!”
元晓晨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古代没有民主法制,老百姓才只能把幸福寄托在一个明君身上!”
韩佑一楞:“什么是民主法制?”
元晓晨哑然,她没有办法在古代解释这样一个词汇,因为古代没有科技,没有机器,没有工厂,没有现代化的一切……生产力如此低下,就算解释得清楚这么一个词汇,他们能接受?就算思想开明到能接受,这想法又能实施?
她错了,这行不通……她不是在现代那样的环境中,自由自主自立,法律保护她的一切权利,她可以冷漠、自私、只顾着自己,无论谁当总统,都与她无关。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明君,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揭竿而起!
忍气吞声的都是百姓,揭竿而起的,无论多血腥,多残暴,都是拯救黎民的英雄……
她摇头:“我说错了。”
韩佑道:“晓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场争斗,也屡次在这场争斗中受伤。可是我没有办法撒手,因我而死的人数不胜数,这些被烧死的人、我的同胞弟弟、方姨、甚至我的亲生父亲……我必须继续走下去,不然死的人会比这个还要多。”
“你难道不能退出?奉王和方彦不都是君王之才?”
韩佑道:“我已经骑在虎上,退不得,退了只会被虎咬死……而且,奉王与我的父皇是一路货色,得到天下也不过又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利。方彦虽然勇猛霸气,但王气不足,心肠软,他手下的段华最终会牵制他,掣肘颇多,得到天下一样会内斗不断。”他目视这满目疮痍,喃喃道:“百姓苦的太久了,若不休养生息,命不久矣!”
元晓晨无法再说什么,清晨的朝阳正从南天边升起,韩佑虽一袭粗衣,但悲悯豪迈的气度却磅礴欲飞,他清朗的目光悠远冷凝,似落在近前,又似落在远处,悲啼河山,万里无边,他一人遥遥独站,天遮不住他的眼,地埋不了他的心,众生阻不了他的路,谁也不能站在他身边!
元晓晨笑了:“你爱那黄金座椅。”她直视韩佑眼睛,“你更爱这社稷江山。”
韩佑的眼睫越发晶莹清亮起来,他牵过元晓晨的手,笑而不语。元晓晨只觉得被那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牵着,心也宽了,气也顺了,任它天地苍茫,她再也不会无根无由地彷徨。
韩佑和元晓晨布衣粗食走了三天,元晓晨习惯了风霜雨露,倒没有什么,韩佑却有些不能适应,不过他始终不发一言,路过西曲城的时候,他终于病了一场。
元晓晨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这几天客栈住的非常简陋,还野外露宿了一夜,吃的不是隔夜干粮就是路边摊点,没有马匹,没有厚底靴子,韩佑的足下早就起了血泡。他后背和手肘上的大片伤口都没好,伤药又不好,劳心劳神之下,支撑了三日已经是极限。
他们住在西曲一家普通的客栈里,元晓晨抓了药,煎了浓酽酽一碗。韩佑脸色潮红,呼吸炽热,全身却冰冷,躺在床上,静静的不发一声。
“把药喝了吧。”元晓晨扶起他。
韩佑喝了药,略躺了一躺,气色恢复几分:“晓晨,劳累你了。”
“劳累什么?你都是为了救我……”
韩佑虚弱的笑了笑:“是我连累的你。晓晨,我们不能在客栈过夜,今晚就走。”
“不行,你病还没好,好了再走。”
“别这样,你应该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他撑起身子,“我坐一会儿就好,你去收拾东西吧。”
元晓晨眼眶中泪珠转了几转,终于一跺脚站起来,收拾起包袱。
窗外忽然想起一阵奇怪的敲击声,韩佑忽然道:“晓晨,开窗子。”
她不解的回头,韩佑笑笑:“是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