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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歌 ,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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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雨,山路泥泞不堪,石头更是滑不溜手,元晓晨走不惯山路,又摔了一跤,不仅鞋袜湿透,连衣服也泥水淋漓,她早饭没吃,肚中饥肠辘辘,一路上几乎都是在咬牙忍耐,那山中雨后初霁的清透之美却是无福欣赏了。

走了四五里,终于看见一座石崖,高数十丈,孤悬峰头,下插深渊,只有右侧有一条狭窄石隙。元晓晨沿石隙走去,那石头被雨水冲刷的水淋淋的,她走得小心翼翼,大气儿也不敢喘,更不敢低头看下面的深谷和乱石,走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不稳,一个滑溜,她急忙抠住石缝,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惊骇的她心中乱跳,后悔来这一趟了。

可惜石隙太窄,只能前进,无法后退,元晓晨硬起头皮,边走边骂那老汉:报复人也不带这样的啊,你好歹提醒我有这么一个险地儿,我也好准备点防滑的东西,最不济,来一双防滑草鞋也行啊……

念叨没完,石隙却到尽头了,面前耸立的正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岩石。元晓晨绕到岩石前面,石面冰凉凹凸,似乎有些不同,但却不知美在何处,她纳闷之极,只好倚着那巨石等日出。

高山上雨雾未散,虽然天亮了,但阳光还迟迟没有透过来,元晓晨等了半响,才见有几缕稀薄阳光穿透湿雾,照在巨石上,那白色巨石上慢慢的显出几点彩色光斑,元晓晨预感到了什么,她急忙闭上眼睛,倒数奇迹出现的那一刻。

直到觉的闭上眼睛也能察觉到亮光了,元晓晨才猛地睁开双眼,只见那东升的初日正是最明媚的时候,满崖浮彩腾跃,焕然夺目,流光溢彩,万紫千红,如镜之流光,霞之幻影……元晓晨惊呆了,她预感中的妙处哪里及得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初日、云雾、白石、彩衣……简单的日光七色原理,用三棱镜也能看见的七彩霞光,却不知能被自然界利用的如此玄妙!她一个人站在那巨石前,恍惚觉得如入仙境,张开双臂,彩光流动,霞影飘飞,她一下子想起嫦娥,月宫绝美的景色,长生不死的岁月,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一直都在怅然遥望脚下的红尘万丈,原来没有后羿,她寂寞……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那一壁的霞光慢慢消散了,又变成了普通的巨石,元晓晨若有所失,怅然而返。

回去的时候,杨老汉追问她美景如何,元晓晨虽然郁郁不乐,但还是打起精神盛赞了那美景一番,因为她明白,一个人独自拥有的世界是多么渴望别人的称赞。

而她,没有守护,没有目标,一个人走的路却越来越艰难……

要回了小白龙,元晓晨骑马离开了桐康,夏天雨水丰沛,她有一半时间都在山中躲雨。后来心中烦躁起来,一个清晨,她不管不顾上了路,宿雨含红,朝烟带绿,独骑穿林,风雨凄然。

十月秋高气爽,她绕过京城,到了塞北的森林草原。那里远处群山环抱,巍峨壮美,近处却是绿草如茵,野花似锦,挺拔苍翠的云杉、松柏漫山遍岭,遮天蔽日,雄伟的山峰顶上带着皑皑积雪,银光闪闪。山脚下毡房点缀,羊群洁白如珍珠洒落,白桦林漏下斑斑日影,映着高高的蓝天和金色的树叶,壮美如画。

那里马匹成群,牧歌粗犷悦耳,她骑着小白龙,难得也奔驰了一把。

徜徉了半月,她坐在小白龙身上,随着它带自己无聊的晃荡,秋阳高照,她眯着眼睛,越来越懒洋洋,旷野无边,思绪却只围绕着一个人影东躲西藏。

远处响起歌声,嘹亮婉转,元晓晨凝神静听:“人人呀都说咱们俩个好,阿弥呀陀佛只有天知道。人人呀都说咱们俩个友,自幼儿没有拉过你的手。哥哥呀好来实在呀的好,咱们呀俩个永远在一道。人人呀都说咱们俩个好,阿弥呀陀佛只有天知道。人人呀都说咱们俩个友,自幼儿没有拉过你的手。妹妹呀好来实在呀的好,咱们呀俩个永远在一道,咱们呀俩永远在一道……”

男子声音豪放大胆,如滑翔的飒爽雄鹰,女子声音清亮高昂,如翻飞的灵巧黄鹂,元晓晨听的痴了,只觉的天地间只剩下这歌声,她不由的跟着哼唱:“咱们呀两个永远在一道,咱们呀两个永远……”

待到自己反映过来时,脸上已经落了泪,她一紧缰绳,落荒而逃。

她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平生不会仇恨,才得仇恨,便忘仇恨……

十二月年末,元晓晨病了一场,也厌倦了荒野间的流连,就找了一个城镇落脚。在城镇里处处需要花钱,她吃药看病,银子很快用光了,无奈之下只有卖掉了小白龙。

没有了小白龙的陪伴,元晓晨蜗居在昏暗的客栈房间里不愿出门。这里的年末也是有节日的,要祭祀,也要迎新年,元晓晨一点都不想参与,她守着昏黄的油灯,听自己寂寞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喧闹,看窗外的熙攘,人来人往,人山人海,人哭人笑。

元晓晨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客栈中住了多少天,直到有一天客栈的小二告诉她房费已经用光,催促她交钱时,她才拎起自己的小包袱,走出这个不知名的客栈。

小二打扫房间时,在枕头下发现了元晓晨留下的一张素笺,他不认识字,就拿给掌柜的看:“掌柜的,您瞧瞧那个女客写的是什么?”

掌柜的接过素笺,对着如豆残灯,一字字念道:“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元晓晨一人行路,山也爬过,水也趟过,风也吹过,雨也打过,除了边陲荒漠,她的足迹竟然踏遍全国各地。京城她曾两次路过,但只是过其门而不入,南江却像她的禁忌,每次靠近,都只是远远绕过,或许还是从前的伤痛没有抚平,或许她是害怕失去那一段珍贵的回忆……

一路上还是时常听到故人消息:明王方彦把南江治理的山明水秀,民富商足;

明王方彦接管西南边陲势力,把整个南方疆土连成一块,打造的铁桶一般坚固;

明王方彦贬斥段相爷,因为他屡次劝说方彦立后;

奉王宫小王爷大婚,纳前朝九公主为新王妃;

奉王操练新王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奉王提出议和要求,派三爷韩佑前往南江议和……

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旁人的议论像风一样飘过她的耳边,她听过了,却怎么也忘不了……

行路的时候总觉得时光漫长,可也只是一晃眼间,棉衣上身,飘飘雪花洒落,她已经独自游荡了一个年头……

元晓晨一个人走在雪原上,脚下咯吱作响,寒风凌厉,鹅毛飞舞,缩起肩膀,她遥遥的看向南方。

世界静寂着,身后的雪地上只有一行长长的孤单脚印,延伸到自己脚下,悄然不见,前方的茫茫雪原,是没有尽头的苍茫。

她突然倦怠了,我要到哪里去?哪里都是一样,山都是一样的冰冷坚硬,水都是一样的潺潺长流,天都是一样的碧蓝如洗,风都是一样的清清冷冷,市镇总是熙熙攘攘,人群永远忙忙碌碌,每个人开心都会笑,难过总是哭……她没有带上感情,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风景。

天下之大,她竟是无处可去……

什么是伤痛?永远挂在心上不能释怀的才叫伤,才叫痛,放下的时候,她愕然发现,那原来什么都没有,所谓创伤难复,意恨难平,到底都是理不断的执念和自愿自怜的矫情。

若是世上有一个人,让你想念,让你颠倒,让你笑起来带泪,哭起来无声……那和他在一起,土石头做高山,浅水沟当大海,阴天有阳光,雨天看太阳,韶华只是一场梦,风霜不过痛一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苦……

心轻者上天堂,她的心里装了一个人,不轻,即使去了天堂,她也一样会掉落人间,何况,人间里有了他,本来就已经胜过天堂……

从前她说过,身不由己,她要把握着自己的心,可现在她是心不由己了,不听话的脚带着她,踏上来时的脚印,向南急行。

再一次想起那部电影,那个游荡的大男孩,站在海崖上想起了什么?她忽然间回头,飘飘大雪刚刚止歇,阴霾尽舒,碧空如濯,轻阳耀芒,远处群峰上的积雪犹如玉环,她忽而笑起来,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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