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晨起（1 / 1）

清朗初晨。江明韵不知已混沌多久，意识攸然之间清晰起来。

她只觉身上略有寒意，耳边隐隐有波涛之声，猛地睁开眼睛，她一跃而起。

“哎呦，慢点，慢点，贫道我好不容易收拾好你，可莫要给我蹦坏了……”一个声音絮絮叨叨响起，一张嬉笑面孔映入眼帘。

“假神仙！”江明韵张大眼睛，惊得要跳，可惜浑身酸痛，再也跳不起来。

甄神仙板起脸来，斥道：“我好端端一个真神仙，再叫，就给你叫成假的了！”言毕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再说了，我要是假的，你一个死人，我能给你治活了？”

“我死了？”江明韵满脸惊恐，她忙抬手看看自己，身上还是跳河那天穿的元晓晨的粗布衣衫，手指纤长，有薄薄细茧。

慢着，细茧？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脑中嗡的一响：“拿镜子！”

甄神仙扔过来一面小小铜镜，江明韵一把抓在手中，举在面前，定睛一瞧，尖叫：“元晓晨！”

甄神仙好整以暇的笑笑：“你不是要扮元晓晨吗？我就让你扮个够……”

江明韵扑过去抓住甄神仙的手臂：“怎么回事？我这是……江明韵呢？元晓晨又去哪里了……”

甄神仙皱起脸，挣脱她，叫道：“松手，松手！你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紧张什么？”

江明韵道：“没错，这是第二次了！你快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吴缘？江明韵？还是元晓晨？”

“你就是你，你一个魂魄，可以叫吴缘，也可以叫江明韵，当然也能叫元晓晨，身体和名字都是魂外之物，你那么在意干嘛？”甄神仙捻着自己的胡须，洋洋得意。

江明韵似乎还没有从迷惑中走出来：“我……还是不明白……你能说清楚点吗？”

甄神仙摇摇头：“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江明韵怔怔的看着他：“天机？你真的是……神仙？”

甄神仙但笑不语，俄而又道：“你不用知道太多，你只需要知道世上发生的事就行了。你心口中箭，又跳入结冰的护城河，当然是一命呜呼……”

“我真的……死了？”

“你那样折腾，能不死？不过是身体死了，魂魄却未失去，命数也没有到尽头……不要问我为什么！”他一指张口欲呼的江明韵，又续道，“元晓晨却是命中该绝，他被段华误认为是你，遭人追杀，跳河自尽，魂魄散了，身体却留了下来。”

“所以……你就让我上了她的身，成了元晓晨？”江明韵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从前那个江明韵重病不起，奄奄一息，救活她的云游道士就是你！”

“给你猜中了！”甄神仙嘻嘻一笑，“还有什么问题，趁现在赶紧问。”

“城墙下是谁射了我一箭？”

“那是韩佑派的人，他与奉亲王貌合神离，想趁韩翼接元晓晨的时候害死她，离间韩翼和奉亲王的父子关系，可惜他不知道那是你。”

“那这么说，他是我的仇人了……那……我现在是元晓晨……”

甄神仙嘘了一声：“现在你还不是元晓晨，你的魂魄和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融合，不信你试用一下。”

江明韵半信半疑，从床上起来，才发觉自己全身酸痛无力，走路摇摇晃晃，四肢有些力不从心。她惊慌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会不会一直这样？上次变成江明韵，就从来没有这样过……”

甄神仙神秘一笑，从袖子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道：“不吃我的药，就会一直这样。吃了这粒药，你的魂魄就会彻彻底底烙进这身体里。”他难得地正了正脸色，“从此，你就是元晓晨，元晓晨就是你，这跟上次不相同，你要是再死，就和旁人一样，魂魄连同身体，一起消亡。”

“我明白了，这身体是我的终极归宿。”她点点头，既然还有命，当然要好好活，况且她根本就不想死，“快把药给我吧，我会珍惜生命！”

“哎，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自然也没有白给的药，你难道不明白？”甄神仙又把药拢入袖中。

江明韵一楞，神仙也讨价还价？

“那你要怎么样，要我拿什么换？”

“我要你一段记忆。”他脸突然凑近，一字一句道，“你听好，这药吃下去后，当你再次看到心上人的瞬间，你会遗失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你是说，我会失忆？”

“这不是失忆，你什么都会记得，但就是想不起来他！”甄神仙又露出自得的神色，“同意不同意？点头我就把药给你。”

江明韵愤怒，这分明是强买强卖，不同意怎么办？难不成要她一辈子像个半残废一样？可她又舍不得，人生在世，她什么都能放得下，唯有珍贵的记忆她最放不下，飘飘两世，她拥有的，不过是一段段美好回忆：“那我还能把它找回来吗？”

甄神仙哈哈一笑：“那就要看你的心上人有没有这个缘法了！”

“若是我一辈子再也不见他，这记忆是不是永远不会失去？”

“这个自然。”甄神仙点点头，心中却道：你若是永远不见他，这天机捅的窟窿可怎么补上……面上狡诈一笑，“同意了？”

江明韵点头，黑色的药丸送到面前，她眼睛一闭，吞下肚去。

脑子忽然又混沌起来，甄神仙的话响在耳边：“再醒过来，你就叫元晓晨了，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