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8章 心烦意乱(1 / 1)
我悠然地坐在卓灵犀家里,欣赏着还算幽默的晚间节目。
这与一小时前的心情大相径庭,不愿深究这是为什么,因为有好些事可能终我一生都可能弄不明白。依记忆而言,我是个年逾四十的叔叔级人物,但论及对人心的洞察力,我可能还不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这是天性,改不掉的,潜意识里似乎也不太想改。忘了是谁说的了,她希望我永远只当个孩子。
我用的是“她”,没错的,这一点我肯定,也只有这点肯定了,至于是何年何月,我是记不清楚的。
我脚边的猫碗里还残留着被肆虐过的痕迹,旁边则躺着那个元凶,样子慵懒,像是正在凉晒它腹部的茸毛。
忘了说了,卓灵犀在我离开医院时,告诉我她为这只猫取了名字,叫“线球”。她还告诉我,那是因为它总是喜欢追着滚来滚去的线球跑的缘故。
可谁会在意一只长得这么丑的猫叫什么名字呢?但,至少在我与它和平共处的这段时光里不用总是“该死的猫”、“该死的臭猫”这样称呼它了。
其实,“线球”有自己的窝,但它总是莫名其妙地爱缠着我,即使我是如此地讨厌它,而且还讨厌得那么明显。如此看来,它倒像极了它的主人,那么容易淡忘旁人的恶意伤害。
如是,我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如是,我又开始心烦意乱。我怀疑总有一天我会被萦绕在我脑海中的她的影子给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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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晨,我贪恋床的温暖舒适,即使暖暖的阳光晒得脸痒痒的都不愿起来。然而窗外好动的孩子们的叫声笑声似乎在故意和我过不去,吵得我再也无法安眠,我咒骂着从床上坐起,睁眼却见卓灵犀静静地爬睡在床边,唇边勾勒着淡淡的笑意。
笑?为什么在笑?有什么值得笑的?我占了她的床,让她没地儿睡,而且再追究下去的话,还应该说我没尽到一个暂居她家的人该尽的义务,我甚至不知道她今天出院。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卓灵犀开口说话了,但还不愿把眼睁开。“萧绎,你没离开,真好!”
什么?她在说什么呀?一个男人霸占了她的家,她还说真好?“好什么?”我问。
“从十五岁起我就一直一直想,如果我回到家时房间里不再是空空荡荡的该多好!”
“十五岁?”
“嗯,十五岁,妈妈再次改嫁的那年,妈妈留下房间钥匙就走了。”
“然后呢?”我像个等待人把故事讲完的孩子似的询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申请住校,但半年后学校把我送进了医院,原因是我患了严重的自闭症。我在医院里治疗了整整一年时间,当我回到学校时,校方正等着将我劝退呢。最后是我的第二任继父出面校方才勉强同意我留下来,可是我依然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宿舍里睡觉,后来,高中毕业那天,我打电话告诉妈妈说希望她来接我走。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我想着,也许妈妈会来,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出现在校门口。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月亮出来,等到保安出来赶我回家,可是,如果房间里没有人,那还叫家吗?我没走,我固执地等,谁来劝我我都不走,校方通知了他们所知的我所有的联系人,后来吴叔叔来了,我的第一任继父,我哭了,然后随着他走了。之后他教如何才能养活自己,从此我真的学会了赚钱,直到他被捉,而我又因为我的第二任继父的关系而险险逃过了一劫。”她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地讲着。
“发生了什么?”我插嘴问。
“因为吴叔叔是个贼。”
“那你也偷过?”
她幽幽睁开眼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有些惊恐。
在惊恐什么?我当时还来不及细想,但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担心我会鄙视她吧,也许。
很快,她昂起头,嘴角勾起。“嗯,而且,不管是吴叔叔还是吴叔叔的朋友都说我是个天才。”
她说着摊开手,我在她手里发现了我的钱包,她微笑着把钱包放在手里,但下一秒,她再次摊开手时我却发现我右手上的尾戒正乖乖地躺在她手上。
我瞠目结舌。如果说钱包被偷走还在意料之中,那尾戒被撸走还不知不觉就太诡异了吧!
她将尾戒递给我时,我本能地躲开,并警惕地说:“你够了啊!”
当我这句话出口后,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卓灵犀的脸色骤然惨白,双手开始轻颤。
“这就是我,你觉得很讨厌吧?”她力持镇静,故作坚强地说,“我自己也讨厌这种事,可是那时我还必须每天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吴叔叔身边,才不至于又被人遗弃。之前我跟你说过,吴叔叔是我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人,那是假话,我只是想让人觉得我并不是那么可怜而已。其实,他是个混蛋,地地道道的混蛋,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很感激他,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说我是个累赘,并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人。”
我长久地沉默,长久地注视着她。我无法想象她到底拥有的是怎样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如果她的今生已然这样悲惨,那么我怀疑我的报复计划还有多大的意义。
“萧绎,”她轻声唤我。
我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含糊地应声。
“我不介意多一个人来伤害我,但我介意那个人是你。”
什么意思?我眉头蹙起。
“因为我很喜欢你,”她说,“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