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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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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男儿皆是负心薄幸。灵儿,你莫要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唯有娘才是你生命里的真。”

她握着我的手,那么紧。眼里是强烈的期盼。我不会忘记那一天我震愕失望的心情,然而当看着她的目光,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这是我从童年开始便习惯了的选择。我从不反抗父母。

我的母亲从小便对我严加管束。我身边的丫鬟嬷嬷们都是由她仔细挑选而出,闭门不让我见任何除了父亲之外的男子。包括我的两个比我年长得多的哥哥。我自小便奇怪于这一切其内隐含的古怪意义,然而我不懂,也没有仔细去想。哪怕隐约看着墙壁外的世界我还是会憧憬期盼,然而我仍只是坐在小院内,独自过自己的生活罢了。

第一次意识到她对我如此管束的意义究竟何在时,是我五岁准备学字的时候。隔着屏风我听到她和父亲的争执,她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又不能上京考状元……!”

“你懂什么!”父亲厉声道:“我易家世代做官,人人是秀才!个个为举人!不论儿女都是满腹文才,由此享誉江南!你看我的姐姐妹妹姑姑们,学问都不在我之下!”他继续辩驳道:“况且女儿读书怎无用?我的姐姐妹妹虽已出嫁,但都是在别人府中备受礼遇爱戴,数十年出嫁他府仍获夫君敬重喜爱。那些无甚学问的姬妾们何以如此?这也关系得到女儿一生的幸福啊!”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你也是读过书的女子,怎忍看着我们唯一的女儿……”

母亲和父亲一番争执后独自回到房间,看到我愣了一愣。我看着她,然后叫了一声:“娘。”她的泪便突然流了下来,走到我的身边来。

“灵儿。你……愿意、愿意念书吗?”

我看着母亲泪流满面,感觉着她把我拥入怀里,啜泣着抚我的后脑勺:“娘亲实在不想看你学那些东西。书……都是害人的……但是你的父亲他、他……”

“我不想学。”我乖乖地说着。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书中有多少好东西呢。而听着我的话,母亲却是伤心更甚。

“真是我的好灵儿……”她望着我叹息道:“不过……你爹不会答应的……灵儿,这也是你的命。你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娘亲实在无法让你爹放弃教你念书的机会……”她冷冷地说着:“也只能如此了。哪怕……与其日后嫁一个负心的才子,还不如嫁一个忠于你的村野莽夫好。”

我拉住她的手:“娘。我去跟爹说,说我不读书。”

她的泪水在眼角干涸,接着抚摩了我的头发:“傻灵儿。你这么做只是会讨你爹一顿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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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父亲打算为我请师傅的时候,他们又开始为我应该看的书而起争执。母亲十分坚持地说:“别的我不反对!但是《诗》不是个好东西!不能给灵儿看!”

“什么叫做《诗》不是个好东西?”父亲很厌恶地望着她:“亏你认了那么多字,读了那么多的书,连《诗经》的意味都品不出来!像你这样的母亲留在灵儿身边能对她做个什么好榜样?”

“我不想做她的什么榜样!”母亲怒道:“我只要我的女儿幸幸福福地过完她的一生,其余的……”

“幸幸福福地过完一生?多识几个字她就不幸福了吗?能够读懂诗歌里蕴藏之意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你夫君我活到现在仍然觉得书中其意境无穷,怨己不能有八百阳寿参透书中黄金屋!灵儿能够读书识字,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这个读过书的娘却为此而感到不愿意!”

由是我在父亲的强烈反对下,和与我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们一同坐在水榭里,在这书香世家的文墨传统里得到了读书的权利。

那时的我从父母的争执中得知了《诗》这本书——这是一本不好的书罢。我这么想。但是我想我的本性就是一个富有好奇心的孩子,虽然我不想看到父亲母亲伤心,虽然我不想忤逆他们的命令,然而对那个陌生的世界,母亲的严格管束只是越发激起了我的好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个夏天,教我书的顾先生在一片荷花香味中为我掀开了书页。摇头晃脑地读着:“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我怀着胆怯、反感与好奇望向那书本上的白纸黑字,然后在顾先生的读书声中,他耐心的逐字解释中,那晕黄背景里的窈窕淑女与君子,便如同一抹明媚的曙光,遥遥射进我的印象……

光华流转。

我对《诗》的好奇从最初“恶”的好奇转变为“美”的好奇。我迫不及待地期望顾先生把后面的诗篇讲给我听。我不敢问姑姑和表姐从姐们,其余姐妹们都与我同时学这本诗集,懂得也不多,而除了她们之外我再不能问任何人。

但我也不期望那么多。能学习这本书里的美妙诗篇就是最幸福的事了。于是当顾先生终于把这本书教完的时候我已能把所有诗篇倒背如流。当然因为母亲的关系,我不敢显现出来,毫无疑问地,她一定会生气。

但是哪怕她的天网恢恢,那时的我还是那么侥幸地怀着满腔喜悦,穿越了重重迷雾接近了那个明丽的情感空间。那湾流动的水,飘落的桑叶,翻过矮墙与爱人相会的男孩……我笑着与其他姑娘们一起说这羞人,然而却不断地期盼着获得那个世界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仍然能陶醉其中,欢喜莫名。

就在我憧憬并喜爱着这样的故事,并开始随着年龄的长大而也开始憧憬未来能够和我“琴瑟友之”的君子时,十岁那年,母亲却突然在那个凄迷的雨夜握紧了我的手,说:世间男儿皆是负心薄幸,灵儿,你莫要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唯有娘才是你生命里的真。

那美妙的世界就这样突然闪入了一道霹雳,霎时间,电光石火而过……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劝诫,哪怕我点了头。我听着她的话,点头的那一瞬,也几乎要掉下泪来……虽然我没有让她看到。

“宝蓬,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我一边随手漫不经心地点灯,一边第一次如此不顾一切地、抱着大大的侥幸问丫鬟宝蓬。

她一惊:“姑娘……!”

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将要说的话语,心下黯然,不悦地回过头去。她急匆匆地奔过来:“姑娘,哪个男子跟你说什么了吗?”

我停住离开的脚步,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我抬起眼来望着她紧张的脸,心下微酸。我本是想问,是不是真的?这世上的男儿是否真的全为负心薄幸。然而她的话语打断了我向她探知的所有欲望,第一次,我突然对母亲感到反感。——而这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尝试,此后,我再也没有问过她们此类的话。

我知道,在母亲的强压管制下她们都要保住自己,平日的嬉笑打闹都是虚假。

在这世上,是不会有人真的愿意关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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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失落中度过十四岁的最后一个冬日。十五夏末,经卜筮,我便也要行笄礼了。

在行礼的前一天,母亲带着我一同早早到了东山灵源寺。灵源寺始建于梁朝天监元年,占地辽阔,殿宇金碧辉煌、熙熙攘攘,是香火旺盛的清净之地。母亲早早地帮我筹备好了一切,说是在这灵源寺中行笄礼,佛祖必能保我一生平安。

因为我母亲是易府的正夫人,一切的程序毫不费力的进行。夜深了,母亲和我同睡一房,怜爱地抚摩着我的青丝端详我的面孔,然后难得地说:“明日笄礼过后,你便是可以许人的女孩儿了。我的灵儿聪敏灵秀,来提亲的人一定会有很多罢。”

我微笑。虽然对曾经答应过母亲的承诺仍旧牢牢地记在心里,然而当她真的说我已经是可以许人的女孩时,我还是会不自禁地觉得怦然心动。

这一夜,虽然心里有难过,然而在侧身入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颊烧红。

我就要行笄礼了,我披上嫁衣的那一刻也就不远了吧。我突然想到不远的将来……会有一个可靠的男子日日保护我。我将与他,共度白头。不禁又偷笑出声……而母亲在我出嫁前跪拜的时候,又会是什么表情呢?而我要嫁的男子,又会是如何的呢?

但我没有想到那倾心的男子会遇到得那么快……

及笄那日,母亲用她温暖的手指把我的发丝绾成髻,包上黑布,然后插入木簪。宽敞的正殿中弥漫着一片静寂的人群。我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感觉着发髻在母亲手中严谨挽起的收紧感。然后主持敲响了铜锣,“铛!”地一下,宣告我的发髻已经绾毕。

我控制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敛裙起身,不觉间脸上又有微烫的感觉,几乎不敢看那些围观的亲戚们。但是这样是不好的,于是我鼓起勇气一下子回过头来,目光掠过人群,回过身的瞬间恰好在他的身上落定……

我没有在意他身上小厮的衣装,清晰映进我眼瞳的是他英俊的脸。鹅蛋形,剑眉入飞鬓。眼睛并不大,目光却很有力。面容英武而清秀。气质就像那飘过天际洁白的云。

我看着他突然凝住,移不动目光。那时的他,带着温和的底蕴,和别人一样用欣赏的表情望着我。但我却望着他愣住了,连我现在都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何以如此失常。看着他呆住,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望着他,仿佛他的身上有稳定我紧张心情的奠基石,给予我想要的安全。

然后我发现,他的笑意也在我的注视中慢慢地褪去,望着我,眼底沉淀了一片月夜中湖水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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