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曲尽 (待续)(1 / 1)
朦朦胧胧起来, 眼前一片黑, 怀玉头晕. 其实这一阵子她都没有清醒过. 一切仿佛一场越做越乱越糟越糙杂的梦魇, 越来越觉得不真实。她仿佛壳子里还未孵出来的一只小鸡, 透着厚厚的、莹亮的、带着乳白橙光的软壳儿, 看见一条蟒蛇圆瞪瞪的两只眼睛, 细细窄窄的眼珠子, 向她吐着信. 而她, 只能在腥滑微带血丝的蛋清里泡着, 滚翻着, 徒劳焦急, 却什么也做不了. 模模糊糊看见两只尖尖白白的牙齿探过来, “呼啦” 一声, 周遭只剩下一片腥雾雾暖腻腻的黑暗. 而她, 在这片腻腻的温暖中, 只觉得通体软弱,颤栗的、腥滑的冰凉. 她强自强自睁开粘连在一起的眼皮儿, 使劲使劲睁着, 黑暗刹那爆裂, 碎成一片片墨色的晶片, 眼前是一片片刺目的白茫, 喘不上气儿的晕旋. 不, 原来刺目的不是可怕的残酷绽现的光明, 而是那一片片刺入眼瞳的碎裂的黑暗. 渐渐、缓缓, 有东西滑落... 腥腻腻、湿凉凉, 微温, 红的, 艳艳的红, 渐沉渐浓, 是一片血的沼泽.
然后什么都亮起来, 她一刹那明白地想起来了......
原是那午后微青天色下的一片儿天井, 她扑跌在地上, 手里紧紧捏的是书意湖水绿的裙子, 软软, 皱皱的, 全部都是温和的春机. 这时下了一场雨, 鲜红鲜红的雨珠子, 明明细细的, 柔软的, 落了她一头一脸, 微凉微润. 面上, 却忽然痛起来, 痛得叫不出声, 雨珠子灼烧着皮肤, 蚀穿了骨肉. 那么强烈的痛苦, 带着不能抗拒的残酷的力量, 将她整个的灵魂打落下去, 拘禁在这僵硬了的躯体里. 她拼命地尖叫, 尖叫, 仓皇地挣扎....... 她出不去, 她摸不着! 一切就在眼前, 只在咫尺, 微微猩红的雨雾后面, 是书意的面孔, 她拼命地伸手, 拼命, 拼命, 什么也够不着......
一刹那明白了. 她哑着嗓子, 发不出声音, 惊恐的无声的颤抖, 血, 血, 原来是血……
这时, 眼前忽然一腾, 她努力地抬头, 半空中, 轻飘飘的人影, 却是书意, 向着她微笑、示意. 她随着书意的眼光低头, 地上, 眼前, 迷蒙腥红的帘雾后, 是一张狰狞的僵死了的面颊. 毛了边子的脸孔, 看不真切. 良久, 良久, 她细细打量着, 心口麻木的沉寂, 再抬头, 书意冲着她笑, 微微嘲讽的笑容.
她忽然想起来, 这么久,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笑. 在那笑靥下, 她倏忽明白了, 眼前狰狞僵硬看不清的脸, 原该是她自己的.
那一刻, 她已死了. 她想, 那一刻, 她已经死了. 于是身体慢慢僵硬起来, 浑浑噩噩……
好一段时间, 她迷茫茫仿佛隔着一个空间在看她身边忙碌的人群, 听着他们说话, 看着他们动作, 一切那么清晰, 却隔膜. 他们仿佛在碰她, 又仿佛在跟她说话, 但她已经死了, 不是么? 心下空茫茫的, 可这种想法却忽儿让她觉得安全了, 死去的人, 不能够再受伤害. 于是茫茫然, 不动声色地看下去.
她呆在她的蛋壳里, 渐渐沉睡了, 却忘记了, 天下没有不碎的蛋壳儿.更没有胆子想到, 有时候, 生命比想象中的坚韧, 并不是所有人, 都能轻易死去的, 尤其是像她这样软弱、苟且偷安的人. 懦弱微小的生命, 连上苍也不屑插手捏毁……
多年以后想来, 她淡淡笑着说, “是, 事情没有最坏, 只有更坏……”
而那一夜的耻辱, 却不是可以用借口就逃避的.
明明事情很混乱, 她却清清楚楚记得一个个过程慢慢进发,不劳她动足, 她已一步步步入一个设好的陷阱, 然后口袋轻轻一扎, 她这只沦陷的蚂蚱就已是他人囊中之物, 毫无逃脱余地.
让她想一想, 那一夜到底是怎样发生进展的呢?
啊, 开始是这样, 让我们将镜头倒退一章: 是的, 她在黑暗中醒来......
……朦朦胧胧起来, 眼前一片黑, 怀玉头晕. 真奇怪此刻这么静, 平日似乎总有人在她身边走动说话, 演皮影戏一样, 她看着她们拉着她的皮囊坐, 那皮囊就坐下来, 她们拉她起来, 那皮囊就站起来. 不过大多数时候, 那皮囊是躺着的. 但就算躺着, 周围也从没有一刻完全安静的, 总有人在左右. 可今天, 这么静……
怀玉麻麻的软软的身体隔着一层子似, 要过一会儿, 才能告诉身体里的她, 有什么东西光滑滑, 凉腻腻地贴靠在上面. 因为周围没有人来拉线, 这个假木偶只得勉为其难地自己动了一动. 手指所触之地, 像身体告诉她的一样, 感触光滑滑、凉腻腻的,这种感觉很奇怪, 周围的感觉也渐渐清晰起来, 很不舒服.
因为周围没有人伺候着, 我们的大小姐方怀玉, 只好勉强坐了起来.因为就算她再想装死, 她到底没有胆子去死, 所以她还活着.不可否认活得很窝囊, 但一般活人会做的事, 她大半还是会做. 而装蒜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装给别人看的, 既然没有别人在周围看, 至少她以为没有, 所以她只好承认并面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实.
我们刚才说到, 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 她开始观察, 并且探测, 研究自己到底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回事.
首先, 她发现到, 现在是夜晚.当她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时, 她自窗口看见了外头的夜空, 夜空里有月亮, 且比较圆, 有窗有月, 所以, 光线不算很差.
然后, 她动了动右手, 根据手指的触感和微微的月光, 发现自己正睡在一片杂草堆里, 并且似乎身无寸缕.这解释了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的原因.毕竟做了好一阵子王府姬妾, 娇生惯养的她, 从未被如此简陋的招待过. 此时方觉得浑身扎得要命, 可想而知, 背后靠着的恐怕也是一大堆杂草木屑一类的粗物.
这时, 她又跟着动了动左手, 触手滑腻, 很紧实的滑, 微油汗的腻.不用说, 大家已猜到, 这是人的皮肤. 我们前头已说过, 方大小姐, 怀玉夫人此时是光着身子的, 此时再提的缘故除去罗嗦外, 很明显还有别的简单原因.如此老套布局, 想必大家已猜到, 这皮肤不是她的, 而是另外一个男人的, 当然不会是萧剡. 此子想必正在去西疆的路上, 根据其出门的日期和一向迅速不够人道的行军速度, 或已到达也未可知.
然后, 我们的方大小姐脑筋有些一贯迟钝地开始猜想.当然,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尤其稻草堆里, 身侧又屡屡有一股汗臭味儿往鼻翼里钻. 这是人体不经常打理(此处指洗澡换衣)略带肮脏的体味儿.
此紧要关头, 方大小姐脑中一亮, 不, 依镜头看来, 其实是眼前一亮. 一人手执火把, 凭空冒了出来, 刚才可谓惊天动地一声响其实是两扇破门被踹开的裂响声.
然后, 此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 看向前方偏下. 此子, 说到此子, 是, 这是一个男人, 粗且壮, 一看便是长期做体力活, 不大动脑筋, 与容貌风流, 言之有物搭不上边儿的做粗活的下人. 然后, 此子身后走进一个人来, 纤细苗条, 年纪不大, 样貌整齐, 手执一八角宫灯, 丫鬟打扮, 嘴里忙忙呼出来的 “夫……,人…”一词, 有头无尾. 根据语调和脸上表情可见, 正处于突然被惊吓, 意识半游离的状态中.
怀玉抬头看向眼前, 只见此女手中宫灯掉落.事后有一大段时间, 来得急细想时, 方懂得欣赏此女上佳的演技. 可此时, 怀玉只疑惑于眼前仿佛很熟悉, 却一时叫不出名字的脸孔. 她想了一想, 记起来, 这是入画, 数月时间来, 在她身边扮演贴身侍女的角色.
再想却来不急了, 因为此时, 窄窄一扇门外, 忽然涌进来一大堆人, 不少手提灯笼或执火把, 光影摇摇晃晃, 一时照得简陋柴房亮如白昼.
大家只见怀玉麻麻木木的, 也不知道到底弄明白没有, 只是微迟钝的垂头, 避开晃眼灯火光线去. 若镜头拉近, 我们可看见其微抖的身躯和惨青微紫的面颊唇色, ----- 冻的. 原来本是个迟钝人,又故意要装迟钝的样子, 外带中了迷药刚醒,所以直到现在门大开了, 凉风吹进来, 大脑神经方传达指示, 做出冷的反应来.
然后, 房间里很静很静. 怀玉侧着头, 此时若她抬头, 必可发现一群人中, 为首的其实也是个熟脸的, 说来算是邻居, 正是跳舞不错, 长得挺媚, 有些手腕, 叫如意夫人的那个.
可此时, 怀玉身边的人应景儿地慢慢醒来.所以怀玉侧着脸, 就着光, 眼光全用来打量这只与她一根绳拴的蚂蚱.
他慢慢睁开眼来, 那只是一个小孩子, 生得约有十四五六年纪, 黑黝黝的皮肤, 结实精瘦的身子骨儿, 有些发腻打结儿的一头黑发, 皮肤那么黑, 却仍然能看清脖子间儿有一圈垢, 将头脸和身子自脖子处分成两截, 仿佛是一个人的头和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接在一起. 以后要过好一阵子, 怀玉才明白, 一个人要是长时间光洗脸不洗澡, 且不洗脖子, 就会那样. 可这破屋烂草, 众目睽睽下的一夜, 怀玉只看见他一双乌黑黝亮的大眼睛, 幼鹿一般, 瞪着自己, 迷糊渐渐转为吃惊. 怀玉叹了一口气, 无声地, 说不出话来, 叹了一口气.
然后什么东西在身子里一扑腾, 疙在正胸口, 怀玉很难过, 伸手, 想要把胸口那一团腻住的疙瘩抚平. 也是这时, 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 发现自己□□的身上原来还盖着一张粗布单子. 单子不大, 幸好也不太小. 其实是一件男子单衣, 衣服用料很大方, 因为穿它的男人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做小了, 总怕他长, 穷人家, 不能年年做新衣, 一件要照顾几年的. 当然, 这衣服的主人, 正光着身子, 躺在怀玉旁边.
而怀玉胸口的疙瘩, 到底没能抚平, 反而猛一扑, 吐上嗓眼儿来. 这时, 她做了一件很不地道的事儿---- 卷起两人共分的, 这唯一一块儿布, 扑在一边地上干呕. 然后酸水儿自嘴角垂涎下来, 黏、凉、腥、酸、滑、且臭. 胃里翻江倒海, 真真正正恶心到了.
因为她转开了身子去吐, 所以没看见那幼鹿一般的大眼睛底下燃烧出一种火焰来, 这种火焰, 有个名头, 叫做----恨!
男孩子赤身裸体躺在众人眼前, 没有动, 也没有出声, 仿佛傻了、呆了, 或者在想些什么.当然, 这没有人注意, 怀玉忙得没心思, 剩下人呆呆看着着怀玉搏命地干呕干咳. 如意大睁着兴奋地看着怀玉的眼, 渐渐阴沉起来, 她没功夫, 也没心情去注意一个粗人. 更何况, 她从来不觉得一个愚蒙无知的粗使下人也会思考, 也会像上等人一样感受.
然后, 如意夫人缓缓开口, 软而媚的嗓音里, 浓浓的怜惜同情和失望, “妹妹, 你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怀玉咳吐得难过, 抹了眼角逼出的眼泪, 嗓子里涩涩辣辣的, 颇辛苦地喘着气, 脑子里却无稽地想:记得以前她好像叫我姐姐的.
怀玉一手撑着地板, 一手握拳, 抹了一把嘴角. 抬起头,看见高高在上, 满脸慈悲同情, 仿佛观音一般的如意. 怀玉僵僵木木的脸上绽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 却忽然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 她微微笑了. 那种仿佛看见青蛙和老鼠打架时发出的笑意, 惊奇、滑稽. 她看着如意, 说: “啊, 原来是你.” 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也不知是带着些见怪不怪的洞悉, 还是麻木, 那淡淡的笑容, 显得极平和, 平和而讽刺.
但无所谓, 如意想. 尽管她有些心慌, 但这不要紧, 因为她已将眼前的女人稳稳踩在脚底了. 然后她一刻也不放松地着人拖了怀玉和那男孩一同去内院厅里, 叫醒了王妃及各位夫人, 很客气, 很懂规矩地说, 家里出了这等事, 她手足无措, 王爷又不在, 只好等王妃处置.
但这之前, 她倒很体贴地给怀玉一个机会, 着入画松松散散给她穿上了一件儿衣服. 不知是因为这个, 还是无力, 一路上怀玉都没有对着她唾骂. 怀玉在想, 如意跟萧剡, 倒是绝配.
怀玉披头散发跪在地上, 她身边跪着那男孩, 幸好, 也穿了件儿衣服. 然后看见堂上高高坐着的王妃, 依稀不久前, 她还见过这个小姑娘, 给她送过礼. 如今, 她跪在这儿, 她脚下, 身家性命只在她一句话.
如意在一边把事情娓娓道来, 说得合情合理, 然后怀玉第一次听到了一个原委. 事情是这样: 玉园众婢忽然发现夫人不在了, 慌忙寻找, 派入画去告诉总管, 路上正碰见如意夫人, 两相询问, 知道了这件事. 如意夫人担心, 又不敢随便惊动王妃, 于是着人帮着四下寻找, 然后, 事情到了□□也到了结尾, 柴房里发现赤身裸体, 难解难分的两人. 此时, 不惊动王妃也万万不能了. 所以如意夫人非常识大体地悄悄寅夜将玉姬带到后厅等候王妃发落.
怀玉静静听着, 有一种疲倦的麻木, 并不急忙辩解. 王妃静静看着, 端庄僵硬的面孔下, 有一种微带惊奇的冷冷的嘲讽. 整个厅堂上, 如意快乐而游刃有余地演着戏, 情节编得还算不错. 只待怀玉和那小厮开口, 便是一百个理由托辞, 她也可以轻轻松松驳回去. 更何况, 同是女人, 她相信, 如有机会除去方怀玉, 王妃也会乐得顺水推舟. 她准备满满, 有一种兴奋, 用无辜为难而慈悲的表情言行做妆容, 只等这一对奸夫□□开口, 只等他们开口, 只等他们开口、开口, 开口!
这时, 有人开口了, 一把微沙的公鸭一般的嗓子, 闷闷说:“ 是玉姬夫人叫小人去柴房的, 是玉姬夫人……,! 都是夫人逼我的!”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 最吃惊的, 还是如意. 但是不要紧, 不要紧.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套一套的法子, 自己已经有点儿等不急了.
她声音里带点儿惨痛地懦懦问: “王妃, 要请家法吗?”
是, 做了这样的事, 让她家法处置, 狠狠地打! 然后, 王爷回来, 玉姬已死. 原因她已准备了一箩筐: 她受了惊吓, 又遭家法严惩, 伤重不治; 要么, 她疯了, 投湖自尽, 她不是最喜欢投湖么? 不然, 她羞愧无颜, 悬梁自尽了, 她兴奋地想着……
霍然一惊, 是那顶着王妃名号的碍眼的小丫头正冷冷看着她. 木娃娃一样, 全没有表情、看不出思维的眼神, 却惊得她心头一颤.
她吓了一跳, 阵角儿微微乱了. 本以为一厅里都是傻瓜由着她耍, 可明明都着了她的道, 却为什么所有人的反应都不若她预计的? 先是方怀玉, 然后是那小厮, 再来是这小丫头. 她挂着沉痛为难的面具, 心里却乱了, 仿佛一只螳螂刚吞下一只蝉, 却隐隐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黄雀在后……她设了局, 本以为可以拿大家当傻瓜耍, 却没想到这群傻瓜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傻. 人人都有点儿她看不出的意动, 仿佛私下都有自己的局在里面. 她也许够狠毒, 也许心思够周密, 但到底在禁宫中关闭了十多年, 无处练习, 头一次上手, 手法太嫩, 就算计划再周全, 难免有些心慌, 更不用提还有一句俗话说: “害人的, 最防人害.” 故一击不顺, 少不得有点儿风声鹤唳.
她忙闭了嘴, 站在一边儿, 面色如常, 却止不住手心微汗.
王妃冷冷看着她, 又仿佛只是在考虑她的建议, 良久, 回头. 眼前跪着的女子, 全无大宴那夜的张狂诚挚, 更没了那日仿佛相信纸是白的, 墨是黑的, 人世是黑白分明的单纯.
她仿佛全没认出自己来, 跪在那里, 有点儿木然, 微侧着头, 看着身边的小厮, 似在打量, 似在捉摸. 整个人, 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和呆滞. 短短两个月, 到底是什么, 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快? 她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 心里也有一种极淡极淡的失落, 仿佛看着一艘明知道要沉的船在眼前沉了一样. 是理所当然的, 但期待渴望奇迹和不同, 其实是一种人心里的本能, 就算再淡, 到底是有的. 如今, 又一次证明了太阳是早上升起的, 星星只有夜里出现, 青王就是青王, 丞相千金, 也只能是披挂上阵, 镀金佛像一样, 要麻木不仁地老死在王府的丞相千金.
她呀, 才十五岁, 已觉得累了. 每日每日, 已不再成长, 就那么僵硬地坐在那里苍老. 眼前跪着的女人, 似乎是大她三岁的吧? 轻描淡写地家破人亡, 嫁仇为妾, 死里逃生, 性情大变, 然后失宠遭冷遇, 再来, 红杏出墙, 捉奸在双, 然后, 跪在这里, 等着, 等着她生命里一个小小的句号? 等着, 等什么呢? 是啊, 大家都在等什么呢? 她坐在这里等什么? 方怀玉跪在眼前等什么? 如意夫人站在旁边手舞足蹈地等什么? 厅里这大大小小一帮人, 都在等什么啊?
这当然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而答案, 她有太多时间可以慢慢的, 漫无目的地想下去, 不急在一时.
如意的话她全信么? 怎么可能呢? 丞相府里, 自打记事起教的, 就是不可全信一个人, 更不可相信人性, 就连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 也不可全信. 她相信方怀玉是无辜的么? 未必吧, 也轮不着她相信. 她唯一要操心的是, 现在, 她这个王妃, 要怎么做.
她想一想, 然后操着一个\\\\\\\"推\\\\\\\"字决, 说: “先关起来吧, 等王爷回来发落.” 又做足了姿势说: “事关王府颜面, 今日之事, 不可四处胡言.”
是啊, 麻烦是要能推就推, 不能推要想办法推的. 然后她站起来, 故意没看见如意欲有所言的姿态. 这么晚了, 该歇着了. 平日亥时已该睡下了, 今夜都子时了, 何必为了旁人的事情乱了平日的规矩? 她站起来……
王妃站起来, 走了. 各夫人面面相觑, 陆续跟着走了, 身子后头带着一大串尾巴一样的随侍丫鬟. 下人押了怀玉和小厮也走了. 热闹闹的大厅一下子走了一大半人, 冷清了下来. 如意站着, 站着, 面色阴晴不辨, 不要紧, 不要紧, 她这次, 逃不了的! 她想着……
于是, 如意也走了.
夜风吹来, 幽凉凉的, 整个大厅里纱幕微微飞扬, 影影憧憧, 宁寂下来. 仿佛刚才闹哄哄, 整装上彩、姿态各异的诸人,只是凉风吹来的一个玩笑, 一场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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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这么罗嗦, 实在不是故意的. -_*!
匪大, 多谢安慰.
看着路人甲, 有气无力地说: \\\"靠, 这么老实.\\\"
然后看见vii同学, 咬牙切齿地想, 人身攻击啊. 于是鼻孔朝着天, 了胜于无地摆出一副流氓的架式, 痞痞地笑道: \\\"哼, 才不是. 平常是想抓了你这种人来如此慢慢虐的.\\\" 此时觉得, 头上钢盔有点重, 脖子有点酸, 腿有点儿抖, 说话实在有点儿有气无力.....
对剩下拍砖的同学, 拱拱手, 有气无力地, 不咸不淡地说一声: \\\"谢了.\\\"
一是无可奈何, 二是假惺惺表示谦虚受教.
然后顶着砖潜下水面, 一边填坑一边看霸王文. 看完感慨半天, 叹一口气, 自叹不如之后, 穿个马甲打个10分, 继续潜......
B仔, 这老大一个BUG竟从未发现, 多谢你指出, 咱闹尽笑话前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