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宴（一）（1 / 1）
天空阴云沉沉，冷风骤起，柳叶儿盘旋着随风飞舞，满园的蔷薇憔悴飘零，在冷风中失色。
丽云在花园里站了好一会儿，心中十分感伤。她是个热情时尚的人，以前和天寒在一起，只想带他去咖啡屋、迪厅，豪华饭店或是大商场，她不喜欢这个萧条的园子，没有人气，冷冷清清。天寒几乎没带他来过，偶尔来一次，她只在外面等，进都不想进。她不知道天寒的心在这里，魂在这里，她不知道天寒是这样的喜欢清静，她太不了解天寒了！难怪会失去他。
望向屋里，一个白衣的小小的身影进进出出的忙碌着。隐约透出的亮粉色和新绿色让人感到里面的温暖和活力。天寒呢？他在哪儿？丽云的眼睛搜索着，他是出去了还是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天寒会做什么，他们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形。
手指放在门铃上，丽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有些气馁。短促的呼了一口气，快速按下门铃。“来了。”里面一个甜甜的细细的声音马上应道，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门开了，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带着笑意映入眼帘。没有了上次的病容和憔悴，黑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而随意。
“快进来，外面冷吧？”朵儿伸手拉进丽云，完全没有芥蒂的拉着她的手，领到沙发前坐下，倒上一杯茉莉花，放在她的手边：“喝杯热茶吧，暖一暖。”丽云不自然的笑笑，“谢谢。”她不知道朵儿会这样接待她，她是预备以冷制冷的。
“有咖啡吗？”“有，对不起，我忘了问，习惯了。你等一下，我去冲。”“不用了，喝茶也行，你们平常都不喝咖啡吗？“是啊，天寒喜欢茉莉的清香，我以前喝白开水的，后来也喜欢上这种茶了。家里的咖啡饮料都是来客人才用。”“噢。”丽云的心又一沉，原来‘蓝山’不是天寒的最爱，只是在咖啡厅才喝的.“天寒呢？不在家么？”“在厨房呢，嫌我碍事，让我打扫房间，我去叫他。”“在厨房？”丽云吃了一惊，“他会做饭？不用叫了，我去看看。”
天寒头发束在脑后，扎着围裙在锅灶前翻炒，看那手法，竟然好像练过厨师一般。丽云有些陌生的看着他，这是江天寒吗？那个风流倜傥，穿衣讲究，在人前如同明星一般的江天寒会炒菜？天呢！他们之间有这么远吗？自己真的从来都没走进过他的内心吗？自己苦苦爱恋了两年的人又是谁呢？难道只是一个外壳而已吗？
“丽云？来了，到客厅里等会儿，马上就好了。”天寒招呼丽云，手继续叮叮当当的忙着。等他炒完手里的菜，朵儿接过去，对他说：“你去陪陪丽云，剩下的我来做。”“我来吧，你病刚好，累着了我有麻烦了。”“快去吧，剩下的可都是我的拿手菜，你也让我在你的朋友面前露两手儿。”“好，交给你了。有事叫我。”
两个人的和谐亲密让丽云眼热，转身回到客厅，天寒跟过来，打开电视。看见几上的茶，反身从橱柜里拿出咖啡：“只有雀巢，将就着喝吧。”“早知道你爱喝茶，我也会将就你。”“这不是将就的事儿，只有真喜欢，才能喝出其中滋味。”
“她会做菜？”丽云问。“会做几样，照着菜谱学的，味道还不错。”只要提起严朵，天寒的眼里就会有温柔的笑意。“你喜欢吃她做的菜？”“嗯，普普通通几个菜叶，在她手里随便一弄，就很好吃。其实，吃菜不是主要的，我喜欢她在厨房做菜的感觉，很温暖。”
是了，丽云在心里哀叹，我就是输在这里的，我没给他家的温暖。可是，自己也能每天这样给他做饭吗？不敢想那是什么日子。
“一帆怎么还没来？”天寒问。“怕是张雅还在吃醋吧。他也太过分了，我若是张雅，这辈子不再理他。”“不会的，朵儿对一帆像亲哥哥一样，一帆也明白这点，六、七年的感情，谁能说放下就放下，张雅一定能理解。”
“你们男人就是自私，光想着要女人宽容、理解，怎么不从女人的角度去理解？自己爱的人对自己不管不问，全心想的是别的女人，你让她怎么受得了？”
“总得给一帆点时间嘛，我能理解一帆，我相信他的为人，肯定会给张雅一个满意的交代。”
“奇怪，你么两个应该是情敌呀，怎么互相这么信任。他也这么帮你说话。”
“是吗？这才是兄弟呢。”
“呸，是兄弟还抢他的女朋友？”
“谁抢了，一没订婚，二没结婚，三没经过朵儿同意，动动念头朵儿就算他的人吗？那十年前我就一大堆女人了。”天寒嘴里不以为然，其实心底是有点理亏的。
“你还真会狡辩，一帆……”丽云的话还没说完，落地窗外映出一帆和张雅的身影。天寒得意地看了丽云一眼：“怎么样？没说错吧，一帆肯定有办法解决。”丽云瞪他一眼，很为女人难过。
一帆和张雅拉着手走进客厅，看到张雅脸上的笑容，天寒饶有深意地看向一帆，一帆得意地一扬头，两个人相视而笑。
寒暄过后，张雅四下里看。“朵儿呢？”“在厨房做饭。”天寒答。“你怎么留她一个人忙？我去帮忙。”张雅随手脱下外衣递给一帆。一帆反身挂在墙上的衣帽架上。“小雅，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一声小雅出口，天寒和丽云都抬头看了看一帆。一帆没理他们俩，仍含情脉脉的看着张雅。张雅娇嗔地瞪着他，秀气的鼻子一妗，半羞半喜的扭身进了厨房。
丽云仰头而笑，天寒笑而不语，一帆脸一绷：“笑什么笑，没见过谈恋爱呀.”丽云终于笑出声。“我的好表弟，真有你的，就这么哄好了，这张雅也太好说话了？将来还不被你欺负死，还有那个朵儿，太乖了吧，你们两个坏家伙，欺负我们女孩子善良，不行，我得为他们做主，不能让你们太得意。”
“别，姐，她们俩都小，你可千万不能教坏她们，再说我们哪敢欺负她们？泪汪汪的往那儿一坐，一句话不说就够我们忙的了。”天寒忙点头附和，心想就是，朵儿一个字没问，自己就全招了。丽云忽然被当成了大姑娘，心里不悦，脸色微变，一帆没看见，继续发议论：“是她们自己开明，懂得适可而止，再说我们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知道什么该珍惜……”
“一帆，帮我把餐桌抬出来，好多年没用过了。”天寒打断一帆。“丽云，你把椅子往边上挪一挪”。摆好餐桌，天寒和一帆到厨房端菜，丽云则在房间里四处张望。
真是个干净的女孩儿，这么大的房子，竟然纤尘不染；明亮的色彩与温馨淡雅的装饰令人心情明快，不管外面的天气多么恶劣，一走进房间就象走进春天；房间里的花草也很普通，大多是文竹、台竹或滴水观音之类看叶的，但枝叶绿的透明，绿得青翠，仿佛滴的下水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地上的垫子是他们的床吧？听一帆说，朵儿至今仍是完璧，可见天寒对她是何等的珍惜。想象着他们在垫子上相依相偎的亲密，她闭上眼睛仍忍不住阵阵心痛。两年多了，从她大学毕业第一次在一帆家见到天寒的时候起，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记挂在他身上，可他对自己除了最初相见时的惊艳与欣赏再没有过温存和甜蜜。想自己的美貌、聪明、家世、财富与个性，在大学里、在任何地方都是人中之凤，都是人人争相敬慕的对象，何时在人前低过头？她总以为是天寒自卑于自己的身世，才故意冷淡她、疏远她，所以她不在意他的漠然甚至拒绝，仍一厢情愿地为她守候，为他付出，到头来才发现是自己太可笑了。自己根本就没走进过他的心灵，如同以水溶石，再有多少年，水依然是水，石也还是石。
靠窗的木几上，插着一大束蔷薇花，五彩缤纷，鲜艳欲滴，插花的却不是精致的花瓶，而是一个粗瓷瓦罐儿，与低矮的木几相搭配，却有一份说不出的朴拙的美感。奇妙的组合！丽云感叹。
“丽云，过来吃饭了。”天寒的声音，丽云压下心底的失落，回过身，跟天寒走进餐厅。
餐厅里灯光明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一桌子的菜更是色彩丰富，朵儿和张雅摆好酒杯和筷子，一帆开启酒瓶子，待丽云落座，天寒逐一倒满酒。
“来，大家举杯，第一杯酒为丽云接风。干杯。”天寒一口喝完，一帆和张雅也毫不费力的咽了下去。丽云看看朵儿，一帆和天寒也担心地看着朵儿，朵儿腼腆的笑了：“我喝点就醉，等我出了洋相，你们可不许笑我，来，丽云姐。”说完举杯一饮而尽，丽云也爽快地喝下。
一帆吃惊得瞪大眼睛：“朵儿，你会喝酒？那次被你骗了，害我替你喝了好几杯，不行，你得还我。”拎起瓶子就过来，天寒忙站起来，“一帆，等等，能不能喝你马上就知道了。还是我替她吧。”“不行，她欠是她的，你欠是你的。我一会儿再和你喝。”
“一帆，我要喝几杯才能还清？”朵儿温柔地问。“一杯，一杯就够了。”“好，天寒，我锅里还熬着粥，一会儿我不能动你想着看看。”天寒明白她的心，这个善良的傻女孩觉得自己欠了一帆和张雅的情，甚至还欠了丽云的情。伸手要接过来，朵儿轻轻一挡，对着一帆一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站在那里有些晕，朵儿一手拄在桌子上，酒杯朝下冲着一帆笑了。“一帆哥哥，我知道一杯不够，可是我只能还这么多了，剩下的就拜托张雅了。”看着站立不稳的朵儿，一帆后悔了，这个掌心里捧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孩，从来没要求过自己什么，哪里就欠了他呢？自己刚才鬼迷心窍了，竟然想讨回什么。倒上一杯，自己一饮而尽：“好妹妹，哥不说了，以后天寒敢欺负你，找哥来，哥给你做主。”转身狠狠地看着天寒，“江天寒，看我妹妹的面子，今天你就自行了断吧。”“好，没问题，你说吧，几杯？”“应该让你喝趴下算完，可是你还得照顾我妹妹，换大杯，三杯。”天寒二话没说，从酒柜上拿下三支高脚杯，逐一倒满。
朵儿深情地看着天寒，她的天寒是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张雅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她看得出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今天会有一个了断，她也在等这个了断；丽云则冷眼旁观。
天寒一口气喝下三大杯，面不改色，一帆满意地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朵儿舀了一碗冰糖银耳汤，缓缓举到天寒嘴边，天寒眼睛看着她一口口喝下，放下碗，他拍拍朵儿的头：“还能走吗？如果能走，去看看粥好了没。”朵儿点点头，旁边的张雅站起来：“我陪你去。”
“这就算完了？”丽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帆和天寒。“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一帆懒懒地答，随手抽出一根烟，自己点上，很快，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就朦胧在了烟圈里，他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眼里深深的忧伤。脑海中挥不去的是朵儿与天寒对视时深情的眼神。那份痛深深地刻在了心上。
天寒给丽云倒了一杯茶。自己则若无其事的接连喝了几碗冰糖银耳汤，那是朵儿特意做的解酒汤，里面有梨子、青果、西瓜、银耳等，喝起来清凉酸甜，解酒解渴。空腹连喝三大杯，酒劲儿已往上涌，他在尽力控制自己，他是主人，不能先醉，还有她的朵儿，需要他的支持。他相信，一帆决不会有意伤害朵儿，他也知道，一帆对朵儿用情之深已超过了自己的预料，他能这样冷静地坐在这里，其理智的掌控能力已非同龄人所及。一帆是学政法的，将来多半进入官场，凭他的心胸气魄，他日如入官场，必将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