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尾声（1 / 1）
三年后
我学成归国了，这次回家，我没有惊动任何人。飞机降落在Z市的国际机场时，Z市还沉浸在清晨的静谧中，有一层薄雾轻轻地裹覆在她的青山绿水之间，显得神秘而灵动。从机场出来后，我打车直接去了郊外的墓地，那里永远沉睡着我最亲最爱的人。清晨的墓园还没有什么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耳边阵阵鸟鸣声，还有我踩在满地金黄落叶上的“沙沙”声。我在每位亲人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支百合花，我的母亲、两位父亲、琳姨，还有陶槐闻。当我颤抖的手指放下最后一支洁白的花朵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能稍稍平息，因为在他们中间，还没有出现一座新的墓碑。
走出陵园时，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了我的身上，暖洋洋的，让我有了片刻的晕眩。我打开了一封信，那是出国前列风让唐子淮带给我的那封信。
“我们作一个约定吧！三年后，你拿着法学硕士的证书回国，而我，会在这三年里好好地活着，活着迎接你回家！”
“列风，我依照约定带着证书回来了，你也一定要信守你的诺言！”我看着那两行字喃喃自语着，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当穿着医生服的唐子淮看到我时，满脸洋溢着惊讶与喜悦。
“陶桑聆，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早通知一声！”
我对他笑了笑，看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列芸正坐在那里，她站起身，对我微微笑着，曾经瘦弱的身体明显健康了，脸颊还有着两抹淡淡的红晕。
“列芸今天到我们医院检查身体。”唐子淮向我解释着，口气有点尴尬。
“唐子淮，列风呢？”我无暇顾及他语气的怪异，只是想早点知道列风的下落。
他的眼底飘过一缕着摸不透的神情，他看了我一眼，并不做声。我的心猛地撞击了一下，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列芸，你，你哥呢？”我一把握住列芸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他还活着吗？”
列芸看了一眼身旁的唐子淮，并没有回答。
“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唐子淮说。
“可，可是，我该去哪儿寻找？” 我又焦急又忧虑。
“回家去吧！” 唐子淮拍了拍我的肩头，像是给我无限的勇气。
我几乎是狂奔着跑进列风的房间，他的房间内空无一人，物品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很久都没人居住的样子，落地窗却是开着的，风很大，卷起了洁白的纱帘。我呆呆地看着那光影中舞动着的白色，恐惧慢慢从脚底心爬了上来，并很快占据整个心灵。
“小姐，你回来啦！” 身后响起胖婶洪亮又兴奋的声音。
我转过身，感觉有一张满面笑容的圆脸在我眼前晃动，但我的意识却是空洞无比。
“小姐，你怎么了？” 胖婶疑惑地问，并伸出胖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胖婶！”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由于用力过度使她叫嚷起来。
“小姐，轻点，轻点，我一把老骨头了！”
“列风，列风呢？” 我紧张地问，整个心都快跳出来了。
“风，风少爷？花园里啊！” 她回答，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花园，为什么在花园？” 我此刻的思绪已是混乱无比，他为什么在花园？闪入我脑海的第一个答案，竟然是──他葬在花园吗？
“为什么在花园？” 胖婶更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你那棵不再结果的苹果树，今年结了好大的果子，风少爷去照看了……”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我已飞快地往楼下奔去，身体掠过走道、楼梯、大厅……我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欢呼，列风，他还活着，还活着！
在那棵硕果累累又枝繁叶茂的苹果树下，我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戴着一顶帽子，正摘下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听到声响，他回过头，看到了我。
“嗨！”他微笑着向我打招呼，“吃苹果吗？”
“你这个臭小子！坏小子！不许动我的苹果！” 我轻声地骂着，鼻子开始酸酸的，眼眶的雾气开始越来越浓。
他的笑容更深了，并张开了他的双臂，我扑入了他温暖的怀抱，使劲在他怀里吸着鼻子。
“这三年你去哪了？为什么每次我偷偷回来，都找不到你！” 我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问。
“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列风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着，暖暖的气息拂在我的颈窝，痒痒的。
“什么？”我有点迷糊了。
“我知道，你在飞机上还没看完我的信，就会吵嚷着要下飞机；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遵守约定，偷偷地跑回来找我；我更知道，你一定会以为，我会躲在别的地方，所以会去唐子淮那里打听我的消息。但是，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知不知道，我这个老猎人一直都在家里呆着，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惊愕于他对我的了解，虽然有点小小的不服气，但却是满心的感动与欣喜。
“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有点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疤痕，却没有勇气摘去他的帽子。
“动了两次手术，清除了以前的淤血，现在还比较稳定！” 他轻松地说着，“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说不定我现在的智商已经低于一百了！”
“那不是很好嘛！” 我的鼻子酸酸的，但还是努力绽放着调皮的笑容，“我们两个战斗了十几年，现在终于分出胜负了，因为，我比你聪明多了！”
他哈哈大笑着，怜爱地把我拥入怀里，又紧又痛，仿佛要把我揉碎在他的怀中。
大门口传来了喇叭声，有车开进来，唐子淮微笑着伸出车窗，向我们挥着手。
“该死的唐子淮！他刚才在医院故意耍我！”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又引起列风的一阵大笑。
“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列风，“唐子淮现在是不是和列芸在一起？”
列风收起笑容，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其实我有一点点私心。”他的声音暗淡了下来，“如果哪一天我……”
我猛地抬手堵住了他的嘴，惊讶自己竟然那么快就猜出他要说什么。
“你想让唐子淮做你的候补吗？这对他、对我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严肃地对着他讲，“而且，由于第一个约定已经履行完毕，自行终止了，现在我要进行第二个约定！”
“第二个约定？”列风皱了皱眉，奇怪地看着我。
“对，第二个约定！”我抬头看着满树红艳艳的果实，仿佛看到了妈妈甜蜜的微笑，“我妈妈喜欢旅行，她希望她的足迹能留在她最向往的那些地方，可惜，她去世的太早了，所以我要替她完成她的愿望！”
我回过头，挺直了腰、抬起胸膛，认认真真地看着列风：“所以，列风先生，我和你的第二个约定，就是……在我三十岁时，我们要去喀纳斯找湖怪；在我四十岁时，我们要去撒哈拉骑骆驼；在我五十岁时，我们要去肯尼亚看大象；在我六十岁时，我们要去爱琴海晒太阳……”
“六十岁？我能活那么久吗？”列风打断了我的话，有点哭笑不得。
“你敢？”我霸道地说，“你不只要活着，还要健健康康地活着，活到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还有一百岁！”
“对了，一百岁的时候，我们该去哪呢？那时，我们都已经老得走不动了！”我为难地想着，“有了，一百岁时，我们就回到这里，摇一叶小舟，在月湖上看夕阳，好不好？”
列风有点动容地看着我，他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我会活到一百岁，陪你在月湖上看夕阳！”他缓缓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抹灿烂的笑容，千丝万缕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梭而下，迷朦了我的双眼，有千万颗星星好像在我眼前舞动着……渐渐地，我好像看到了水天交汇处，夕阳染红了整个湖水与天空，在那抹火红火红的光影中，有一叶小舟，舟上两个身影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