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四（2）（1 / 1）
滕一下子惊住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猛烈地撞击着心房，他不由屏住呼吸，心跳也似乎跟着要停止！只有那双眼睛，却定在那里再也不能动了，就那么痴痴地瞧着。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一个女子——不，应该是女神：一袭神衣雨裳如轻纱薄雾般缭绕着她柔弱修长的身体，整个人都显得清爽无比；面庞虽不是温润如玉，却也是冰雕玉琢般，容颜秀美绝伦，肤色晶莹剔透，表情冷清清地，却还是掩饰不住她那绝世风华！还有那一头几乎要垂地的飘逸的长发，乌黑发亮，顺滑轻柔。而且，她浑身那种凉沁沁的感觉正是滕自己这么多天来一直寻觅的啊！
雨神微微蹙起眉，轻颦的双黛，笼罩着似有似无的淡淡的忧郁的色彩，朦胧而又秀丽，淡雅而又幽美。
雨神看了一眼滕，心里生出一丝不满，还不曾有谁这样无礼地、长久地凝视自己呢！心上的绞痛减少了些，开口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滕好像没听见似的，还是目不转睛地痴痴凝望着她。
雨神薄面含嗔，透明的面庞凝重起来，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滕一下。滕一下子惊醒，忙道：“润？”
“你怎么找到这里？”雨神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就是你的蓄泪池，是不是？”滕指着身边的那个小小池子，坚冰厚积，却也如玉璧般透明而纯净。
雨神垂下长长的睫毛，心里还是觉得滕这个凡人很是不可思议：他竟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最为隐秘的蓄泪池，而且还这般肯定！
“也就是你的心，是不是？”
雨神抬头再看看他，目光不再木然。
“这么说，我闯进你的心了？”
雨神浑身一颤，干涩清冷的双眸慢慢地朦胧起来，蒙上一层水雾：他闯进了我的心么？
滕微微一笑，道：“我找到了，是不是？刚才我是不小心跌进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弄痛你？”
雨神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捂住自己的心房，刚才那一阵绞痛还是令她心有余悸的。
“我弄痛你了吗？”滕伸出手，流露出十分心疼怜惜的表情。
雨神侧身让过，道：“你要做什么？”
“我，”滕忙缩回手，道，“我想替你揉揉……”
“不用。现在不疼了，你走吧。”
“不！我不走，我还要融化你心里这些坚冰，让你恢复天下最柔软的心房！”
“你怎么知道它是天下最柔软的心房？”雨神已经不再惊异于这个凡人的语出惊人了，相反地，却莫名地产生一种惧怕和反感来，冷冷地道，“它现在是世上最坚硬的了，而且不是你，一个凡人就能融化的！”
“我，我会想办法！”滕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了。
“恐怕你没有那个本事！”
“雨神！雨神！”远远地，传来几声呼叫。
雨神愣了愣，回头对滕道：“你立即离开这里！”
说完，匆匆走了出去，滕情不自禁地跟在她身后。
两个女神飘然降临北坎宫。
云神一袭白羽纱的衣衫轻轻飞扬，面上的柔和而安静的色彩使她显得亲切非常。
月神脸似银盘，神情冷清清地。她轻轻落地，洒落一地寒光，浑身笼罩同样暗淡而清冷的光芒，总是让人对她产生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只有当日神的热爱之光照耀她的时候，她才会散发出分外美丽娇娆的妩媚来！
“媚……不，雨神！”云神抢先叫道，看一眼月神，忙又收敛了些自己的热情。
“月神，云神，你们——”雨神知道女娲娘娘必将有所行动，只是派这两个女神来又有什么用意呢？
月神微微一笑，走近她，略带神秘地道：“雨神！我们只是偷偷来看看你，想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雨神从来没有经历过女伴们的神秘私语，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看过她们一眼就不在意地似乎沉浸自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月神只好道：“是有关风神的事。”
“他的事没什么好听的。”雨神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月神不由感到有点沮丧，她真的已完全放下风神了？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你吗？”
雨神顿了一下，目光空洞，淡淡地道：“……他注定漂泊，就像我本来注定流泪不止一样。”
“不，不是的。日神近日来终于替你找到了原因，其实……”月神密切地注意着雨神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无多大兴趣，但也并不阻止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说，“其实，他是恋上了别的天神！”
雨神苦涩地道：“我知道。”怎么能不知道？他离开自己之时，即使没有恋上别人；在这之后，这么多年了，自然也是要恋上别人的，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到处飘荡、神游天地的风流潇洒的风神！
月神惊喜地看了一眼云神；云神却不忍心地撇开眼光，不敢看雨神的面庞。
“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雨神不作声。
“她是旱神，是魃！”月神带着些同仇敌忾的语气道。
雨神的睫毛微不可及地颤了颤，“哦！”
“是旱神，是旱神！你听明白了吗？”月神看着她呆呆的目光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别样的感情，那一声“哦”倒似乎有些苦痛，但又似乎只是冷淡。
“旱神？”雨神露出怀疑的神色。
月神忙进一步解释道：“旱神本来一直在南方隐居，只是一向因为有你的存在，她几乎不被人注意！可自从风神与她相见之后，风神被她迷惑，不肯到别处逗留，以致她的神力是越来越大！加上你现在又失常，不能降水，现在她几乎是霸占了整个世界了，要不是风神还在女娲娘娘的控制之下，只怕她——”
“风神能使魃力量更大，而我也助了她一臂之力了？”雨神终于明白月神的意思了。
“是呀！而现在也只有你能消减她的力量，甚至消灭她！而且，这样你还能夺回风神的心啊！”月神急忙把美好的前景告诉她。
雨神的幽黑的眼珠慢慢转了一圈，道：“是吗？”
月神有点着急了，怎么雨神是这样一个温吞吞的天神呢？听到这样的事，或者在对情人有所怀疑的时候，也该愤怒的呀！她怎么能这么平静呢？难道这些也不足以使她痛苦愤怒吗？
她不该是这个反应啊！想当初，日神误会自己和身边的那颗星神的时候——他那时还是没有根据的误会呢，都暴跳如雷，甚至都气愤地多少天不肯在天空露面！一直到真相大白时，他还流泪心疼地要月神保证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呢！
“你不生气吗？其实，我听日神说，魃并不好看；风神也一直没忘记你。可你现在不出现，他才被魃迷惑，所以他才……”月神捅捅云神，希望她也帮着说几句。
云神为难地开口道：“雨神，你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先替你找到魃……”
“不用。”雨神终于开口道。
“怎么？你就不管不顾，让他们……”月神急急道。
雨神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淡淡道：“我怎么能管得了他们呢？只有任他们去了！”
“可是，难道你不妒忌吗？风神本来是你的……”
“他从来就不是我的什么！”雨神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了一点，随即又低了下去，“他从来都不曾属于过我，我又凭什么管得了他们？”
“你自暴自弃？”月神惊异地道。
雨神面容再次平静下来，道：“我无能为力。”
“你可以的，只要你感到痛苦，只要你……”
“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雨神冷冷地道。以前的痛苦太多，我都忘记了，所以，我不悲哀；过去的欢喜很少，我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高兴。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是最好的，我不想打破它的平静！
“可是，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他们两个欢好爱恋？”
“一颗早就飞走了的心，难道还能再回来吗？即使回来，我也不想要了！”雨神依旧冷清，似乎看透了世情。
月神不由咬住唇，怎么会这样，她还以为她这个办法肯定会起作用呢？可现在……
云神也咬唇看了雨神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即使你不在乎风神的背叛，可是，你难道不能看看天上人间现在的苦楚？他们在没有你时的惨状？还有那么多的生灵都在……都在……旱神魃的淫威下苦苦挣扎？这可是女娲娘娘亲手创造的世界，你真的要毁了他们吗？”
月神一挥手，将一面透明的银镜置于雨神面前，要她看看下界的荒凉。雨神扭过头，淡淡地道：“我从来不管这些，只凭着我的心。”
“你看哪！你为什么不看？他们也在痛苦，你难道就如此无动于衷？”
“我是无动于衷。这与我何干？”
云神狠狠心，道：“雨神！你对自己无情，又对这些无情，你，你……这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你失望？”雨神觉得奇怪，她凭什么对她失望？自己如此，和她什么相干！难道她还关心她吗？
“你怎么连愤怒和妒忌都没有了呢？那么，你难道真的是要反抗女娲娘娘，要和女娲娘娘对着干吗？现在下界巫师的祷告和诅咒都已上达天听，女娲娘娘震怒不已，你还这样执迷不悟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权力、地位、名声、尊敬、歌颂、赞美、崇拜、敬畏、自由、财富……”雨神忽然想到天蝶仙列出要给她的一切。
云神惊诧而痛苦地听着雨神一句一句地吐出这些词句，她几乎有些恐怖起来了！这是她了解的一向淡泊宁静的雨神吗？
“什么？你要这些，难道你真的想取代女娲娘娘？你这是妄想！”月神立即勃然大怒。
“这些都不是我感兴趣的。”雨神懒懒地道，“不过是天蝶仙开出来的条件罢了。”
“天蝶仙？”月神和云神都吃了一惊，“他来你这里了？”
“他要我跟他合作，他就会给我这些，还会……”雨神想起那个实实在在的拥抱、没来得及到她脸颊的亲吻以及那个令她心动的提议，不由微微晕红了脸。
“你！”云神看着雨神脸上突然出现的红晕，诧异而担心地道，“你难道答应他了？”
雨神不答，只是回看着神情极为着急的云神。
月神对云神使了个眼色，道：“我先回去，你在这里再劝劝她吧！”
云神知道月神是要回去把天蝶仙的消息告诉女娲娘娘，也就不阻止，让她去了。
“媚！”
雨神似乎愣了一下，看着云神，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云神急急道：“媚！你不能这样做！你不会要那些什么权力呀，名声呀，地位呀……之类的，是不是？”
“是，我不要！那些对我有什么用？它们打动不了我的，你放心！”雨神嘴角带些讥讽的笑，“可是，他……”
云神一喜，忙拉住她的手，正欲说话。却只见雨神一下子抱住身子，蹲了下去，透明的小脸也一下子更为煞白了，似乎痛不可忍，不由大惊，道：“媚！你怎么啦，怎么啦？”
“我，我，”雨神紧咬嘴唇，“那个，那个人皇，他又……”
“他怎么……”云神还未说完这句话，忽然只觉得自己又浑身膨胀起来，只惊异地说的一句，“你，难道又能流泪了吗？”已变身飞起覆盖了整个天空。
雨神只觉得一颗心在被什么一下，一下地斫着，削着，剐着，疼痛难忍，却也还看见云神竟突然变身离开，也不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