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在即(1 / 1)
刚过立秋,天气依然闷热的很。懒懒的躺在温玉湘妃榻上,思绪在空气中发散,贪婪的享受着这种心无旁系的空白。
温玉塌是冰凉的,但抵不过空气的湿腻闷热,身上薄薄的附了一层汗意。
“殿下。”(殿下是对公主的称呼,而陛下是对皇上的称呼)
“嗯?”喃喃的应了一声,我似睡非睡。
“山阴公主求见。”
菱窗外蝉声呱噪。
“不见。去回了她,本宫身子不爽快,今日不必来请安了。”心中升起一丝烦躁,这女子,忒不识相,几次三番将她距之宫门之外,怎么还是要来纠缠?
侍女躬身退出。
我想要再次把自己抛入无所思的飘渺中,却已做不到。心中没由来的浮躁,身体在榻上辗转不宁。
“殿下。”不一刻,侍女渊碧又走进来。
我默不出声,眼角睇到她手中高持着榍金托盘跪下。
“山阴公主誓死请见,她言倘若不能见得殿下,愿如此璧。”
盘中所放的是当初山阴下降威北侯时父皇所赐的陪嫁御宝太平璧。此刻那面润白透彻的玉璧已然碎裂为二,我心一凛,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太平已破,再无挽回了。
翻身坐起,吩咐渊碧,“让她在外殿候着。”
对镜一望,云鬓已乱,唤来婢女惟银,“为我梳妆罢。”
眼睛盯着铜镜上雕刻细致的云纹,脑中木木瑟瑟的,山阴又能说什么呢?那些个劝谏的话不听也罢,难道我不愿意国家图强,抗虏御敌吗?只是时机已失,悔之晚矣。
恍惚中,镜中那头乌发已被挽成飞云髻,金步摇,玉搔头,点缀其上,衬着那袭流彩飞花云锦宫装,好一个盛世华衣呵。
只可惜如今盛世不再,山河日危。
“换成螺髻。”不是不知道山阴在外头必是等的焦急,可我偏要磨蹭。
自己思忖,怕不是不愿意见她,而是羞于见她罢。
自她适了本朝名将威北侯赵天正后,屡次三番为夫请命,望我劝说皇兄恩准赵帅强兵吓敌之心。可惜,我说服皇兄的却是朝廷建军强兵之银开凿运河,泛舟春游花都繁阳。
月前,赵帅自前线七道加急文书传到上京请求增援,皇兄不允,命他自救。山阴泣跪于我宫门一日一夜,求我出面劝说皇兄,我却以京城现在不宜外调军队,国兵不可轻易给赵帅为由,一口回绝山阴,并斥她妇人干政,罚去月例奉银半年。结果前线长风坡一役,敌众我寡,赵文正险些就义成仁。
的确,社稷为难,我难辞其咎。可以说,我是罪魁祸首。
“殿下,梳妆已毕。”
惟银推到一侧,我朝铜镜中略略一看,头上已是简洁利落的螺髻。于是起身,踱向外殿。
穿过中庭,踏入贰道拱门,远远瞥见前殿立着二人,竟是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山阴,男子却是内阁宰辅秦枫。
我沉下脸,背过身去,喝道:“大胆山阴,却来越不懂礼数了,景纹宫也是外臣可以入的吗?”
周边宦官立刻搬来乌木雕花牡丹刺绣屏风,搁置于我和他二人之间。
山阴与秦枫一同跪倒地下,叩首。
“情非得已,山阴、山阴别无他策乃敢貌似逾礼犯上。只因,只因……”山阴通身颤抖,几欲昏厥,我观她形状,已经心知不妙,在屏风后坐下,接过惟银递上的香片冰茶,饮了一口,定了定心神,“起来说话罢。”
山阴依旧跪在地上,再欲张口说话,却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秦相,究竟何事?”我转向秦枫。
“殿下!”那把苍老的嗓音压抑着抽噎,“兵临城下,破城在即了啊!!”
手中玉杯一抖,茶水渍湿了半幅罗裙。
原来,已经到了这一天了。
“殿下可知晓了?”我的声音依然清越平静。
“圣上独闭于宜性殿,传旨说谁也不见,擅闯者一律杖毙。”
涩涩的痛处染上心扉,自己种下的苦果总得自己尝。
他又能任性到何时啊,总要面对的不是吗?
走出屏风,看到地上二人均已涕泪纵横,也不去理会,径直走出宫门。
“备轿,去宜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