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节 祭奠（1 / 1）
昭戈已经在准备跟北安开战了！
粮草已经备齐，军队随时准备出发！
荒从他的意识里隐出，抹去对他施用魅术的这一段，依旧淡漠地笑着，说：“将军一定在骂我认贼作父罢。”方才探他意识，其实荒知道他并没有这样想，他只是奇怪而已。
“没有。”将军到底是武人，也不说什么客套的话，直来直往，没有就说没有。
荒也淡淡笑笑，“本来是像要复仇的，可是被将军捷足先登了。”
“这……”天地可鉴，他并没有太多想法。
荒笑着说：“开玩笑的。凌杰抚养我多年，我也不忍下手，其实很矛盾。不过，他能够战死沙场，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算是最好的结局了罢。”
将军不言。
“荒此行只是想要拜见将军，并无他意，认为是荒无聊也未尝不可。多有打扰，告辞了。”当下离开。
荒回到月殿便配起毒来，蔓茄兰太后用过，症状明显，解药也被矢衣配出来了，不可再用。水香已经给蓉蓉公主用过了，荒需要另配毒药。很快就作用的毒，要赶在昭戈对北安开战之前。
荒在忙，没有任何人告诉她，方才商羽来过了。
荒想着，昭戈此次不过是处理了几个老臣，军队和朝廷并没太大变动，尤其是军队，几乎没有变化。而北安不同，北安宰相倒台，牵扯太广，朝廷几乎摇摇欲坠，新填充起来的朝廷还经不起太大动荡，御龙庄消失，虽然留给朝廷一笔钱财，但是并不顶军队。凌苍带兵，军队稍有改观，但比起昭戈的军队，还是有一定差距。又北安赶上春荒，刚刚消失的御龙庄不会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救济，只有御龙庄下的一些商铺在以个人名义进行赈灾。
墨夜前来与昭戈签订的协议长久来说的确有利于两国安定，但是现在协议刚刚签订，还没有作用，现在开战，那协议还无法保住边界安宁。
荒早就料到商羽要是开战的话就一定会在协议作用之前开战。
他毕竟还需要一场战役来洗刷他输给凌苍的耻辱……确切地说，是输给“幽冥之影”，莫尘。
莫尘也是料到这一点的。
想到这里，荒放下了手中的毒。
如果商羽死了，那么，昭戈会变成一团糟罢。
那样，昭戈的百姓就要遭殃了。而且……下毒这种卑鄙的事……
她这样做多么愚蠢啊，跟那个派遣荆轲刺杀秦王的蠢货燕太子丹有什么区别？一统天下或许是好的，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天下一统的时机。
两国实力相当，硬要一统的话，将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损耗太大，任何一方都担当不起。
莫尘察觉到了，他会做出准备的罢。
不需要她做这种愚昧之举。
荒笑了笑。
“荒！荒？”
荒一听就知道是末来了。忙把桌上的毒往摆得乱乱的宣纸下一推。她的桌子不让其他人收拾，习惯了。
“荒。”末进殿来，还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故作的镇定却掩不住心底的激动。这个孩子啊。
“要走吗？”荒故意问他。
“嗯。”末极其麻利地点头，反应真是迅捷啊。
于是荒就和末出了宫。
荒问他：“空最近还好吗？”末点点头，说：“好多了，不那么任性了。”听到这样的评价，荒忍不住笑出来，空好歹是一个大人了，还贵为空王，被这样一个小毛孩子评价说任性。真是……有点好笑啊。有一点。
“空最近在忙什么？”荒又问。“空还不是每天都在耍赖，哪里像个王爷根本就是个赖皮！不过……”末神色一变，继续说，“前些日子太后请他入了一次宫，不知道他跟那个老太婆说了什么，反正他出来之后说什么‘危险解除’。”
荒沉默。空……变了罢。他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孩子了，现在的他也在努力地保护着自己和周围的人。
“刃呢？刃好吗？”
“你都只问别人，不问问我。”末有些不高兴。
荒笑着摸摸他的头，“你不是就在我面前吗？而且，我有问过空哦。他夸你聪明呢，一定没有在你面前这样对你说过罢。”
“真的？他真的这样说？”末睁大眼睛望着荒。荒认真地回应他：“当然了。我干嘛要骗你。”
“嗯。算他没有白长了那么一双好看的眼。”末得意地说，荒不禁莞尔。
“刃也还好，就是空有时候使坏，逼他穿女装。”看着末狡黠地笑着说，荒倒是起了兴趣，问：“空怎么逼他？”
“你不知道罢，刃居然喜欢甜食。没见过他那样的，简直嗜甜如命，空就拿这个胁迫他。”
荒看了看末，“你也经常欺负他罢。”
“我是小孩！你听谁说过小孩欺负大人的？”他还理直气壮了。
一路说笑着，末拿着他最得意的几个字到了帝都最好的刻碑处。
末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工匠把他的字刻写在石碑上，整个过程中，末都严肃认真地站在旁边，石沫飞起来，迷了眼，他也只是抬手擦擦。
荒看着他写的那几个字，算是不错了。少年的笔触，略显稚嫩，但是很有劲。是透着深刻的思念的罢。
那位老人，荒没有见过。末的爷爷，居然连名字都不为人知。末只写了个爷爷，没有名字。
这世间的人，来此走一遭，能留下什么呢？也许很多人就像这位老人一样罢，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无法留下，唯一留下的，也就是他的孙子对他的记忆和思念了。
那些记忆和思念……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明。将他的生命延续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
记忆……
如果可能，荒不想再用魅术了。
刻好了墓碑，荒要代末付钱，末坚持要自己出。荒也就不再坚持。荒知道，凭末，这些时间是挣不了这么多钱的，这些碎银子里有她以前有心多给他的，也一定有空有心给的。
不是施舍，是对于末的敬意。
在末安葬他爷爷的地方，那里的数木已经生了新芽，几株桃树也生出了芽苞。月殿的桃花开得早，那里的花都有落的了，这外面得桃花这才准备开。
万木春。末的爷爷的坟墓安静地坐落在一片新春之中。
末在他爷爷的坟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荒头一次发现这个小大人竟也有如此多话的时候。
他说得很细，说如何遇见了荒，说荒把他带入皇宫，还解释荒是什么人，说皇宫里怎样怎样。荒听着末跟他爷爷说荒是一个好人，说她是他的又一个亲人。荒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好人……她配吗？
孩子到底天真。如果他知道因为她的阴谋，在北安，有多少人因为与她有关的某些原因而被抄斩，他还会这么说她么？还会说她是好人吗？
她不敢想象，那个时候，如果这个孩子用不可思议的，像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会生出怎样的恐惧。
孩子的眼睛太干净，望望容不得肮脏的东西。
自己信任的人如果被发现是很邪恶的，那么，会很受伤罢。但是……一个人受伤的目光，有时候会像剑一样锋利，能够反过来刺伤被那目光锁住的人。
她讨厌跟任何人太亲近。
末讲了很多，最后，终于安静了。
他说，他会好好活着，一定会让爷爷骄傲的。
好好活着……荒扭过头去。先末一步走了。
末追上来的时候，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想说的，他想说，荒，其实你并不是一个那么冷漠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
不知道。
回去的一路是安静的。谁都没有说话，春天都寂寂无声。
分开的时候，荒买了一大包点心。甜的。据说那是帝都最好的点心店。
荒要末带给刃。她说：“不要欺负他。刃……他，也是一个人呢。”
末安静地接过去，点了点头，说：“保重。”走出几步之后，又跑回来，怀里抱着点心，拉住荒的胳膊说：“我们都是一个人，但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荒。”
荒怔怔地，看着他，知道末又抱着点心走了。
看着他跑开的身影，荒这才点了点头。
转身。嘴角勾起凄凉的笑。也许，只有自己才是一个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