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尔以相离为苦(1 / 1)
谁能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云毓,绛缡,段沁……你们都知道真相,或多或少。
只有我。
只有我,连该爱该恨都再也分不清楚。
段沁……我可以相信你么?相信你的薄情,你的残忍,都是迫不得已?
我可不可以相信,在你心中,你……还有那么一点爱我?
我怎么能相信你,我曾用我全部的心力爱过你,然后又用来恨你。可是现在我唯一能恨的人,是不是只有我自己?
信纸从手中无力跌落,我愕然发现,信的背面竟还写的有字,血字。
细细姐:
我没读过你那么多书,写不出什么大道理。
当年,相公要我一路照顾你回杭州,我答应了,但是我没有照做。
就连相公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我也没有听他的话。
我知道姐姐现在一定很恨我,我也没什么话说。
我只知道,云少爷一定不会不管姐姐死活;我虽然没跟姐姐相处多久,但是我知道,以姐姐的脾气,如果我真把这封信交给姐姐的话,姐姐就一定不肯抛下相公自己走。
那样相公费了那么多心血,为了保护姐姐才布下的局,就全都白费了。
不过我也有我的私心,姐姐走后,我就躲在京城里,远远的看着相公。那时我想,相公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就为他送终,再去下面陪他。
我想和相公同生共死,这个机会,我不想让给姐姐。
姐姐,相公其实没有碰过我。
我曾以为那是因为我是云少爷的人,后来才明白是因为你。
姐姐,我很嫉妒你,所以总是跟你做对。
害死你和相公的孩子,我很抱歉。
相公现在不会有事了,我离开他来到杭州,我会做很多很多善事,偿还我欠的债。
请姐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没有脸见你。
妹绛缡愧书
我哭了,却笑着。
我笑着,却禁不住泪下。
如果可能,我倒宁愿相信你们每个人,都在对我说谎。
你们当中不管哪一个讲了真话,我都必定万劫不复。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澄澈…………
我没有再去追问绛缡,亦没有去寻云毓或者段沁。
爱恨情仇,若是来得太迟,倒不如就让我无情以对。何况我一介卑微烟花,那些皇亲贵胄的命运起伏,就算我拚尽全力,恐怕也分毫左右不了。
罢了,不管是谁愧对了谁,不管是谁欠了谁。我苦苦挣扎到今日,再也无力从头计较。
转眼就过了两年。
晌午,嬷嬷派人来说,有一位远客好大手笔,一口气就包下未央阁一个月。
我一笑,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这不知名的客人买下的,其实是风细细的一月青春。
“嬷嬷请姑娘好伺候这位豪客。”
我微微欠了欠身,道:“细细心里有数,请嬷嬷尽管放心。”
心里微微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为我竟肯将万金轻掷?
将琉璃榻外的冰纱帐放下,学那小怜横陈。
夜夜做戏,连我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恐怕都欲呕,我老了,厌了,就算明知是做戏,也觉越来越难敷衍。
自帐内向外观望,帐外那人面目模糊,似乎三十几岁年纪,不胖,穿一件宝蓝色外衫,似乎也不甚可厌。
“在下钱塘宁钦,六年未见,细细姑娘可是别来无恙?”
“细细一切安好,有劳公子费心了。”我柔声答道,心中却想着,六年前我刚十八岁,正是荣膺花魁的那年,听这位客人说辞,显是旧相识,何以我竟没有丝毫印象?青楼女子,牢记每一位出手阔绰客人的出身爱好是至关紧要的生存法门,宁钦出手如此大方,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忘了他。
“细细姑娘天生丽质,自然玉颜无损。你看在下比六年前,可是老了许多?”
“请恕贱妾无理,公子如今…………贱妾对公子似是没有什么印象,公子莫怪。”
那人朗声大笑,“细细姑娘真是直爽,六年前在下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虽然倾慕姑娘风采,姑娘又怎么会记得我。”
他撩起帐子,我看见一双再认真不过的眼睛,眼里的执著竟让我想闪避。
“细细姑娘,我叫宁钦,请你从现在开始,记住我的名字和样子。”
“细细,你暂时记不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记住我。”
“细细,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才来见你?因为我要为你出人头地,现在的我,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嘘,细细你不要说话,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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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你竟要我相信你。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相信,对我而言这是多么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