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 / 1）
永夜街是清水市有名的红灯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程度让正经老实人都不敢在夜晚走上这条街。现在是大白天，还不是糜烂堕落的人们寻欢作乐的点。多数店面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整条街上冷冷清清。
这是一家名叫ANNA的小宾馆的普通客房，房中有两个人，男人斜靠窗台逆着阳光，看不清脸；女人倚在他对面的桌子上。
清冷的女声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讽刺，“你不让我杀她，现在好了，她为了厉延泽豁出性命去通风报信。你计划了那么久，暗中截杀厉延泽的后援。本来这次可以借厉鸿的手将他除掉的，就因为你一时心软，前功尽弃！难道说你是突然顾念起了兄弟情分，不准备复仇了？”
“我自有分寸，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男人的声音温润醇厚，非常好听。
殷素走到男人跟前，细细凝视他的脸，手指绕上他的领带，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语气也软了下来，“不是我想催你，只是怕你越晚动手，越是心软。我不想你的苦心都白费！”
“我明白。”
摆弄着领带的手抚上男人的胸膛，“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也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白皙的手臂水蛇般游移至领口处，扯开领带，刚要去解领口的纽扣，手就被安辰一把握住拉了下来，他站直身体离开窗台，淡淡地道：“今天不想做！”
殷素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随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杏眼中倏然蹦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低声道：“我要杀了她！”
安辰斜睨殷素一眼，声音沉了下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无视我的命令，擅自向她下手，这次的事我不想追究！但是，没有下一次了！你再自作主张、任性妄为，别怪我不念情面！”
“你对她动心了？你喜欢她了？”殷素有些激动地拔高声音。
“她是势力圈外的人，没必要节外生枝。况且她的身份大有来头，如果能收为己用将会成为我们强大的助力。”
“什么大有来头？！不就是个杀手么？组织竟然到现在都查不出她的背景，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多留在身边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使用利刃就会有割伤手的危险。”
“呵，你真是这样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天即使谭明没有出现，‘煜’组的人也会在之后的半小时内赶到，把你们弄出去！你真是为了利用她才把她留在身边？这次你放过厉延泽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为了救她的性命，宁愿纵虎归山？！”殷素有些气急败坏。
安辰倏然转身将殷素推到墙上，有些漠然地打量她片刻，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最近你也越来越放肆了。你该庆幸自己是殷老大唯一的女儿……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希望你搞清楚——现在，我，才是‘煌’的首领！我做什么不需要你的质疑。不管我怎么想，她确实有利用价值，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似乎被安辰的气势所迫，殷素窒了窒，挣出安辰的笼罩范围，放缓了口气，“希望你记得自己说的话！”
安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转身背对着她道：“你回去吧！”
他从未如此冷淡地对待过她！
看着安辰淡漠的背影，她知道他生气了！因为她打伤了那个叫做木宴的女人所以生气了吗？
咬了咬嘴唇，她沉默地向门口走去，美艳的脸庞露出骇人的狠厉之色！
父亲死后，安辰接任首领一职，自己始终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进退。只有她才能陪伴他左右，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任何人！为此，她会扫清一切障碍！她要杀了她！
*** *** ***
BADA的死犹如一个诅咒，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阴霾，整座厉家大宅被压抑沉闷的气氛所笼罩。
厉延泽一夕间深沉了许多——承担了突如其来的死亡，人往往会骤然成长，但这种成长所付的代价太大，亦并非出于自愿！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二十多年任性惯了，忽然有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为他而死，可自己对她的感情竟无知无觉，甚至也没有多么在意过她，温柔体贴更是谈不上。就是这样，这个笨女人却已然觉得很满足，心甘情愿为他去死，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啊！
木宴原本就内敛的性格变得益发沉寂，常常一坐就是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疏离，依旧温顺听话，周身却始终有一种压抑过的悲伤淡淡萦绕，让人想要安慰却无从下手。
第一次有一个人，她当作朋友甚至姐姐的这样一个人，为了救她而死去。木宴背负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负担——如果不是为了自己，BADA不需要冒险。或许再等一等，事情就会有转机！
她固执地将所有的过错都揽上身，深深的愧疚和罪恶感压迫着她的神经，渐渐钻入了牛角尖，任凭安辰如何劝说开导，效果都不大。
而与此同时，困扰着安辰的又是另一件事。
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他自己一手打乱了缜密的计划。陆申的实力不算弱，这次无声无息地将他那队人全歼，组织也是付出不小代价的。本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他却自己放弃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能让木宴发生危险，所以禁止手下截杀BADA，更暗中下令要连向带人赶来——他不怕承认，他是不舍得木宴死，他的确要救她！
但内心深处，他扪心自问，只是不舍得吗？
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是真理。那么长时间的兄弟，演了那么多场戏，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吧？如果厉延泽不是那样信任自己，这一次他不会输得这么惨！
他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当厉延泽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 ***
安辰从抽屉里取出医药箱，走到木宴面前，“伤口让我看看！”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安辰不语，但眼神很坚持。木宴暗叹口气，撂起一边的衣服，在侧面打了个结，露出柔软紧致的细腰。那景象很容易让男人心旌荡漾，安辰却不为所动，没有像平时那般轻佻调笑，只是微蹙了眉，解下纱布看了看，然后打开医药箱，轻柔细致地着手清洁上药。
木宴默默注视着单膝跪地，心无旁骛的安辰，忽然开口了，“你们以前提过，厉家从正经的商业投资到贩卖军火、经营赌场以及各种形式的走私，几乎什么生意都做，惟独毒品这块是禁区，每年的交易量都有限制。而厉鸿为了扩大势力没有遵守家训，私下的交易量大大超过了家族限度！”
这是几天以来木宴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安辰警觉地看她一眼，继续上药，“那又怎样？”
“所以，如果能找到他进行毒品交易的证据，厉家的元老们一定会追究，只要厉鸿回国，要扳倒他就容易多了，对吗？”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厉鸿目前躲在日本遥控全局，他生性多疑，小心谨慎，做事绝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厉鸿跟索罗斯家……”
“不许！”安辰断然否决——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为什么？”
安辰放下医用镊子，拿起纱布，抬眼正色道：“我不准你去找他，听到了么？”
“事情顺利的话，会对你们很有利！”
“总、之——”安辰加强了语气，“就是不许！”然后开始包扎伤口。
木宴默然看着一圈圈缠上腹部的纱布，过了一会儿，轻轻地道：“我不甘心……BADA死得那么惨，她爱漂亮又爱热闹，只不过想要平凡快乐的生活……我……很不甘心！你们手中握着无数人的性命，要顾全大局，要耐心等待时机，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妄动。可是，BADA是为了我才死的，我至少该为她做些什么！”
安辰包扎完毕，伸手覆上木宴置于床沿紧握成拳的手，“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是BADA心甘情愿的，她不会怪你，你也不要太内疚！如果不是BADA，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她救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不是的！如果我没有受伤，我们就可以等，她就不会死！”
安辰按住木宴纤弱的肩膀柔声道：“别傻了！那时候我们的部署完全被瓦解，消息根本递不出去，即使等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人来援救！”
“这种安慰的话我不想听！”
他站起身，抱孩子一般将木宴抱住，“宴，这世上许多事都不是单凭‘是非对错’就能分清的。如何选择、如何取舍，没有谁会比自己更明白。此之甘贻，彼之□□。别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在你看来未必值得。BADA做了她认为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事，你再这样消沉下去，不但辜负了BADA的一番心意，也贬低了她所做一切的价值。你如此痛苦自责，到底是为了谁呢？”
或许是安辰难得一见的语重心长触动了她的心，或许是他身上安定的气息让她平静，木宴迟疑着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
安辰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温柔，“所以，这些事交给我和延泽去办，你不要插手。如果一定要为BADA做些什么的话，代替她看清厉鸿的下场就好！”
木宴叹了口气，轻轻闭上琉璃般的眼睛，她说：“嗯，那就……交给你了！”
*** *** ***
这天中午，茉莉交给木宴一封信，信是打印的匿名信，指名由木宴接收，内容就一行字：“半小时后，永夜街FANTASY旅馆C310，逾期不候！”，署名“HKP7”。
HKP7！
木宴心头一震：从腹部取出的弹头来看——这是——射伤她的那把枪的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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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家叫作ANNA的不起眼小宾馆，安辰走进205房间时，殷素已经等在里面了。
“好迟啊！我等很久了呢！”
“横建路那边整条路上都被人洒满碎玻璃，车辆无法通行，我绕路来的！”安辰接过殷素带来的文件报告说道。
“哦——碎玻璃啊……那可真是恶趣味啊！”殷素咬唇笑。
“特地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现在这种时期还是少碰面比较好！”
“你这次一出来就是大半年，事情都交给秦渊他们去做，组织里不满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了！”
“如果你指的是阮言，那就没必要理会。”安辰粗略地翻看着文件，淡淡地道。
“其实阮言也不是存心和你作对……我已经说过他了。无论如何，我的话他总是听的！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尽快了结这里的事，毕竟组织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其他事吗？”
他这种明显不想多说的态度刺痛了殷素，“辰，为什么这回见你，感觉你变了好多！”
“是吗……”安辰随口敷衍。
身后传来衣物的悉索声，安辰觉出异样，刚要转身就被殷素从身后一把抱住。
她的声音温柔多情，“辰，留下来陪我！”
安辰放下文件，转身，迎上殷素炽热的视线，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蹙。
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
他拉开殷素环在腰上的手臂，漠然道：“素素，把衣服穿起来！”
“为什么？”
安辰走出两步，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到殷素的肩头。
“我该走了，处理好的文件我会让连向带回去……”
殷素自嘲地笑了两声，“我明白了，你是想为那个小丫头守身吗？”
“你想太多了。”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杀她！”殷素一字一字恶狠狠地说，突然恼怒起来，冲到安辰面前大声道：“跟我上床，否则我就杀了她！”
安辰皱眉，摆脱殷素的纠缠，神情有些不悦，“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殷素毫不畏惧地迎上安辰的视线，浅褐色的眼瞳里仿佛有烈火燃烧，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决绝。
这个女人——一旦发起狠来，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突兀的，木宴中枪的那一幕跃入脑中……
眼神一暗，安辰蓦地将殷素扑倒在床上，声音冰冷，“别动她！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殷素挑衅地与之对视，半晌，勾起一个妖娆的笑，揽下安辰的头，送上自己的樱唇，“只要你还是我的！”
双唇相触，彼此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呼吸。安辰恶意地□□殷素的双唇，迫使她逸出难耐的低吟。殷素也毫不退让，熟练地撕剥着他的衣物。安辰取下她发上的饰物随手掷出，发饰准确地撞上窗边的金属钩，钩子上的布帘垂落下来，房间顿时与外界隔绝开来。
身上仅剩的衣物被褪下，躯体分明已经紧密贴合，但心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被铺天盖地的情*欲吞噬的前一刻，殷素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美目中却流露出恨意，又依稀掺杂着悲哀——你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怎能不死？！
……
这一切看在了谁的眼里，安辰不知道，殷素知道……
ANNA西南面的FANTASY旅馆，三楼的某个客房里，木宴看着对面二楼的红色布帘缓缓落下，慢慢地垂下了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挡住眼睛，嘴唇倔强地抿紧……
*** *** ***
安辰回到厉家的时候，木宴不见了。
三个多月以来，木宴从未有过一声不响就独自离开的记录，她留在这里的初衷使她自己都会很配合地减少外出。安辰虽然大致能猜到她的去向，但心里对她的担忧却远大于她不听话的不悦。
他见过西蒙看她的眼神——当宏辉的庆功宴结束的时候，他看到了西蒙，那个高傲深沉的男人，那种热烈渴望的眼神，他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倾慕的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