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情殇（上）（1 / 1）
第一次，是初晓开车，送郭晓伟回家。
文飞还要回去值班，临送走两人的时候，低声对初晓道：“他的伤还是要处理一下。”
初晓点头：“我知道。你先回去忙，明天回来说。”
文飞眼里掠过一丝无奈的光，轻轻抚过初晓散落的长发，叹了口气。
他医院里也不太平，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能说那么多。
车上郭晓伟依旧一言不发，靠在副驾驶座上发呆。夜深了，雨水依旧没有停歇，他摇下车窗，任由雨水飘进来，打湿他的脸。
初晓边小心开车，边侧过头跟郭晓伟说话：“哥，快把窗子摇上去，你脸上还有伤呢。”
郭晓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其实很想要一个人呆着。他知道初晓的坚持是因为担心他，但是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转过身来。
他是一个男人。他习惯了像一个超人一样，无所不能地护卫身边妹妹一样的初晓。而不是给她看见自己最失控的一面。
初晓见他没有回答，便也不再要求。她一打方向盘往郭晓伟住的单身公寓开过去。
开了门，初晓蹬掉鞋子便往电视机旁边的柜子摸去。
她也不多说什么，低头找药箱，头也不回对郭晓伟说：“去洗脸。”
郭晓伟静默着看了初晓一眼，果然进去洗脸。
初晓翻出酒精和云南白药，走到沙发上坐着等郭晓伟出来。
他脱掉西装外套，直接丢进浴缸，无力地靠着浴缸边缓缓滑坐到地上。
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再去面对了。这个时候，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想，自己是真的太过于骄傲了。
他去N大的那年，徐璐高考不理想，但是，居然也去了N城，只是学校要差一些，也学不到她原本期待的金融。
他不是不庆幸的。但是，骄傲如他，考虑了很久，并不知道怎么开口表白。
他总是以为，他们认识已经多年，相熟如此，亲密如此，还有谁，能够比得上？她，总会是他的。
正如文飞和初晓。
他每隔一两周就会坐车去看她。两个人虽然同城，学校却是一个东一个西，相距甚远。每次他去，都是跟她说：“我过来吃饭啊。你们学校美女多啊。”她也总是笑着接待他，带他去吃东西。
她的同学们看到，就会问：“徐璐，你男朋友？”
徐璐总是笑：“怎么会，这是我大哥。”
事到如今，他那么后悔，那些时候，他不应该只是偷偷沉溺在她的甜美笑容里自娱自乐，而是应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代替她回答：“对。”
只是那么一个错失，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等到有一天，他给徐璐打电话，说要去看她。
徐璐推辞：“我这周末要跟人出去。”
他急急追问：“你去哪？”其实心里一紧，是想问跟谁一起。
徐璐字斟句酌地开口：“那个，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他想要唱歌。管他什么自制力，管他什么男人形象。
就这样靠在浴缸旁边，一字一句，开始大声唱起来。
“这次我又担心到天亮，现在你靠在谁身旁。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得心发慌，熬过了失眠的晚上。”
他突然站起身来，面对镜子，怔怔看着里面的自己，声音越来越大。
“每次你的理由都一样，其实我都懂只是不讲。把自己弄得很忙，其实是假装，看你这次要怎么收场。
“我说我会是你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你却站在离我最远的地方，我爱你的心一样，总是选择原谅，你有多少借口，除了说谎。”
现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掩饰，只是想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发泄这些年来隐忍的委屈。
初晓先是在客厅坐着，慢慢地隐约听到哀戚的低声歌唱。她放下药走到洗手间门口，听清了他在里面唱着歌，竟似声声都夹着眼泪。初晓在门外听着，渐渐地，泣不成声。
他在那么用力地唱。
“如果我不是你可以停靠的地方，我们就到此为止不必再勉强。现在开始不一样，像路人经过身旁，你也不必，装模作样。
“我会遗忘，别再说谎。”
初晓突然坐了一个决定。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她附在门边，低声对里面的人说：“我走了，你记得擦药。”
然后回身拿起东西，轻轻出门。
郭晓伟脸上漾起一个迷蒙的笑容，棕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悲伤。他扬起头，修长双手紧紧握住洗手池边缘，声嘶力竭，一遍一遍地高声唱。
“如果我不是你可以停靠的地方，我们就到此为止不必再勉强。现在开始不一样，像路人经过身旁，你也不必，装模作样。
“我会遗忘，别再说谎。”
初晓是哭着离开郭晓伟的住处的。她伸手叫车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
司机是个爽朗的大哥，从后视镜里看到初晓的样子，好心的从前排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小姐，跟男朋友吵架啊？”
初晓摇头。她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只能狠狠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要号啕大哭。
司机苦笑：“小姐，你这么哭法，明天眼睛就肿了，快点别哭了。”
她已经没有办法想那么多了。整个脑子里都充斥着郭晓伟竭尽全力的高唱，那一字一句，泣血一般，淋漓滴在她心上。
都是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的人，她怎么能不疼。
文飞是早上回来的。他知道初晓今天休息，所以从外面买了面包牛奶回来做早饭。
他也着急了一夜，现在累得恨不得倒下就睡，没有到天黑不要睁眼。
他轻手轻脚开门，生怕弄醒了初晓。她平时都坚持要早起帮他做早点，也经常飞早班机，睡懒觉这种事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等他开了门，屋里异常明亮。
外面天已经亮了，客厅里却还亮着灯，电视机开着，正在放早上的整点新闻。
他诧异进了屋，初晓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睡衣，缩着双脚窝在沙发里不动，手里抱着她那永不离身的大杯子，静静盯着电视。
“晓，我回来了。”他不知道她睡过觉没有，进来换了鞋子，放下买的早点走过去。
初晓见文飞进来，依然缩着身子，却抬头向着他伸出双臂来。她眼睛红肿，面色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眠。
文飞回应地探手抱住她，轻抚她后背：“怎么不睡觉？”
初晓依在他怀里蹭：“我想要你，我睡不着。”
他松开手看她，伸手点点她的眼睛：“你看你这么大的眼袋。我去洗澡，跟我一起睡会好不好？”
初晓的神情纯净得像她高中时代的样子，乖巧地点头。
文飞起身关掉电视，对她说：“别坐着了，先去躺着吧，我洗了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