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心经（上）（1 / 1）
“我给你念一段词。”初晓窝在文飞怀里，以手为梳，梳理自己一头长发。
“你念。”
初晓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字正腔圆：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谐，真实偷期滋味美。”
文飞一听就笑：“好啊小妞，哪学来的淫词艳曲，还记得这么熟？”
初晓也笑：“我今天一看到你就想到这首词。真是罪恶啊，阿弥陀佛。”
“你自己编的吧你，平时还装淑女，结果是老色女。”
“真没水准，”初晓白他一眼,“这词可是有来历的，是施耐庵在水浒里面用的。”
“…… ……”
“是写潘金莲和西门庆第一次偷情的情形的~！”
文飞一愣，一巴掌拍过去：“敢情你是跟我偷情啊！”
好不容易躲过文飞的家庭暴力，初晓在角落里划圈圈：“要不怎么的。你医院的小妹妹找到家来了都。”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要说的正题，把她捞回自己怀里，一脸迷惑：“谁啊？”
“苏月。”
“苏月？”
初晓一副终于让我抓到把柄的表情：“呐呐呐，别跟我说没这个人。”
“她来干嘛？”
初晓翻个身趴到文飞怀里：“没进屋，让我给吓走了，手上提着一包吃的，还有一张X光片。”
想一想，又补充一句：“估计是假公济私，上班时间干私活来的。”
文飞自己思索着，没有说话。
“喂。”初晓挠挠他胸口。
“干嘛？”
“你没跟同事谈起过你不是单身？”
文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同学之中，如邱青一类人，认识多年，看着他跟初晓一路打打闹闹过来的。但是说到在医院里上班，他……
好像真的没怎么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女朋友。
“怎么提，我不是不提你，而是都没跟他们提起过我私人的任何事。”他喃喃道。
初晓显然对他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同时也很不满意，扭过头，不再跟他说话。
“晓，你也太敏感了，把人小师妹给吓的吧？”
初晓不买帐：“心疼了不是？”
他有点生气：“你要我指天发誓还是怎么的？”
初晓没说话。
于是两人便陷入一阵令人不愉快的沉默。
半晌，初晓闷闷开口。
“那姑娘喜欢你。”
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又来了。”
“信不信随你，我是女人，女人怎么对男人的我比你清楚。”
“林初晓你就不能不要这样？”
初晓没有反驳，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他心里有点生她的气。初晓一直以来都这么敏感。他的人际在她面前，是完全透明的，而自己和苏月，实在谈不上什么私交，不过是同一个老师不同期的学生，所以多在工作上打些交道。他工作时间确实很长，但是也确实很忙碌，几乎很少有时间跟别人谈及自己的私生活。另一方面，他和初晓一样，越是成长，交友就越是谨慎，朋友知己，已经远远不及学生时代那么好遇见了。他很少与同事交流学术之外的问题，何况是分享生活。
自己明明是什么事都没做。而且苏月即使找到家来，也未必说明什么，初晓却死死咬定了不放。
“就算是苏月看上我了怎么了，啊，”他发泄不出这口气，低声道，“这就说明我不老实了？是我存心逗人小姑娘了？”
初晓依旧没说话。
“再说了，苏月那是谁，苏月是苏院长的女儿啊！我疯了我去招惹她？”
初晓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但是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初晓，”他硬扳过她清瘦肩膀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我不会，你明不明白。我是喜欢看美女，是喜欢开玩笑，但是不表示我愿意冒着让你离开我的危险去试。我已经不年轻了，有些东西我输不起了，你明不明白？”
她点点头，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他怀抱着她，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好久，听见初晓闷闷的声音：“对不起。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飞轻轻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女人总是更容易明白女人在想些什么。
身为一个女人，你在哭的时候，自己亲密的丈夫也许并不知道你只是最近缺少拥抱，你只是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需要发泄一下生理周期带来的恶劣情绪或者只是身体的不适。而他只会烦躁地跑出去找男人们喝酒聊天，抱怨说女人心海底针。
女人面对女人的时候，更轻易地，能看出她的眼神停留在哪里，她瞬间的惊讶是因为什么，她为什么发脾气，她的哪句话是在撒谎。
初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偏执。
她只不过是认定了，从听到那女子电话的那天起，她就认定了。
很多年以来，初晓在朋友之中是出了名的懂得体察人心。和任何人一同吃饭，她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喜欢今天的哪道菜，这个人眼神一扫是想找纸巾还是想去洗手间。她自信这样的敏锐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到今天，到苏月身上，同样也不会。
有了陈小安家里的小保姆来帮忙，滕雨终于不用再做劳动委员，她只是每天中午陪初晓吃饭，午休时间之后就带上东西去医院。这样就跑了一个多星期。
“亲爱的，你这三头跑来跑去的，都顾不上自己家了。”这天晚上，初晓在电话里劝滕雨不用每天都这样来回奔波。
“我明天一定要来的。”滕雨坚持着。
“因为徐璐明天可以出院了。她多半是想带徐璐也来看你。”文飞在一边听得真切，放下怀里的笔记本对初晓说。
挂掉电话，初晓问文飞：“徐璐怎么样？”
“挺好，恢复很快，左手的骨折还要三个星期左右吧，其他伤处看起来都不错。”
“拜托她进医院是因为孩子。”
“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没大碍。”文飞转头正视初晓，“也许明天你们可以好好跟徐璐谈谈。她的问题不在这。”
初晓无意识地摸着自己长期用来喝花茶的大号马克杯，对文飞说：“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徐璐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文飞失笑：“废话，要不以你们三个人那种关系，能到现在才开始怀疑？”
“家庭暴力是什么感觉？”她在沙发上伸展开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如果真的爱她，会舍得伤害她么？”
文飞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初晓腿上的石膏：“心理上的东西，解释不清楚的。也许，我猜，邹伟对徐璐的占有欲很强。”
“男人的占有欲都不弱。”
“他很防范大伟，你没看出来？”
“会因为占有欲而去伤害爱人？”
“别人的事，谁知道呢。”文飞耸肩，继续研究他装满整个E盘的专业文献。
“要是让郭晓伟知道这件事，你猜，会怎么样。”初晓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目光空洞锁住天花板。
文飞看她一眼，突然明白初晓在想什么，叹气：“林初晓，除非你疯了！”
听见文飞反对，初晓一个激灵起身：“文飞你搞清楚，现在徐璐一出院就是危险，我不能让她继续冒险，她还怀着孩子！”
“林初晓你也搞清楚，那是徐璐的生活，不是你的。她选择了包容她的丈夫，就算天塌下来也要自己撑，轮不上你这么强势地要干涉。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什么时候改一下你那习性？”
初晓知道自己老毛病，一时间没话可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