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谎言(1 / 1)
冷风习习,阳光明媚,黑色的骏马依旧如飓风般在苍茫的大地上狂奔,奔过羊肠的小道,穿过热闹的小镇,跑进古典绮丽的皇宫,而他和她竟一路无语。
骏马还未停稳,就见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告:“启禀宗子,褒后娘娘让您回来立即去浮萍宫。”
他微微点头,翻身下马,又伸手把她搀扶下来。
“我去见母后,你先回梅竹阁歇息吧。”他苦涩地转过头,声音里夹带着一丝落寞。
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她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胸中一片压抑的失落,良久后,她才缓缓地转过身,向梅竹阁走去。
豪华典雅的浮萍宫依旧如往常般的清净。
透明的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随着侍卫的通报声,褒洪德踏步走来,躬身抱拳施一礼,“儿臣参见母后。”
“孩儿不必多礼。”褒后随声应答,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一旁守候的宫娥退下。
宫娥们逐个的退下。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
褒洪德依旧站在原地,垂于两侧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攥握着银白的袍子,显得有些拘谨。
“孩儿这边坐啊。”褒后打破了沉闷的空气,示意他坐在旁边的软椅上。
“谢母后。”他说着走过去,坐在了褒后身边。
褒后斜瞟他一眼,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慈爱,“怎么了孩儿?才短短的一天时间,怎么就变如此拘谨?似与母后生疏了呢?”
他有些惊愕的抬头,“哪——哪儿有?”他有些牵强的扯扯嘴角。
褒后莞尔一笑,“孩儿,听宫娥们说你与褒姒出宫了?去哪儿了?”
“只是遛了遛马儿。”他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褒后微微颔首,也就没再多问,“德儿,你想好了吗?昨儿抉择的结果可否告知母后了呢?”
他有些挣扎,也有些酸楚,但片刻后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孩儿……孩儿决定两日后启程——前往镐京——接父王回宫。”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充满了伤感与心酸。
褒后并没有惊讶,温柔的脸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嘴角边溢出的笑意,泄露出了心中的不安。
“褒姒——她——知道吗?”
他摇摇头,无力地靠在软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看着儿子的倦容,褒后心中升腾起一抹歉意,片刻后,她幽幽地说:“如果你真的不舍,如果有朝一日你会后悔,那么……我们再另想他法。”
他睁开眼睛,望着房顶中央悬挂的精美宫灯,眸子深处闪动着难解的情愫,“母后,明天就启程吧!”
褒后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不是说两日后吗?怎么又明天了?”
“孩儿……孩儿想早日见到父王。”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感。他想早日把褒姒送走,他不想每时每刻都在犹豫挣扎中度过,他怕再耽搁下去,到时真的会情不自禁,覆水难收……
褒后看着压抑的他,秀眉不由得轻皱,眼睛里写满了痛惜,她再次开口轻声问:“孩儿,你……真的、真的不后悔吗?”她盯着他,紧紧地盯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不后悔吗?真的不后悔吗?他迷茫的叹息,烦躁地站起身,负气地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
檀香漂浮的空气里突然安静无声。
他们恍若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后,他悠悠的开口,声音却似往常淡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孩儿不是什么英雄,但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孩儿也同多数人一样喜欢追逐美丽的东西,也许孩儿喜欢的……仅仅是褒姒的美貌……所以,谈不上后不后悔,也许会随时间慢慢的淡忘,甚至——遗忘。”
褒后无语,但她却倍感欣慰,她觉得德儿正在慢慢长大,正在脱变青涩的外衣,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出色的君主。
“还烦请母后帮孩儿打点好一路的盘缠、行装,儿臣告退。”他说着躬身抱拳,转身离开。
走出浮萍宫,踏过拱形桥,穿过花坛,他转身向梅竹阁走去。
一路上他竟然平静地出奇,甚至不再犹豫徘徊。
“宗子到——”随着门前侍卫的通报,他踏进了梅竹阁。
“奴婢拜见宗子。”
“奴婢拜见宗子。”
伴着两道清脆的声音,青兰青竹跨出门槛,屈膝行礼。
“你们下去吧,我有事与姒姑娘说。”他说着挥挥手,大步迈进了精巧的阁楼,
青兰青竹转身离开了,走时还不忘虚掩上镂花的木门。
褒姒从梳妆台前站起,转身向他象征性地施礼,满眼不解地看着他,但瞳孔深处闪耀着一抹期待。
房间里静悄悄的。
明媚的阳光从窗棂里透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
他望着她,静静地望着她,迟迟不语。
她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转过头,望向别处,“你……你不是有事情与我说吗?什么事啊?”她轻柔的声音里溢满了少女的羞涩。
“我……”他犹豫地抿抿嘴,迷离的皱眉,本以为有了充分的准备,可没想到见到她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你——可直言不讳。”她有些心急,白皙的双手紧张地拽掖着真丝的手帕。
“我……我父王——他……他……”他吞吞吐吐,语无伦次。
“你父王?”她有些惊讶的错愕。来这里几个月了,她从没见过褒国的国君,也很少听他们提起,她以为他的父王已驾鹤西去,所以更是能避就避。只是没想到他今天突然提起。
他点点头,自顾自的说着,声音里带着些许骄傲,些许无奈,“我父王爱民如子,为人耿直,听说忠臣大夫赵叔带被逐,连夜入朝进谏,劝说幽王,怎料幽王勃然大怒,将我父王囚于狱中,如今——已时过三年……许是……许是……”刚才夸夸其谈的他突然又变得支支吾吾,他低下头,不敢看她,似做贼心虚的偷盗般,眼睛里溢满了慌乱,额头上也渗出点点冷汗,“许是……许是幽王开恩,今、今天突然——传来圣旨,让我明天前往镐京——接、接父王回宫。”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压抑的胸腔也微微舒坦了些。
“哦。”她点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落,她还以为他所说的事情,是要立她为妃……
“这一去可能、可能要几日,我……我想——想……”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慌乱地瞥她一眼,俊美的脸上氤氲起淡淡的红晕,“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好吗?”他突然抬脸看着她,眼眸里是故作镇定的温柔与深深的期待。
她微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凝脂的脸颊渐渐泛起一抹绯红,她羞涩地垂下头,遮掩住了眼中的喜悦,又使劲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