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现在这些目的都已经达到了,那么,皇上还有什么理由对宁妃专宠至此呢?皇上,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年轻的帝王沉吟不语,久久地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
这时,门外一声轻微的响声惊醒了殿内二人。居清容蹙眉:“谁?”
门咯吱一声打开,伴随着明亮的光线刺入片刻前幽暗的大殿内,小桃儿小巧的身形映入两人眼帘,小女孩一脸可人的微笑,甜甜地说道:“皇上,天气炎热,宁妃娘娘让婢子送一碗莲子羹来为皇上解暑。”
居清容眸色一深,沉声问道:“你刚才,可听见什么?”
小女孩儿一愣,大眼睛透露出她的毫不知情。居清容笑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案几,柔声道:“你放在那吧,告诉宁妃,我会喝的。”
待得小桃儿走后,君王和自己的老师对望一眼,视线相交,彼此缄默。
七月惨淡的炎热,更加令人窒息了,仿佛要将一切都捆入无边的绝望当中去。窗外知了躁人的鸣叫,一声一声,自最阴暗处发出,迫使人不禁想要抹杀掉一切的浮躁。
第 18 章
(十八)
宁玥疾步行走于碧湖岸边。
夏末碧澄的湖面反射出惨淡的阳光,却晃得刺眼。她擦去额上微渗的汗津,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脚下步伐越来越快。沿途的侍女侍卫行礼,那花花绿绿的颜色晃得叫她心烦。
忽而眼前一堆颜色各异的侍女簇拥着一华衣雍容丽人迤逦而来。宁玥一愣,微微滞下前行的脚步,很快便认出来那丽人便是居清容的皇后,苏连月。
她的骄傲逼使自己从未关心过他那些身边侍奉他的女子,总以为那些不过是帝王华丽的装饰品而已。如今她细细打量那装饰品,却觉得碍眼的很。清雅的容貌,浅淡的举止,连眉目都像极了她的院姐姐啊。
苏连月……苏连月是吧?
她提起精神,快步从那女子的身边走过。苏连月微微一怔,身边的侍女张口欲斥宁玥,却被她拦下。清雅的女子注视着少女愈行愈远骄傲单薄的影子,微微欠身福了一福,用不高的音调说道:“臣妾恭送宁玥公主。”
公主。是的,在他们眼里我是公主。
宁玥的身形一滞,几不可见地顿了顿,随即加快了步伐朝惜弱殿走去。
乌发肆意飘扬在炎夏的热风里,那青涩的身影显得倔强又孤立。虞国的皇后静静地注视着宁玥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之中,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宁玥回到惜弱殿,拿起鞭子便上了晓彤宫附近的殒蝶林旁边的一块空地上骑马。时间流得飞快,转眼间金乌西沉,宁玥回宫,一眼便看到正站在殿前读书的皇帝。
她心情不佳,冷着张脸竟是瞧也不瞧就从居清容的身边走过去。
“玥玥。”身后的男子沉声叫住她。
宁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居清容。那张清雅的面孔沉静如水,乌发深眸,她最爱看他微笑的眉目,从初见时便因着那带着些许宠溺和纵容的笑容而莫名地安心,即便是之后反目成仇,宁玥也从未讨厌过那张俊雅的脸上泛着淡淡笑纹的表情。
现在她的爱人注视着她,那依旧清雅的笑容却让自己忍不住憎恶鄙视。宁玥忍住心里的冷笑,低声道:“宁玥未曾发觉皇上在此等候,罪该万死。”
居清容微微一怔,奇道:“我们的小丫头怎么今天这么守规矩了?”说着便放下手里的书,大步走到宁玥跟前,一手攀上她汗淋淋的额头,低笑着骂道:“今天又耐不住性子去晓彤宫那边了吗?将来我们的女儿可别像你这样子老野在外边,只怕嫁人都要发愁呢。”
“女儿?”宁玥挑眉。
居清容暧昧地笑起来,低头握住宁玥尖俏的下颔,柔声道:“玥玥,我们现在需要孩子。女孩男孩都要。”说罢,只觉得情动不能自制,甘甜的欲望涌上,让居清容忍不住吻上那红润柔软如玫瑰花瓣的唇。
不料下一刻自己却被狠狠地推开。居清容一鄂,定定地注视着冷淡的少女。宁玥冷笑,不自觉抬高音调:“孩子?你错了,是你一个人需要,不是我们。”
次日傍晚,宁玥一人偷偷地从惜弱殿潜出,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那座似已荒废许久的宫殿时,那红牌匾上金漆的三个大字——晓彤宫,让宁玥有些恍惚。她沉默,踏入荒草丛生的内院,只觉得芳草萋萋,野花灿烂,空气中隐隐透着青草的味道,一番萧条中又带着点点生机。
她信步走在空旷久无人打理的宫中,凭着对那人的十年之久刻骨铭心的了解,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人所说的碰面地点。
果然,那人站在萋萋的后院内,他返过身,对她微微一笑,仿佛早已经预料到少女的到来:“你来了。”
宁玥挑眉,冷声道:“你就那么自信我会来?”
“我相信你在我和他之间,绝对会选择我。”
宁玥沉默,好一会儿:“你们俩都是一路货色。”
居清扬不以为意,笑道:“至少,我不会像他那样,因为政治利益而利用自己所爱的女人。丫头你一向聪明,不可能现在还没有发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把你留在他自己的身边的吧?”
宁玥定定地注视着眼前清容华贵的男子,默然不语。
“因为我。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居清扬走到她的身前,抬手捏住她的下颔,“宁玥,我爱你。从来都是。连他都知道。”他顿了顿,忽而低头在宁玥耳边轻轻道:“只要你愿意,我便将院紫苏逐出郑王府。”
“你爱我?那为什么大婚的那天晚上却不肯跟我离开荆襄?那么你之前同院紫苏在一起卿卿我我时就没有对她存着一点点真心?现在我们明明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又要接近我?难道你就不怕他发现我们之间私下来往而下罪于我吗?”宁玥不由得提高了音调,尖声讥道,“你骗人,你明明是另有所图!”
“对不起。”居清扬眸色变得幽深,捧住她的乌发,声音似有无限沉痛,“那一次之所以我不能带你离开,是因为,我有不得不留在王府的理由。当时就算是自己多么想带你一起离开,可是因为某些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所以我必须留下。”
“什么理由?权力?女人?”宁玥冷笑。
“复仇。”良久,居清扬定定地注视着宁玥,口中吐出仿佛诅咒的字眼,“宁玥,不只是我,而且是你也必须负担的责任。”
“宁玥,你也应该长大了,有些事,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有些责任,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的。”
宁玥望着那张眉角线条无比熟悉的脸庞,胸口一阵抽痛,那颗藏得严严实实的心霍然碎掉,泪决提而出,她全身瘫软,倒在居清扬的怀中,抽噎,不成人样。
记忆中那张苍老矍铄而又慈爱的脸庞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十年来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历历在目,突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比的自私,一直以来只注意着自己的爱憎,却忘记了他人给予的恩情和爱护。那么久过去,自己非但没有升起一丝一毫惭愧之情,却还在安安心心地享受着那个人给予自己的宠溺的爱护。
原本自己安然的幸福,也是他一手毁灭的。
欺骗,绝望,背叛,还有那近乎真实的虚假感情,好笑又苦涩。
她颤抖着身体,低声啜泣着,只觉得天地都灰暗下来。心里的憎恶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愈发地浓重。仇恨,黑色的绝望不断地蔓延在自己最深的心底,却又如同一根巨大的棍子,不断搅拌着早已天翻地覆的内心,几乎崩溃。
“我恨他。”低声,咬牙,几乎是切齿而出。一字一句,和那人在宣敬殿里说出的残酷话语深深地融合交缠,一刀一刀,刻在自己的心底。
“我要杀了他。”她蓦然抬头,眼中透着疯狂的决绝。
“很好。”居清扬蹭了蹭宁玥光洁的额头,缓缓道,“你想明白就好。我的计划,也是要杀了他为父亲报仇。”说着,隐藏在袖中的右手不由得握拳,指节泛白。
他想了想,从胸口拿出一包药包,放入宁玥的手中,嘱咐道:“这是罹艾,是由骐国的一种毒花晒干后研磨而成。无色无味,是一种慢性毒药,初时服下后毫无症状,只会让人逐渐地感到浑身乏力,气闷心虚。发病后,其死前症状和寒症一模一样,不会有人发现这是下毒所致。”
“他素来宠爱你,绝对不会对你送去的食物产生怀疑。只要他持续不断服下这药一年,死期就不远了。”
宁玥一声不吭,从居清扬手里接过那名叫罹艾的毒药,放入怀里。
接着,空气中只剩下沉默。
“宁玥……”居清扬欲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干脆利落地甩开。无视了身后男子寂寞深切的眼神,她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离开,只留下冷然的声音:“居清扬,你记住了,我们现在是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