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尘埃落地(1 / 1)
更新继续中。但过一周还要去新西兰远行,这段时间的确没空更新,速度缓慢敬请见谅。
写长篇的痛苦在于写作速度跟不上思绪如飞,便须耐着性子一步步的作铺垫,有时还会遇到瓶颈。我并非职业写手,只是爱写字的普通小女人。希望读者可以体谅我乌龟般慢慢爬格子的难处。我也会尽量勤快一点的。祝大家三八快乐。夜更深了,丁香花黑夜中散发出时隐时现的暗香。古铜钉子镶嵌的暗哑宫门稍开了条缝,一个消瘦的身影闪入,那人低头快步朝后宫走去,周旁突然涌出一队手执烛火的卫士。领头的一张萧肃的脸在烛光下显得些许狰狞,他面无表情道:“江太傅,太后有请。”月夕怔了片刻,旋即叹了口气,心道:“也罢,这事迟早要摆到台面上来,早来迟到,终究难逃。”她素手揭开脸上的面纱,沉静道:“走吧。”那列队长见她如此镇定,暗自惊奇,便带她往临安殿走去。
殿内,太后正襟危坐在紫荆花雕红木正座上,面无表情。右边是云崖,他两眼观心低着头,脸隐在黑暗处,见不清隐忍的神情,月夕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不能多看,旋即将脸转向左侧,王相眉头微蹙的坐于另一侧,神色复杂的望着云崖。而太子就站在太后身后,着急又担心的望着月夕,他是唯一一个将关切之情□□裸的表达出来之人。这四人各有一番心机,月夕见云崖在场,便失去了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几欲夺门而出。她强忍着排山倒海的思念和爱意,跪倒下来道:“给圣母皇太后请安。”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道:“不必了。你眼中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太后?”
月夕忙道:“恕微臣愚昧,太后何出此言?实在令微臣惶恐不已。”
那老人轻哼冷笑道:“内臣不得出宫,这是本宫定下的规矩。内臣也都归本宫管教。本宫老了,本来也懒得管这么一档子事。只是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后宫和内臣有千把号人,本宫总得防着出别出什么乱子才好。我原先最看好你的,人又聪明,又懂规矩,将太子教得也不错。只是,今日这桩,实在令本宫太失望了。”她声音不大,不怒自威,一阵阴冷的感觉从月夕的后脖子升起。
她强打精神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微臣的不是。但微臣另有苦衷。”
太后道:“有何苦衷,倒说来听听,也好让庄王爷帮本座拿捏拿捏。”说罢,眼角瞥向云崖,他始终低着头,一副漠不关心状。太后嘴角略过一丝笑,喝了口茶。
月夕咬咬牙道:“我当年进宫前,曾与将军府的秦小宝定下婚约。这三年已到,眼看离宫日期也渐近了,但婚期始终在离宫日期之前。我担心夫君小宝未能等到我离宫那日而以为我背信弃义,情急之下,便悄然离宫给个口信。”
这一番话,令在场众人皆惊,云崖的手略为颤抖了一下,便将其隐在宽宽的衣袍下。太后斜睨在坐各位,最后将眼睛落在月夕身上道:“你说的可是实话?抬起眼来看着我回话。”
月夕屏着呼吸,慢慢的抬起清明的眼睛对上太后,一字一句以极慢的速度道:“微臣字字句句皆为肺腑之言。头上三尺有神明,微臣愿与秦小宝结为夫妻,如有不实,愿遭天谴。”
太后端详了半日道:“看你倒是颇诚恳的样子,我也就姑且信了你吧。”她随即笑道:“原来江太傅已有婚约,这是喜事,又何必指天发誓这般严重。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月夕站起来,一步步轻移到太后身边,毕恭毕敬的低头站着。她心底不知太后是何意,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太后走过来拉着月夕的手道:“看看你也是个规矩的孩子,怎么宫里会有传闻道你与庄王爷二人。。。”
月夕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太后这般说,实在令微臣惶恐。微臣身份低微,实乃贱民一个,又如何能配得上王爷?微臣前些年为王爷所救,王爷仁义,将微臣带到府上,好吃好住,微臣已是感激不尽,后又承蒙太后圣恩,王相推荐让微臣到宫中任职,微臣已是感恩戴德,又岂敢有非份之想?”她嘴里这般说,心底却似黄连苦,相爱的那人就在咫尺,却似在天边。心底的那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法交心交会。
太后故作诧异道:“这么说来,你与王爷确实是清清白白?”
月夕道:“是,我与王爷并无任何瓜葛。况且,王爷也早就知道我与小宝的婚约。”
太后转身问云崖道:“你来答我,她说的可是真话?”大殿上每个人都盯着云崖,只要他答是真,月夕便定要与小宝成亲,而答假的话,月夕便可能命绝于此。大殿的气氛静得诡异非常,云崖将头转到一旁,此刻便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一次抉择。从月夕进来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个人再也不是属于自己,因此,再也不敢看她一眼才能勉强克制再次拥抱她的渴望。而此刻她的所有的话,虚假的绝情的话,令他如此哀伤,又如此绝望,仿佛人生再也没有前进的方向。他虽心底如滚油沸腾,脸上仍是如木雕般面无表情,半响,一个冷漠的声音言道:“是,本王看得上的女人,必定是能跟本王站在一起接受万众朝拜的女人。母后,你又何须多心?”
太后轻声笑道:“那是本宫多心了。”她旋即坐回软塌道:“江太傅,本宫倒是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知进退,玲珑剔透的女子,连本宫都为你动心了。”月夕跪在地上,静等着即将而来的宣判。太后笑道:“既然太傅有婚约在身,离宫日期又快到了,本宫就令你提前离去,赐婚于秦小宝。赏白银千两,丝绸六匹。”月夕的腿一软,旋即拜谢叩恩。太后又道:“不过,你私自离宫,也破坏了宫内的规矩,本宫如不罚你,又如何服众。但本宫念你乃弱女子,就将三十大板改为二十大板,你下去领罚吧。”
月夕心底一凉,脸色转为苍白。此刻,太子冲过来跪在太后面前道:“皇祖母,江太傅这些年来教导孩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皇祖母从轻发落。”
太后冷笑道:“我这难道不已是从轻发落。太子,你为国之储君,如此感情用事,日后如何能担起治理天下的大任?”语气已是严厉有加。太子低头不语,执意不肯起身。
月夕突然言道:“太后,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道:“但讲无妨。”
月夕道:“微臣深知身触国家律例,也不敢请求太后网开一面。微臣身受皇恩,未能报而坏了皇家规矩,深感惶恐后悔。微臣愿以黥面代替。打板子虽痛,痛不入心。微臣愿将这个过错永远刻在脸上,刻在心上,以求太后宽恕微臣的罪孽。”
月夕此言一出,震惊四座。黥面者,一生不得入殿堂,其子女日后亦不能入朝为官,生生世世皆只能沦落乡野,无法入籍入册,参加乡试。太子过来拉月夕的手道:“月夕。。。”见她面容苍白,眼底带着决心匆匆瞟过自己一眼,便知已无力阻止,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太后此刻的言语也有些吃惊道:“江太傅,你无须如此。本宫容你考虑。”
月夕道:“微臣决心已定,还望太后成全。”
太后转而对云崖道:“庄王爷,你以为如何?”
云崖袍内的手握成拳,指甲已深深陷入肉中,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内袍。他极力克制,以沉稳的声音道:“既然太傅如此决绝,对皇家有这样的孝心,忠心,实在难得,便成全她吧。”
太后道:“也罢,赐江太傅黥面之刑。”言语刚落,云崖突然站了起来,淡然道:“好了,既然这件事已了了,本王便告辞了。”
太后道:“庄王爷又何须如此着急。”
那旁那个男人冰冷讽刺的声音传出来道:“只因江太傅是本王府上来的,出了事本王才抽空走一遭。不然,本王哪有这样的耐性在这里处理一个小小的太傅侍郎的案子。早了早完,本王乏了,望母后见谅。”
太后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那你们都退了吧。将太傅押下大牢,明日行刑。”
云崖行礼后退下,经过月夕身旁,脚步稍停了一下,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大步走出那扇门。他头也不回,行尸走肉般的往前一直走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宫门,走过了长安冰冰冷冷的街道。冷风刮在他耳旁,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声。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在他跨过安然桥的时候,一脚踩空,在掉到桥底下的瞬间,后面有一张有力的手托住了他,那人道:“义兄,你怎么样了?”口气无比焦急。云崖回过头来,看到那张温玉的脸,他两眼空洞道:“如翔,你怎么跟来了?”
王相轻轻的放开他道:“月夕是我带去见小宝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云崖突然大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她走了多好,大家都省心了,不是吗?”他又道:“她要嫁人了,你会不会替她高兴?”王相见他如此,不由黯然神伤,低头方才发觉他的手指,有殷红的鲜血顺着修长的指尖流下来,一滴滴的敲打青色的石板地,仿佛可以听到清脆的撞击声,瞬间开出哀伤缠绵的花。
王相的心如被刀一片片割开般,他轻声道:“本来我是高兴的,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高不高兴了。”
云崖用力抓住他的手道:“那我告诉你,我很高兴,她走了,她安全了。她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他有些语无伦次的絮絮叨叨,王相从未见他这般,心底不由大骇,摇着几近疯狂的他连声叫道:“义兄,义兄。。。”云崖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拿手擦掉,脸色苍白落寞的如同另一个人,一个接近真实自我的人。王相伸手去扶他,被他摇摇手制止。他撞撞跌跌的朝王府走去。桥上,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望着他的背影,几近停止呼吸。他有多绝望,他就有多绝望。王相惨笑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的鲜血染红的白玉观音手,不由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