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夜市（1 / 1）

三月初三，宜嫁娶，沐浴，祈福；忌伐木，动土，剃头。

这晚，皇城中灯火通透，乐曲透过高高的城墙，飘过护城河，来到寻常百姓家。一个北方大汉坐在面摊子前稀里哗啦的喝着热热的汤面，那华丽高昂的丝竹声入耳，竟也引得这不懂音律的汉子侧耳细听。他高声问小二道：“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旁边有人搭话道：“您是外地人吧？京城谁都知道庄王爷今儿个作寿呢。这满城欢庆，官家还在城门口派粮呢。每户十担，可以吃大半月呢。我们可是沾了王爷的光啊。”

一个白发老太婆笑得是满脸褶子道：“可不是，今年收成不好，要不是上头说要减税，我这老太婆可熬不过这个冬了。这皇家的人可是神仙来投的，不然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啊。” 众人谈兴一开，如同热锅下油。

一个中年汉子搭话道：“要说这庄王爷，据说可是太白星君下凡啊。出生那日，紫气东来，那满城的鸟儿啊，绕着皇城根三日三夜不离。”

这汉子刚说完，便听旁边有人轻声一笑，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这商人急道：“姑娘不信我？”

那女子笑着摆摆手道：“这位老哥莫急，你可是亲眼所见这场景啊？”

那汉子诺诺道：“众人都这么传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女子只是笑，心道：“这百姓们真是纯朴，能有片瓦遮，有碗粥吃就真心爱戴，敬畏着上面的人，有如神明。”

那汉子见那女子慢条斯理的拿小勺舀着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也不再理他，火气便上来了，拍着桌子叫道：“姑娘，我王五说的向来是实话。你莫要小看人了。”

那女子见他满脸通红，大有撸起袖子大干一架的架势，便放下碗，柔声道：“老哥，这以讹传讹的事也非一件两件。大家当乐子听罢也就算了，老哥又何须如此认真？”

那汉子道：“我王五最不爱去嚼舌根，你今日不信我的话，便跟我过不去。除非你当众对我陪不是。”

月夕心道：“遇上了个榆木疙瘩。”她斜眼看着那汉子笑道：“倘若我不愿道歉，那又如何？”

王五没料到她会出此言，急道：“那。。。那你就休想离开此地。”

当场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在旁的展博欲上前与之理论，月夕笑着挥手止住他。她上下打量王五，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月夕突然道：“你可是马帮的商家？”

王五闻言一愣，道：“正是，姑娘怎知？”

月夕又笑道：“我还知你今夜刚返京城，连家也未回，就来这里凑热闹来了。”

王五奇道：“姑娘真是神了。连这也被你料中。”

月夕摆手笑道：“这有何难，我还知你家有小儿嗷嗷待哺，你家娘子。。。”她故意止住不言。王五急道：“我家娘子怎么拉？”他方才听月夕一言，句句属实，是越听越惊，越惊越敬。此刻见月夕一脸高深莫测的止住不谈，心里有如十面铜鼓一起作响，是七上八下，乱作一团。这周围已围了一群好看热闹的人，他们原先是想劝架，谁料来了个活神仙，是把王五算得一字不差，也心存敬畏，同他一起屏住呼吸，盯着月夕。

月夕过了片刻，轻声笑道：“你家娘子倒也没事，就是你有事了。”

王五先是心里一松，后半句又把心提了起来，骇然大叫：“我有什么事？”

月夕摇头道：“你出来这么久，还未回家，其他马帮的兄弟们要早你一步，你就不怕你娘子河东狮吼吗？”

她这边轻声细雨，那边的人却跳了起来，也顾不得与月夕多费口舌，火烧眉毛一般挤出人群，众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他便一下跑得无影无踪了。月夕丢下铜钱，也转身离开。这四处的人看她衣抉飘飘，举止不凡，而且似心中有明镜，将那王五的身家算得滴水不漏，更是心生敬畏，也让了一条道给她过。良久，众人呆了半日，那白发老太婆才言道：“那位小姐，莫不是真的是神仙变的吧？”

这边，月夕与展博路上一前一后走着，来到一个小巷，周围鸦雀无声。她突然回头，展博心里思索，差点撞上，忙低头垂手而立。她笑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

展博恭敬作答：“是。”

“你想问我为何知道他的身家，还知道他有个悍妇？”

“一字不差。”

“他身上有股马骚味，这种味道只有常年跑马的人才会有。再看他神色是风尘仆仆，鞋面上有积累多时的泥，便知他定是出门多时，刚刚归来。他腰间挂的一个布老虎玩偶，定是家有小孩了。至于我猜他家有悍妇。。。”

展博接道：“难不成是当时观察他的表情？”

月夕拍手称道：“你悟性倒也颇高，他日也可出去与人算命了。只是，在这之前，我便已作了假设。大凡男子出门多日，定是归心似箭。而他，却在深夜仍在外游荡，怕是惧内成分颇多。”

展博心下佩服，当即抱拳叹道：“姑娘可真是世外高人，如此争执便被你轻描淡写的破了。在下着实佩服。”

月夕笑着打趣道：“能让武林高手如此夸奖，实在是幸事一桩。”说罢，便转身继续前行。月色中，她单薄的身影如柳絮般，暗香飘来，展博竟有在梦境中的错觉。二人走到巷子深处，月夕停下来，对展博道：“送到这里便可以了，稍后，还烦劳你去宫门口候着，要是王爷出来，便请他到这里来。”展博点头应下，木门呀的一声，便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