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没过多久，电话又再次响起。
水漾一阵烦躁，拿起电话看是汪小美，心情稍缓，“小美？”
“水漾，我是来提醒你别忘记买礼物啊！我感保证，你已经忘记明天是经理生日了，对不对？”
水漾会心一笑，“嗯，知道了。多谢提醒。”
“我也还没买礼物，你说，我送什么好？”
“随便吧，他收到礼物应该都会高兴的。”
“也对。那你准备送什么？经理平时对你特别好，你是不是应该包份大礼给他啊？”
水漾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开始发冷，她渐渐哆嗦了起来。
“水漾？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冷。”
“冷？今天明明很暖和啊？”
是吗？大概只有她觉得浑身发冷，从头到脚底的冷吧。
“先不说了，我要再去想想明天送什么。”小美匆匆说道。
“嗯，好。”如果不是知道小美已经有了男朋友，八成也会认为她对秦萧有意思。毕竟，在公司里，秦萧是炙手可热的男人，对他有幻想的女生比比皆是。只是，别人伤心于得不到他的眷顾时，她却头痛于他坚持不懈的追求。
水漾刚把手机放回包里不到十秒，包里再次传来声响。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拿出手机。
“水漾，你在哪里？回来了没？”
“妈，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去那里，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我没事。”她顿了顿，“只是，我想我们不需要多做什么。”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回应。
“妈，如果你还是想，我……”
“不，不用了。水漾，回来吧。”
“妈……”
“算了，水漾。人都不在了，留不住的，还执着什么呢。”
是吗？你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说呢？她有些落寞地问自己。留不住的，何止是今天这个已经没有知觉的生命？当年的无情难道就可以被现今的弥补一笔勾销了么？
“好，我现在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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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吹风机，水漾坐在窗边慢慢地将头发吹干。
她的头发长到腰际，乌黑柔顺，色泽明亮，美丽得足以去拍洗发水广告。小时候，水漾第一次念到那首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那时，并不太懂得诗词的评析鉴赏，却陶醉于苏武与妻子之间那种青丝缠绕着的坚定不移。水漾留着自己的一头长发，等待着某一天可以遇到一个同样愿意为她“绾青丝，挽情思”的人。
想着，她自然而然地在心里浮现出景修的模样。这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注定要养成的习惯。
水漾走到床头柜边，打开下面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一套衣服。
这是件粉红色的衬衫，透明的塑胶袋包装着，只穿过一次——唯一和景修一起走T台当模特的那一次。那天为了答谢他们两人的配合，秋韵事后请众人吃饭，还当场把她和景修穿的情侣服送给了两人。
水漾拆开包装，取出衬衫。她知道，这件女装在她这里，另一件男装在他那里。这仿佛是某种联系，牵连着这座城市里遥远的两个人。水漾喜欢这种被牵连的感觉。
她平躺在床上，将衣服举高在自己上空，傻笑地看着。随后又将其轻轻盖在自己脸上。
“水漾，睡了吗？”母亲在门外敲门。
“没有，”她扯掉衣服，放在一边，起身去为母亲开门。
“快点，把姜汤喝了，免得感冒。”母亲把手里的碗递到水漾面前。
“好。”水漾微笑着从母亲那里接过碗，一饮而下。
“水漾，今天，难为你了。”母亲有些吞吐。
她知道母亲想说什么，却没有答话。
“她们，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她轻轻摇头，拉着母亲坐到床上。
“没事，我真的没事。”水漾将碗放在床头柜，然后握住母亲的手，“妈，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要多管了，好么？”
“他当年做那么多，只是希望和她在一起，如今人去了，又何必把东西都留给我们呢？”母亲轻抚着右手手腕上的链子，淡淡地说。
母亲说，那条金链子是父亲当年赚到第一笔工资买给她的礼物。二十几年来从未离过身，即使被抛弃，即使这么多年的无人问津，她还是舍不得把手链拿掉。
水漾知道，母亲虽然也恨那个辜负她的男人，也恨他对她们母女的薄情，却始终放不下那些曾经的情分。
“他留下的东西，我们不会用一分一毫。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那我明天就去律师行，把所有东西都转到她们名下。”
母亲看着水漾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和母亲不同，水漾对父亲与那对母子多少显得冷淡和无谓。她觉得，自己能不带任何恨意地去面对这些已经是个奇迹。其实，当年对于父亲的变心和背叛，再到后来的无情，水漾都没有过多的愤慨，有时，她回想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是冷血的。
有那样无情的父亲，那么有如此冷血的女儿，也不算稀奇，不是么？
水漾生性并不刚强，不会为母亲争夺或辩驳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乖乖留在母亲身边，彼此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母亲离开房间后，水漾躺在床上，未干的头发贴在脸上和脖子上，她伸手触到那件粉红色的衬衫，轻轻拉着衣袖握在手里。然后沉沉地睡去。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还是七八岁的模样，跟在父亲后面，嘻笑跑闹着。
第七章
她躺在他身边，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他睡得很沉，是昨晚累坏了么？她不禁甜蜜地傻笑。
轻抚着自己胸口的伤疤，她闭起眼睛，似梦似醒。
那是段很长很长的回忆，有着他们二十一年的所有故事——
初晴和景修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两人未出生之前，双方长辈就已是感情极好的邻居。景修六岁的时候，隔壁的闻阿姨在某个大晴天的早上生了个女儿，从此他的世界里，开始有了“闻初晴”这三个字。
起初，景修喜欢那个总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娃娃，因为她身上有着比奶糖更浓郁的香甜味道，而且她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他想起卡通片里的机器猫。
渐渐地，怀里的小人跑到了自己的身后，她喜欢用稚嫩的声音一次次喊着“哥哥”，让景修带着她到处跑，四处闹。刚进幼儿园的闻初晴就已经显露出顽皮闹事的本性，每次不是带着伤回来跟父母撒娇，就是跑到景修身边装委屈。
初晴从小便知道如何利用身边的一切优势，她总是跟在景修身后，到处乱窜，横行霸道，好不安分。因为不管闯了多大的祸，这个又高又好看的哥哥总会帮她摆平——跟她父母认错的是他，替她顶罪受罚的是他，背着她去看热闹的是他，哄她开心为她擦眼泪的还是他。
初晴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世界里“哥哥”的字眼逐渐超越了其他任何人的名字。她上他上过的小学、初中、高中，最后考进他读了四年的大学。
在二十一年里，她身边的“哥哥”逐渐变成了心里的“景修”。初二那年，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喜欢“景修”超过喜欢“哥哥”。
那次是她被一个男生追求，回去后她把事情告诉景修，当时大二的景修只是笑着揉着她的脑袋，说：“小晴也有男生追了，看样子真的长大咯。”
他玩笑似的回答让她感觉到一种“他无所谓”的认知，她对这种认知感到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只知道他随意的神情和话语让她失望，还有一点点的伤心。其实，之前自己都没想过要他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至少不是那样的。
第二天，当她拒绝完那个向自己表白的男生后，却在回家的小径上见到了等待守候她的景修。
“你在这干嘛？”
“我妈让我出来买酱油。”
“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你买霸王酱油哦？”
“小丫头，我买霸王柴米油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她笑眼弯弯，歪着头看他，“你等我？”
“站在这就是等你了？”他反问。
“那你干嘛呢？”
“你不知道，科索说过，‘站在街角却谁也不等也是一种力量’？”
她撇嘴一笑，跑到他跟前，“你转过去！”
“做什么？”
“转过去！”说着亲自动手将他背对着自己，随即一下子跳到他背上。
“死丫头，你以为你还小啊？”
“修，你很久没背我了，有点怀念啊。”
“这么大人了，下来！”
“我第一次拒绝男生耶，你要不要听我讲？”她诱惑。
“有什么好讲的？”嘴巴上虽然固执，却已经背着她忘回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是不喜欢他的样子……”
她舒服地靠着他的背，天南地北地开始乱扯一通……
那次以后，初晴发觉自己喜欢贪婪地看着景修，仿佛看一辈子也不觉得腻。以前只觉得景修长得好看，后来又发现他的好看慢慢变成了成熟和稳重，而自己依旧是胡乱甩着翅膀的丑小鸭，好像怎么赶都赶不上他。
有时，景修会夸她漂亮。她会很认真地问：“真的？我漂亮？你觉得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