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艳血(5)(1 / 1)
城外的夏家村,院子里的母鸡被嗒嗒的马蹄上惊吓,噗哧翅膀,从稻草堆积的鸡窝里飞出,小屋有些破旧,屋顶上落满了枯萎的树叶。
“卫西,打听到了吗,香儿怎么样,她还好吧。”玉纪焦急地跑到马边,甚至来不及等马上的人下来,就开始发问。
卫西皱着眉头,嘴巴微微张开,又闭上,这样反复好几次才吐出:“她很好,没有比她更好的了。”他明明想隐藏,但是聪明如玉纪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屑和鄙夷。
“怎么了,”玉纪有些茫然地问,“香儿到底怎么了?”
卫西从马背上跃下,将马牵着系在院子的栅栏之上,仿佛无意地,卫西对玉纪说:“你就当原来的香儿已经死了吧。”
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里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玉纪猛然惊醒般。忽然猛地抓住卫西的衣襟:“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啊,你凭什么这样说她?”
“那要我怎么说?”卫西用力地甩开玉纪,他从未这样出格,即使现在玉纪手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可是他却一直尊他如昔,可是这一刻,他对着玉纪气愤地怒号“那你要我如何说那个蛮子的女人,说她和那个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兄弟的男人有多甜蜜?说她在那双满染着鲜血的手中如何撒娇嬉笑?说她如何在那个敌人的照顾下锦衣玉食?”
“不会这样的,”玉纪摇头,用不可置信地眼光看着他:“我不信,她只是为了我才委身于他的,她不会如此——不知廉耻的!”
卫西却不给他一点逃避的机会。
“亦达鄂带玉香出来游玩的时候,我就躲在暗处,玉香是一直笑着的,那样的笑容没有一点委屈,没有一点勉强,好像盛开的花,比以往所有的时候都笑得开心。”
玉纪用力摇着头:“我不信,她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卫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用他的眼神告诉他一切都是事实,你的挣扎只是自欺欺人。
玉纪却完全无法感觉外界般,一个人跌坐在院子泥泞的黄泥地上,愣愣地坐着。
他的妹妹,不会是这样的女子!
“嗒嗒……嗒嗒……”
少有人出没的栈道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面容无奇的中年男子利落跨下马背,向他们的小屋走来。
玉纪傻傻地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之后,咬了牙,勉强自己站了起来给男子行了个礼:“罪臣玉纪参见傅大人!”
“先起来,这城没守住也不都是你的错。”男子将玉纪扶起:“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万死不辞!”玉纪连忙道,脸有些白,声音微微颤抖。
“上面的旨意是擒贼先擒王,先把亦达鄂杀了,乱敌军的军心,再一举攻破。”这样紧要的命令,傅维却娓娓道来,不紧不慢,颇有大将之风。
玉纪皱眉,说来倒是简单,只是亦达鄂是何许人也,他周围会有多少誓死保卫的侍卫,除去这,他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号也绝无半点虚假。杀他?他确实想杀他,要不是因为他,她的妹妹也不会到这种境地。
“我听说你有个妹妹,”傅维忽然开口道,右手慢慢地摸着马背,“而且,据我所知,现如今她应该在亦达鄂的枕边。”
枕边?
玉纪紧紧地握住拳头,用力咬住双唇。为什么大家都用这种不屑的语气说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他相信她只是与亦达鄂虚与委蛇。
她是玉纪的妹妹,是南宋的子民,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忽然有些恍然,那时候他与香儿如果一起死去倒比现在干脆许多。
“罪臣明白。”玉纪看着天空,茫茫的天空,偶尔有一只苍鹰飞过,寂寞地嚎叫。
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他定然是相信她的;可是也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他希望她能洗脱别人对她的误解,还她清白。她定然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杀了那么多同胞的外族人,定然不会!
他想见她,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想让她告诉自己她是清白的,只要她这样说,他都会相信。
将信封封上,缓缓地递给卫西:“你一定要想法子交给她,交到她的手里。”
卫西还想说什么,喉咙忽然哽咽了。原本他也不相信的,那个女子如天上的仙女般,在他眼中是如何美好的存在,他也不愿意这样想她。
可是,那一幕却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脑中旋转。
冬日的阳光暖烘烘的,像一层薄薄的金子渡在两个人身上。
他们穿着普通的大宋的衣裳,侍卫隐藏只是隐藏在暗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他们如两个普通的男女一样,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十指相扣。
走到一个首饰摊前,卖首饰的老头子一脸白须,笑呵呵地迎接了他们。男子俯下腰,选了一支金色的头钗:“漂亮吗?”
女子娇羞地低下了头。
“我给你带上,”男子轻轻地在女子的耳边喃喃。
女子的脸上染上一片红霞。
那样的场景:在金色的阳光下,男子满脸温柔,低下头,他的嘴唇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发髻,右手上的金钗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女子的头一直是低着的,微微的颤动随着空气传来,那一脸无限娇羞的红色让她更加明艳动人。
在那一支头钗插入她的发髻的时候,卫西分明看到她的脸上如盛开的牡丹般,道不出的美艳。
卫西苦笑,这样的玉香还是在与亦达鄂虚与委蛇?他绝无法相信。
那场景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子,如何也挥不去。
看着手里的信封,卫西不愿再打击玉纪了,从小报这读书报国的梦想,他如何接受这样的妹妹……可是这个玉香还是原来的玉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