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伪孝（2）（1 / 1）
白夕的双眼刹时蒙上了一层泪翳，看着傻傻地坐在那里已经三天三夜的丈夫，她的心都疼了。
强烈的眼光照进屋子，衬得他的脸恐怖的白。
他的丈夫叶谦是村子里有名的孝子，美名甚至传到村外，许多文人墨客都被叶谦的孝顺而感，为其写文做诗，赞其孝道。其中最有名的当数他为了重病的娘，曾经五步一拜，十步一叩，前往城西天竹山的道观为她娘亲求平安符，孝感动天，他的母亲居然在阎王殿挣扎了一圈，又被送回。
然而，从那以后，他娘虽然一直没有归去，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只能躺在床上需人伺候。可是，叶谦却从未嫌弃，每天坐在娘亲床头，倒水送药，不在话下。
“相公，你休息一下吧，我来好了。”白夕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容憔悴的丈夫道。
叶谦却只是摇头：“看着娘这样，我……如何休息得好。”声音里有无限疲惫，脸上却是不可动摇的坚毅。
白夕不自禁地用贝齿用力咬住下唇：“再这样下去，你也会受不住的，我求你……休息一下，哪怕只是喝碗粥，求你！”焦急的声音从她的齿缝间传出，带着恳求的语气。
叶谦却还是摇头，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娘，不说话。
白夕还想说什么，眼前的丈夫忽然在她的面前轰然倒下，来不及惊讶，白夕连忙跑过去，想将他抱住，可是伸出的手却和他的身子擦过，听见一声巨响，叶谦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几乎是本能地摸上他的胸口。
白夕呼了一口气——还好，心还在跳！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将他扶起，一点一点挪到木椅之上，不顾自己的劳累，小心地用纤细的手捏着他的太阳穴，直到感到他慢慢恢复意识。
叶谦朦胧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白夕：“把我扶到我娘身边，快！”
白夕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啜泣声：“谦，求你了，为了我，别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糟蹋？”叶谦气愤地说，“你说我照顾我娘是糟蹋自己的身体？”
白夕低头，不敢多话。
叶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夕，我知道你只是为我好，可是，君子当以孝为天，娘这样病着，我若不能侍奉于床前，那我还算什么人？”
白夕明了地点点头，许多想说的话都被埋在了心里：“希望娘的病能快些好……”
叶谦苍白的脸转头望向叶老夫人的床上，眼睛里的真切让人动容：“若谁能让娘好过来，我愿意做牛做马。”
白夕看着丈夫，心头涌上了无力感，她该如何做才能为夫君解愁，才能为其分忧！其实，看着这样的叶谦，其实她心里的焦急和担忧怎么会少？
到底该如何做？
忽然，她想到了上次那个城西的道观，那个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之后仿佛仙界的道观，想到叶谦曾经五步一跪，十步一叩才把叶老夫人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深深地喘息，白夕出了门。他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只是他是为了他的孝，他的娘亲。
而她只是为了他，她的天，她心爱的丈夫，她是如此在乎他，把他的心愿当作自己的梦魇。
天气十分燥热，阳光穿过密密麻麻地竹叶依然带着让人害怕的灼热。
白夕挽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头是越来越沉重了，隐隐觉得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一，二，三，四，五……
白夕重重地跪在地上，右手情不自禁地扶在地面，才能撑住自己逐渐虚弱的身体。殷勤地一个跪拜，白夕才舒了一口气。
可是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一点力气。
想将自己的身体用力撑起，手却在这一刻变得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将自己的手拿起，狠狠地咬下！“阿”一阵惊呼，深深的牙印刻在了她的手背。
强烈的痛感终于将她的意识勉强拉了回来，身体虽然依旧沉重，但终于站起来了。
他为了他娘能做到的，自己为了他也能做到！
这样想着，白夕会心一笑，顺手在路边拿了一根竹子，勉强自己继续前进。
在高高的竹林顶端，在摇曳的绿竹之上玄的银色发丝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襄儿低下头俯视着白夕，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愫：悲伤、嘲笑……更多的是无奈。
“又是一个傻女孩……”
玄回头看着襄儿，这个有着与湮一样红色秀发的女子：“不是傻，只是痴。”
襄儿呵呵一笑，撒娇地把玩着玄的头发，如丝的银色青丝缓缓穿过她的指缝：“玄哥哥才是天下最痴的人，居然还说别人痴，好玩，有趣！”
如此接近地看着玄，襄儿忽然间觉得自己在欣赏着世间最美丽的瑰宝，每一处都像是被精雕细刻过的，除去眼睛里弥漫着的悲色，没有一丝瑕疵。梦神，天界的梦神是集所有的完美于一身，果然是所有人最美丽的梦魇！
可是真是这样的人，却是天地之间最痴的人，只是她永远不是湮！
襄儿情不自禁西望——穿过漫漫青山，涓涓流水，在西面的祁连山顶，她的湮姐姐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太阳如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大地，白夕感觉阳光越来越烈，带着让人窒息的毒热。
眯着眼睛依然可以感受到灼热的眼光透进她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透不过气。
近了，近了。
再坚持，一定要坚持，白夕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手脚已经完全不停使唤，身体仿佛变成别人的了。
脚下一个踉跄，白夕跌倒在腐朽的竹叶之上，意识渐渐模糊了……
某个瞬间，眼前忽然出现了比阳光更加眩目的光芒，艰难地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在金色的炙日之下，一个银发男子如一个眩目的光球，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我能让她康复，”玄的声音传来，居然让太阳都透出了一丝清凉，“只是需要一些代价。”
白夕感觉自己在梦里，如此完美的人仿佛应该只存在于梦里，只是他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进入她的耳朵，带着特有的凉意。
伸出手，白夕想触摸他，感受这一缕缥缈的烟雾，接触地却是——一个女子的手。
襄儿将白夕的手抓住，似乎有些不开心地说：“玄哥哥现在是我的，不许乱动！”女子的声音清脆开朗，像掀开了朦胧的青帐，让一切变得真实。
白夕收了手，看着眼前的红发女子，如一个林间得精灵，仍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她遇见了神吗？
不再犹豫，为了叶谦，她把一切疑惑都抛开：“帮帮我，帮帮我。”
襄儿的脸上展现出一个笑容，不怀好意地问：“你是想叶老夫人死呢，还是好好的活着？”
死？活？
白夕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心中的黑暗角落被这样活生生地掀开，展示在阳光下，如何的恐惧！
是的，在某些瞬间，她曾经希望叶谦她娘——不如归去！
只有这样，丈夫的眼里才会只有自己！谁不想丈夫把自己放置在最重要的位置，可是——他是一个孝子，他的眼神总是投置在他娘的身上。
可是，他会很伤心吧！如果他娘离他而去，他会如何痛彻心扉，她不敢想象！那张本已经憔悴的脸上会出现如何痛彻心肺的表情，不要，绝对不要！
“让她活下去吧……”白夕语。
襄儿呵呵地笑，却不再说话，她回头对上玄犹豫的眼神，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玄沉默了许久，直到白夕感觉十分不安之时，她才听到玄的声音传来：“我将拿走你的眼泪，杀死叶母死之前的所有病魅。”
白夕点头，忽然的轻松让她全身一软，眼前落下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