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花落（4）（1 / 1）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殷殷，眼睛里露出让殷殷十分陌生的东西，让殷殷的心莫名地一紧。
“蛋儿，雨下得好大，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吧。”殷殷依然用自己的身体给蛋儿遮着，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想拉她离开。
蛋儿却忽然很用力地把殷殷推开，虽然由于她的力气不打，其实没有真正将殷殷推开，可是那一推却是将殷殷的心推得深痛，强烈压抑住自己心口的不适，殷殷走上前将蛋儿抱住：“怎么了，蛋儿……”‘
蛋儿哭得更大声了，用她的小拳头打着殷殷的胸口：“我恨你……我恨你……”
恨？
殷殷感觉天要塌下来般，雨水渗进她的眼睛，仿佛成了她的眼泪。她对着蛋儿小心翼翼地笑：“蛋儿，乖，不要乱说话，娘会当真的。”
蛋儿却是哭着说：“我恨你，恨你……”
殷殷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反应。
蛋儿继续哭喊着：“你为什么是……□□？为什么……”殷殷不知道如何反应，全身忍不住发颤，她该如何回答，好多话到了嗓子口，又被生生地吞下了。
蛋儿抬起头看着殷殷，哭泣声不断传出：“你……为什么要生我？”
伞从殷殷的手上滑下，殷殷愣愣地看着蛋儿，试图说些什么，可是却总是无法吐出一个字。
“我不要做你的女儿……我……好难受，死了都没有这么难受……”蛋儿呼喊着。
“扑哧”一声，殷殷感觉自己的嗓子口一热，一大口鲜血涌出双唇，被冰冷的雨水浇凉。她伸手摸过自己的双唇，感觉自己的手染上一股粘稠的湿热，低头一看——是血，满满一手的鲜血。
眼前开始模糊，甚至感受不到雨水的刺冷，殷殷隐隐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就要死了吗？可笑的啼血而亡！可是蛋儿怎么办，她的蛋儿怎么办？
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睛，压抑住自己要永久沉睡的感觉，拉住蛋儿的手说：“蛋儿……娘……陪你去找爹……”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气息短促，要消失了般。
蛋儿想挥手，却被一双冰冷的手牢牢地抓住。
殷殷拉着蛋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耳边穿来隐约鬼魅的声音：“时间到了……时间到了……”她的心激烈地跳动，想要睡去的冲动无时不考验着她，她坚持着将蛋儿拉着往顾府拉去！
她死不足惜，可是她死了以后，蛋儿怎么办，她的蛋儿怎么办？
殷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移动的，每一步都花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雨却好像天公的玩笑，越下越大了，一粒粒雨水如碎石一样击打着本就已经不稳当的身体，殷殷纤细的身体挣扎在磅礴的雨水里……
“放开我……我讨厌你！”蛋儿却任性地在她的耳边说着。
到底用了多久时间，殷殷已经没有一丝感觉了，当她抬头看见那个“顾”字，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完全不顾自己湿漉漉的身体，她拉着蛋儿跪倒在顾府门口，然后用力地敲打着顾府的门，呼喊着“顾明”的名字。
她的眼神是呆滞的，好像下一刻就会睡去，手却是有力的，每一下都清脆响亮。
蛋儿看着这样的娘亲，忽然感觉很陌生，隐隐觉得什么东西要失去了，不敢再哭泣，不敢再任性，只是这样傻傻地站在旁边，看着跪着的娘不说话。
门吱的一声开了，管家惊讶地看着全身湿漉漉的女子，虽然由于劳累变得黝黑的皮肤却无法掩饰她的美丽光华，旁边的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女儿，虽然小小年纪，却已经初有姿色，满脸泪痕，让人怜惜。
“找谁啊？”管家问。
殷殷用尽力气狼狈地抱住他的腿：“顾明……顾少爷……”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很大声的，却给人一种缥缈的感觉，好像这话说完眼前的女子就会消逝了一样。
轰轰的雷声作响，管家好心地将两个人拉进顾府说：“你们先进来，我这就找顾少爷去！”
殷殷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一个个影子都仿佛在飘，时间已经是她鬼魅赊来的了！现在绝对不能死去，她的蛋儿，她的蛋儿还需要人照顾！
缓缓从里堂走出一个男子，身材高挑，一身青衣。殷殷感觉自己的眼前已经开始变黑，黑朦朦的一片，已经认不出什么东西了，她完全不顾管家的阻拦，奔跑过去，将那个人的双腿抱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那个人说：“顾明，顾明……她是你的女儿阿……替我照顾她，照顾她……”
来人不说话，眉头微皱，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女孩，点了一下头。
殷殷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是隐隐感觉他——点头了！
这就够了，他点头了，他会照顾他们的蛋儿的，这样她就能安心离开了吧！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她缓缓地回头，对着她的蛋儿伸出手，好想最后一次摸摸她的女儿，最后一次……
蛋儿站站远处，看着地上的娘亲，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她呼喊着：“娘……我不恨你了……你别走……”向她跑来。
近了……近了……
就快要感受到蛋儿的温度了，就要接触到蛋儿的皮肤了……
“你贪心了……”殷殷隐约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就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缓缓地升上了天空，一左一右两个鬼魅双双将她押住，她低头，看着趴在自己尸体上哭泣的蛋儿，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的蛋儿是爱她的，顾明答应照顾她的蛋儿，这就够了……忽然，她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人，不是顾明！居然不是顾明！
“大少爷……怎么处置这个女孩阿？”管家问。
青衣男子呵呵一笑：“老三也真是，风流到这程度，一个野种，绝对不能留在家里。”管家的心一颤，咬着牙点头。
又看了一样在地上抱着殷殷的尸体哭泣的蛋儿，青衣男子说：“看这女孩，姿色不错，抱去醉花楼问问，她们要不要！”
蛋儿抱着地上的殷殷狠狠地摇头：“我不要……不要……”
殷殷完全不顾自己越来越脆弱的灵魂，挣扎着鬼魅给她的束缚，呼喊着：“我要去救她，我要就救我的蛋儿……”
鬼魅们却是不管，一个“束缚咒”将其困住，强硬地押往冥界。
殷殷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蛋儿……蛋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忽然，一颗璀璨的珍珠从她的眼睛滑落，闪耀着耀眼的光华。
鬼魅们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热量，连忙将殷殷放开。殷殷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跑到蛋儿的身边，想要将她抱住。
手却硬声声地穿过蛋儿的身体，殷殷将眼睛瞪大，想将蛋儿的手抓住，却是一阵空虚！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么模糊，那么缥缈，她已经死了！
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那么完美的五官上有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此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色：“你已经死了……什么也改变不了……这是她的命运！”
那颗碎心泪如有了生命般，慢慢地飞到了玄的手心，无比耀眼的光华，却是冷到刺骨的寒冷。
殷殷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透明虚伪的手，随时会消逝一样。
“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样的命运……”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蛋儿，那张精致的脸上已经初现姿色，她……也会成为醉花楼的一代佳话吧。
只是又有多少人能明白：“为失三从泣泪频，此身何用处人伦。虽然日逐笙歌乐，长羡荆钗与布裙。”呢？
她的蛋儿，她可怜的蛋儿，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