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自在箫笙（1 / 1）
“啪”一个耳光重重的落在我的颊上，过午的阳光斜斜的射进大殿，映的父王的脸更加阴沉，父王盛怒之下，胸口激烈的起伏，厉声道：“放肆！看来我是太过纵容你们两姐妹了，致于你们不分场合，不念身份的一昧胡说，大秦的颜面你们倒是可以随便拿来践踏了？”
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嘴角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从我进大郑宫起，和父王不多的几次接触中，他一直都是温和的，慈祥的父亲，就算是文赢和他针锋相对时，他也不曾如此！……心里的酸楚和着嘴角的血，一滴滴的落在光洁的地面，四下溅开，似殷红的残破的花朵，我静静的伏下身子，额头重重的叩在冰冷的地面，未及开口，父王冰冷的道：“你是大秦的公主，这等有失身份之事再没有下次，至于你的问题，就让它烂在肚里，你别忘了，芈侣，你的夫君，现在就在你身旁！”
心里突然浮出不可遏制的痛与绝望，头皮一阵阵的发怵，场合？身份？这是我又一重的枷锁吗？还是我冥订的宿命，叫我一次次的可望而不可及？
那我为何又要再次的活下来？
那我为何还要背负永久的记忆？
……
嘴角的血还在一滴滴的落，我盯着那一朵朵相继绽放的血滴，它们交替着，在我的瞳仁里来回的放大，缩小。蓦地身子一软，向一边歪去，只是双眼大而无神的睁着，再也没有了生气。
凤楼上，夜色拢来，晚春的夜风带着些微的凉意，我茕茕孑立于窗边，任夜风吹起我放开的发，青丝飞扬，就如我那飘荡无从落的思恋。
遥望那一轮新月，如船如钩，只是，那船可能载的起我的思恋，我的绝望？那钩可能勾起我的如灰的心，空洞的眸？
有脚步渐近，在我身后停下。那日回来，一纸御令，大秦的两位公主皆被禁足。
没有回头，这个时候能踏入也愿意踏入这凤楼的，也只有他一人了，尽管，我是那么的不愿。
“看来是我真的伤到你了！你这是在怪我吗？”他低低的道，言语里有着悔，有着痛。
“你从来没有伤过我，更遑论伤到我？”我在心里低低的道，却没有声音，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似乎，身边不曾有人。
“玉儿，你不要这样，你说话好不好？”他低声温柔的劝道，双手抚上我的肩。
“玉儿，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他双手环过我的肩，紧紧的抱着我，头埋在我的肩头。
颈肩微凉，一滴透明的液体顺着我的锁骨滑到胸口，蕴湿我的衫。
轻轻的闭上眼，他也是无辜，我又何必将自己的伤付诸与他？
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臂，无力道：“你从来都不曾伤过我。”
“这样，是不是代表你原谅我了？”他有些不确定。
我黯然，转过头，看着月色下他明亮的眼眸，平静的道：“公子，你该记得，我的记忆里没有你。”
他怔怔道：“是，我该记得的，我该记得的！”
半晌又道：“我以为你记得起的！”
我别过头去，一片乌云遮住了浅浅的月牙！
他良久的沉默，只留淡淡的呼吸在我的身后。
“公子，你是个好人，只是我的心太满了，满的再也放不下另外一个人，公子又何必委屈自己？”我静静的道。
“心里满了?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怎么会满呢？那该是空啊？”他不解道，很快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满的可是那天你失魂落魄寻找的赤箫？”
我没有答话，看着那片云彩飘过，月牙儿又重新如钩。
“公子，你看那月牙盈亏，如若我们也可似那般，心里太满了，承担不起了，就让它空了，那该多好！”
他上前与我并肩而立，朦胧的月色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莹莹的结晶，如梦如幻，我们相对而立，久久凝望，沉默不语。
我总说我的记忆没有他，可是现在发现记忆也是如此奇怪的东西，我看着眼前的他，想起初遇时他的笑，他的果决，再见时毫不掩饰的热情，失落时眼底的伤痛。
或许，我心里的满，不仅仅只是对箫郎的爱，还有的伤痛，也同样那么的满？
这伤痛是我的，也许亦是他的……
“玉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该放手？”他轻轻的问，眼神闪烁。
“你应该忘了我！”我平静的答，可是面对他的眼神，心底一丝淡淡的涩在蔓延。
他苦笑一声：“是啊！是该忘了！你不是把笙都还给我了吗？”
我低头，沉默不语。
面颊传来暖意，他捧起我的脸，轻轻的抚着我的额间：“你真的和以前不同了，玉儿，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可以无比的活泼灵动，又可以如此的温婉柔和！你叫我如何忘？如何忘？”他的嗓音沉和温柔，带着点点的哑，用力的把我揉进他的怀里。
我微微一怔，来不及挣扎，他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边：“不要动，不要动，就一会，一会就好……”
他的声音仿似蛊惑，我静静的站着，听着他的心跳，任由他的手抚过我的青丝，于腰间抱紧我。
我们仿似两个濒死的人，彼此拥抱维持着最后的余温，只是我们都是如此的绝望，如此的冰冷，所以，尽管我们紧紧相拥，却依旧温暖不了彼此。
良久，他松开我，眼神深邃的，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果决道：“我放手了。希望你快乐！”
感动瞬时充满了我的胸腔，却哽咽的，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不要谢我，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只是想看到你快乐，可这不是我所能给的！”他微微的勾起嘴角，泛出一丝无奈的笑：“我从未见你如此的落魄过！能让你如此神伤的，可是那赤箫的主人？”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低头皱了皱眉，继而长长的呼气：“玉儿，不要回答的那么快！这样让我很受伤！”
我敛眉，心弦一颤，低头不语，别过头，只咬紧了嘴唇。
他捧起我的脸，眼神温柔的，声音温柔的：“逗你的！我又忘了，现在玉儿和以前的不同了！”他看着我，眼光却透过去，落在往日的追忆里。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收回缥缈的眼神，低头，柔软温热的唇在我的眉间落下一吻，轻如鸿羽。
我轻颤，后退，他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
“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找到那个身佩赤箫之人！”他转身，走出楼门，步履从容而决绝，他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带着我仿佛从来未曾认识过的卓然风姿。我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起来，楼门一开一合之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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