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演戏(1 / 1)
在监房的另一头,结了露水的小窗外射进几缕飘渺的晨光,消散成为透明的冷雾,汇入阴暗之中。
兰旭看了看几尺的过道对面,监房里的磨勒和靳北山两个人傻了似的往这边瞪着。
面前紫裙的女子将慢慢头发束起,笑了笑,另一只手展开,手中青鸾展翼,振翅风云。
“……你你你你真是小侯爷?”
眼前的女子是与小侯爷有几分相似,可就算有信物在此,又有谁能就此相信,当今静海侯是个女子?
磨勒和靳北山都忘了笑话兰旭的失态,也是愕然当场。
“你……侯爷,你怎么进来的?”兰旭又问。
静海侯笑了笑:“如今街上到处都在传说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
静海侯踱了两步说道:“兰旭的妹妹为了救兄长,假扮侍卫行刺郑大人,被裴迪抓获,不得已答应委身嫁给裴迪,以换得兰旭一条命。”
“什么时候的事?”靳北山蹦起来问道。
静海侯微笑:“昨夜。”
“可有人证?”
“不少侍卫亲眼看见那女子被裴迪带出牢来。”
靳北山听了,一拳打在牢门上,气急败坏地喊道:“好个裴迪!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只怪我跟错了人,衣冠禽兽!”
兰旭面色沉冷地看着地面,忽然暴喝一声:“靳三你闭嘴!”
靳北山被他这么一吓,瞪着的一双大眼倒是怒气消了一半,半红不红地看向兰旭。
“我没有什么妹妹。”兰旭看了看他,说道
靳北山被他这么一说,也憋不出什么话来,只听见好久不说话的磨勒问道:“是侯爷演的戏?”
小侯爷点点头:“如今裴兄虽然在朝,得个可大可小的官职。只是朝廷派他来的用意,你们也并非不知,王锷虽然嘴上不说,也在留心找你们公子的碴搜集罪证,若是就此放了你们,不知要怎么为人诟病。”
“昨日我行刺的那个郑若回,是禁军监军大人举荐,自京中过来监军。”
“所以在下此来,就是让裴兄有个放你们的由头。”
兰旭想了想问道:“那在下照直问了。静海侯帮我们公子,可是要收编海王旧部?”
小侯爷此时是女人装扮,被他这话逗得一乐,少有地显出些狡黠来:“如若我说,这是你们公子的意思呢。”
磨勒叹口气:“是啊,如若归顺朝廷,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会有人送你们回到海上,到时你们要带领手下服从号令。”小侯爷整整袖子说。
“什么号令?”磨勒问道。
“平日你们公子不在营中时,用什么方法传令?”
靳北山终于出声:“侯爷是说……?”
“倘若我爽约,诸位自可归顺朝廷,在下不再干预。”
监房里一阵沉默,三人互相看看。
“好。”
静海侯抬眼看了看他们,嘴角抿起一点笑来。
靳北山靠墙坐着,低头问道:"是公子的意思?那公子他……?“
“怎么?”
兰旭干脆丢开手里的草杆,起身道:“这事,我们这些手下的人本来不该多问,当日说要紫城结盟,公子也是刚和侯爷见过面,如今紫城会刚过,两边为敌,侯爷又来相商。”
兰旭看看他的神色,接着道:“别人不知,可是咱们几个,都大概知道灞桥那事,属下今日斗胆问一句,公子和侯爷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叫你们知道了,还叫谋划么?”
凌烟刚要开口,听到这声音,意外地笑了笑,由着身后那人毫不留情地把这话噎了回去。
三个人愣了片刻,叫道:“公子!"
裴迪从凌烟身后转出来,道:“问她不问我,难不成真已经归入静海侯麾下了?”
磨勒“呼”地站起身来,裴迪一转身,正巧看到他躬身。
“公子谋划什么,磨勒照做就是,可公子的性命,磨勒不能不顾。”
磨勒说着底下头去,就在牢门的后面单膝跪地,向着他行下这一礼。
凌烟的目光落在裴迪的袍角,却没有留意到裴迪望着她的侧影。
“磨勒,你起来,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话音刚落,磨勒以外的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裴迪的目光,却丝毫没有离开凌烟。
凌烟对他摇摇头,笑容慢慢单薄,有些怆然。
她做不出任何保证,裴迪也哀伤地笑笑,自己,不也是一样。
白首相知犹按剑,曾经的一切算是什么?冷暖自知。
若非当初奉诏回朝,他二人早就在归先生府上剑论胜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自己还有没有命,在这里把从前的事情一一想起?
“我也保证不了什么,你知道的。”凌烟动动嘴唇,轻声道。
裴迪一侧身,看也不看磨勒:“静海侯此来,是为琼崖一事给我提个醒,免得到时反而不利。”
磨勒这里刚起来,裴迪扫了他们几个一眼
“既然是海寇,就得有点海寇的性子,拖拖拉拉气短情长的,像什么样。”
他顿一顿,接着道:“你们几个现在就早做打算,若是在下被人杀了,这位置,就看你们谁抢得快了。”
磨勒,兰旭,靳北山三个人听了也不说话,都瞥了凌烟一眼,没话了。
凌烟笑了笑,只见得外头狱卒过来,赶快拉下脸来做得个愁苦样子,转身就向着兰旭跪了下去,连裴迪都给吓了一跳,兰旭腿一弯赶快给拉住,“侯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凌烟哀哀地说道:“大哥保重,小妹这里……就此别过了,要记得……”说罢哽咽。
裴迪在一旁眼看着兰旭被她下得手都软了,走过去说了声“该走了“去拉凌烟,却没有拉动,干脆捉住手腕一把拉起来,不想靳北山灵光一闪,吼道:“裴迪,你放开她!”
按说靳北山此人,一向擅长荤素搭配五花八门的骂人,不过碍于骂的是裴迪,他也就色厉内荏地吼一句了事,倒是一嗓子把外头的狱卒唬得发傻。
裴迪一边回头叫狱卒开门,一边手上加力把她拉出门外,关门稀里哗啦的响声还没完,凌烟已经被裴迪拽到数尺之外,裴迪这里方才要放手,只听监房里爆出一声:“姓裴的,你不是人!!”
裴迪冷冷一哼,嘴角一直扬着,拉着凌烟一直走进马车里,凌烟这才幸灾乐祸地道:“靳兄真是高明。”
裴迪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了,嘴角一弯笑起来,凌烟见他笑得有那么点腼腆,才问道:“真气不过?”
裴迪看着她,仍然只是笑。
凌烟抿下嘴角,倚在车厢上:“不就是禽兽么,以前有人听靳兄说我禽兽不如,还笑得开怀。”
凌烟那里知道,就在她说前半句的时候,裴迪还想到这件事,不觉大惊:“你怎么知道的?”旋即想到是她一度有眼线在自己那里,才眼一细:“那倒是,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