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食不知味(下)(1 / 1)
偏偏夏染这小妮子还要装故意来继续报复她:“哎,莫姐,你怎么了?呛着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常莫只顾咳嗽,倒也没顾得上尴尬,只抛了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转头想从纸巾盒里抽纸巾,却赫然看见眼前伸过一只黝黑的大手,和摊在掌中洁白的纸巾形成强烈的对比。常莫顺着大手抬眼,正和这双手的主人对上了眼。
本来倒也没什么,只是刚刚夏染说了那样的话,此时免不了一些尴尬:“谢谢。”常莫客气的道谢,一时间竟忘记了喉咙里卡着的蟹肉和咳嗽。
其实,食不知味的并不只有常莫一个人。薛卫亦是,也只有薛卫。一整晚,他只顾着喝酒,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东南方向漆黑的夜空,偶尔闪过一两个红色的小点,也会盯上半天。
杨静大概走了吧。从此从他的生命里消失而去。再见,也不知道今生能否再相见。
#开始得太慢,结束得也慢,其实你们的婚姻如同一杯温开水,有什么好闹的?#潘明威曾这样总结过他的第一次婚姻。
然,就是这样一次温吞的婚姻,将薛卫的心给削去了一大半。他想,剩下的一小半他要留给自己。或者如果他还想再活下去,那么此生就不能再碰第二次感情。
此时的薛卫心里只有杨静一个人,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今天终于离婚了,他今天终于失去了杨静。杨静跟了他十二年。十八岁高考后的那年,杨静在学校拦住他:薛卫,我喜欢你。
那时候,他看着她,意外至极。她是学校里,甚至市里有名的好学生,而他,功课烂的一塌糊涂,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虽因为突出的外貌,良好的家庭条件,对他趋之若鹜的女生不在少数,但,他绝不会想到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后来,他没有回应她的告白,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我要去当兵了。”然后如同小说里常演的情节一样,转身走掉。
她追上来,在他的身后大声喊:“薛卫,我等你。”
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他回家探亲,她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将他堵在他的家门口,也将他的心堵住,再也无处可逃。
这十二年,薛卫对杨静是愧疚的,因他陪在她的身边少之又少,也不是没想过杨静出轨或因为别的原因要离开他这个可能性,当时的他想着只要她的心不在了,他就会放她走。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做这样的决定有多难。但,一切还是晚了,她飞了就是飞了,像一个风筝断了线一样,落在遥远的地方,看不见踪影。
薛卫忙着缅怀过去,舔犊伤悲,根本没心思注意周围的人。
实际上,他现在会坐在这里,也完全是被潘明威硬拽过来的。潘明威怕他一个人呆着难受,死活劝着,要他出来活动活动,还说什么忘记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薛卫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算了吧,一个伤疤就够了。
尽管薛卫没心思注意周遭,但由于当过兵的缘故,对一切事物相当的敏锐。夏染和潘明威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掉入了他的耳里。听了他们的调笑,薛卫下意识地转头看常莫,常莫大概是一个不注意被呛到了,不停地咳嗽,咳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小脸。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又回头看了眼潘明威,眼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却碰上潘明威一脸的高深莫测。
相知多年的两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眼里所要表达的意思?
薛卫一个瞪眼,低头借以喝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里小声地骂着潘明威的多事。
要说常莫在薛卫递给她纸巾那刻的心情是尴尬的,还不如说她是惊讶的。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会递纸巾给她。其实一整晚,她都有在注意薛卫,那一脸的落寞,很能引起了她的共鸣。失恋,难以承受的痛苦,在常莫认为,即使是一个男人,也会有心底最柔软的时刻。这一点,薛卫似乎毫不避嫌,丝毫没隐藏他的悲伤落魄。
饭毕,四人齐齐走出云上阁。夏染和潘明威也不知道没玩够还是特意想拉拢薛卫,提出要去唱K,偏偏常莫不给面子,一个摆手说:“你们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做,先回去了。”
夏染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不满地抗议:“诶,你一天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不嫌烦啊?唱歌要人多才热闹。现在回去工作,开什么玩笑!”
“夸张了吧,一天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我不成超人了?”常莫抚了一下额头的发,无奈地发笑,“我这不是不想当你们的电灯泡么?”
“这不薛卫也在么?你走了,他的电灯泡可更亮了。而且你们也正好可以凑成一对嘛。对吧,明威?”夏染仍旧不放过常莫,一席话出口,更是挑了常莫的神经,气得常莫小脸通红,这话里话外,敢情夏染不把她和薛卫凑成一对,就不会死心似的。
有一句话叫“妇唱夫随”,潘明威对夏染的话赞同不已,拼命点头附和:“是啊,就一块去吧。”
其实潘明威心里也正打着撮合常莫和薛卫的小九九,薛卫刚离婚,心情不好使难免的,他认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以早就萌生了给他介绍了个女人的想法。现在看来,常莫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和夏染在一起之后,有一天晚上两人煲电话,夏染无意中说起了常莫那天狼狈样的由来。
潘明威大笑,嘴上直说两人幼稚,心里却开始对常莫好奇,尤其在夏染不停说常莫比她漂亮之后。
于是就有了今晚上请客吃饭这一说。不过请客吃饭的另一原因是常莫那天的狼狈样,跟自己和薛卫逃脱不了关系不说,他俩还出言不逊损了常莫。为此,夏染也没少怪他。
后来见了常莫,他还真觉得夏染没说错,常莫在卸下那一层伪装之后,确实挺漂亮的,彭翠的杏眼,红润的嘴唇,微勾的鼻子,一身粉红色的大衣将她细嫩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皙,隐藏在大衣下的身材也能看得出比例完美,跟上一次见面简直是天差地别。
有一瞬间,潘明威咂咂嘴巴,心里突地冒出一个想法:要是上一次常莫也像今天这样打扮,或许他看上的就不是夏染了。
男人容易见异思迁,大概这是通病了。不过潘明威倒也不是那样的人。那样的念头一冒上来,一个激灵,吓了他一跳,马上摇头赶去心里的邪念。
常莫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心里还是没放弃逃脱的念头,“我确实有事,你们去吧。”
夏染故意拉下脸,正想发火,突听一旁久没说话的薛卫说:“我送常小姐回去。”
争执中的几人闻言,呆愣了一会,潘明威最先反应来,眼珠提溜一转:“你不去玩了?也好,那你送常莫回去。我们先走了。”说罢,拖着夏染离开,丝毫没给常莫反驳的机会。
常莫哑然失笑,转身对薛卫说:“呃,谢谢你的好意。我公司离这里很近,正好我想吃晚饭散散步,我自己走回去吧。”
薛卫目送潘明威和夏染打打闹闹地走远,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接着她的推辞说:“那我不送你了。再见。”说完,转身向路边的停车位走去。动作利落,话语简短,似乎语气中还带有一丝不屑。
常莫噎了,其实按照她的思路,她的习惯,他这样的男人,听见她的推辞,应该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他的车里……
因为她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应该是个比较霸道的男人,粗狂的外表,不羁的眼神,利落的平头,但几年军官的经历,再怎么样,作为当过兵的人,待人接物也是要热情的,哪有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看人用下巴看的?
她叹息了一下,算了就看在你今天失婚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想罢,朝马路外边走去。
常莫在这样想的同时,却一点也没想起刚刚是她拒绝人在先……不过她当时也没有想过要欲擒故纵。
女人就是这样,喜欢一切霸道的男人,当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常莫当初也不会被肖立辉吃的死死的了。
由于停车位置有限,薛卫的车恰好被一前一后的两辆车子顶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车子倒出来。薛卫心里的烦躁更盛,恨不得找人打一架了事。
骂骂咧咧地开出车子,到十字路口时却猛然慢了下来,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左边还是右边,亦或是前面?
每一个路口车来车往,在薛卫眼里,却皆为空虚,不过仍有一个人的身影意外地落入他的眼里——常莫缩着身子孤单地走在人群中,似乎冻得瑟瑟发抖。
薛卫方向盘一个打转,在她的身边停下,摇下右边的车窗,探身喊道,“上车吧。”
常莫正边走边盘算着银行的存款,最近办公室掀起一股炒股的热潮,她也心动了,就是还有些犹豫,怕亏钱得不偿失。听见薛卫的叫声,回头一看,有一阵的讶异,直觉得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想说些什么,后面传来几声喇叭声,薛卫加重了语气,“叫你上车听见没?”很不耐烦和霸道的语气。
常莫张了张口,无语。老天还真是厚道啊,想什么来什么。
有些女人喜欢掌控男人,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但常常又对霸道的男人没辙。常莫就是这样的矛盾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上了车,车子里很暖和,感受不到外面呼呼地寒风和潮湿的冷意,但封闭的狭窄空间,低低的气压让浑身不舒服,从今天晚上他所有的行动来看,他的心情似乎一直都没好过,也难怪,这事谁会好受。
她又偷偷侧头抬眼看了看薛卫,发现他的嘴巴紧抿,眉头紧皱。其实这男人还挺帅的,宽阔的额头,笔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大概是在军队里呆久的缘故,浑身散发着刚毅的气息,连开车的时候也分外认真。
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不过,这样的男人越不可靠。常莫收起花痴的想法,她没忘自己曾经暗誓要对男人绝缘。
后来,薛卫提出让她陪他去酒吧喝两杯,常莫当然是不愿意的,孤男寡女,要发生什么事怎么办?他虽是潘明威的朋友,但常莫一向都比较小心。
不过薛卫只硬着嗓子来了一句“你去不去?我又不会吃了你。”
常莫想了想,还是妥协了。她妥协的理由很强大:貌似看你心情不好,我牺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