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Chapter32（1 / 1）
城郊一间普通的小茅房。
朝阳的光辉照在童七绿脸上，她苍白的脸在晨光中显出薄薄的凄凉，许久，她轻轻闭上眼睛，双睫轻微颤抖。
脑中盘旋着的画面让她的心如撕裂般绞痛，
望着镜中的自己，大夫人疯狂的无声嘶喊，将铜镜扔在地上发疯似的踩，她身上的肌肤有许多都已经萎缩，满头白发更是让她如同活死人，童七绿点中她的睡穴才让她勉强平静下来，看来，只有等到苏季陶来，情况或许会好一点。
晨光中，还立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暗夜殇站在身后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的悲伤竟也如此深刻而清晰的扣动她的心弦。
如果他离开，她难过的时候，身边会有谁陪着？
天气还有一点凉，她打了个冷战。
一件黑色的长袍披在她肩上，为她增添了一份暖意。
“苏季陶，他知道了吗？”她仍是将目光投向别处，乌黑的眸子空洞洞的找不到焦距，很淡。
“是。”
临行前，他在他房里留了一张字条。
“谢谢！”她轻呼吸：“麻烦到你了。”
她好脆弱，淡薄的身子仿佛已经再也不堪重负，就连呼吸，也轻微得若有若无。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将她揉进怀里，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手一点点举起，停在半空，感到掌心是那样的无力，终于，他轻轻放下。
他和她，原本就不该相遇吗？
一旦她知道，他成为杀手，故意接受苏卿的恩惠以接近苏家庄，目的只是为了追查慕楚菲的下落，她会怎么想？一旦他离开，她会不会再次陷入危险？一旦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昨夜，后山。
夜风呼啸着，两道身影在崖边。
“主子，”一人熟练的向另一人行宫廷礼节，接着恭敬的单膝跪下。
月光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傲：“何事？”他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娘娘特命属下来传话，请主子务必在三日内回京。”
暗夜殇皱眉，上次回京后娘不是派他回苏州继续追查吗？为何？莫非……
“主子隐瞒娘娘尚未追查到慕楚菲下落一事让娘娘十分动怒，因此，希望主子早日回京。”来人如实禀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早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也知道隐瞒的结果有多严重，可是，一旦娘娘发现，必定祸及七绿。因此，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这一次回京，恐怕很难再回来，而心中最放不下的，始终是她……
想到这，他的眉头纠结得更紧。
“我进去看看苏夫人。”童七绿将长袍还到他手上：“如果觉得冷，就进来吧。”她苍白的面孔扬起一道无力的笑容。
“苏夫人。”童七绿打了盆热水放在她床头，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用毛巾为她擦拭身子。
季芸梅躺在床上，怒视着她，挣扎着想让她解开她身上的穴道。
“苏季陶，他马上就会来，在此之前，我不能解开您的穴道。”童七绿握着她的手，小心的擦拭。
她的手枯槁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肌肤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童七绿挽起衣袖，抓着毛巾，沾了水，拧干后，将她的手臂和脸颊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
擦着擦着，眼眶燃起灼人的温度，她忙用衣袖擦了擦双眼。
看到她蓄着泪水的双眼，季芸梅眼中的怒意转瞬化为乌有，甚至海夹杂着一丝疼惜。
她在古园关了二十年，原以为自己心中除了恨意和对苏季陶的思念再也不会有任何感情。但——这个女孩的眼泪竟让她莫名的不舍，尤其是她倔强着强忍着泪水时，她更是心生愧疚。
她恨的人只有苏卿，可这二十年非人的生活却让她性情变得暴躁，迁怒于她的恩人。
童七绿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想哭，但季芸梅的样子让谁看了都会不好受。她真的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她所尊敬的苏老伯，她的恩人，竟是这样狠心的人，而苏季陶……如果他看到了……她不敢往下想，脸色发白。
“我先出去了，您好好歇着。”
她端着水盆走出去，迎面疾步而来的人几乎将她撞倒。
一双有力的手托住她。
她抬头。
一脸神色担忧的苏季陶，踏着晨风萧瑟而来，白衣上微染了些尘土，但丝毫未影响到他的俊美，他那仿若汪洋般深邃的双眼看着她。
一时间，她竟不知作何反应。
盆中的水滴溅湿了她的衣裙。
清澈的水滴，深蓝的衣裙。
“这个……”她终于缓过神来，抽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细口瓶：“这里面，是我为你娘配制的补丹，对恢复体质有奇效。”
“谢谢。”他感激的接过，然后越过她快速走入房内。
希望苏夫人见到他心情会好些，童七绿在心中暗自祈祷。
轻叹了口气，她关好门出去。
山上的小路旁开满芳香的野花，零星的布满绿意盎然的草丛。
童七绿走得很慢，已经整整一个下午，她没再回到那间屋子，这个时候，让他们母子独处会比较好，而且……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看到他和他娘在一起的样子，她会心疼。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总是摆脱不了对他的情思，面对他，她总是始终无法做到泰然自若。
她忘了自己已经走出多远，终于，在湖岸边，她停下了脚步。
迎风而立，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把湖面衬托的飘渺而神秘，如此美景，令人神迷。
童七绿凝望着这片风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情。
远远的，苏季陶睇着她美丽的侧颜，沉默不语。
傍晚的霞光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衬托得她更加娇媚动人，只是这样看着，他已为她深深着迷，不能自己。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注视着她，童七绿微微一怔，转过了脸，迎上他的目光，她心头一震，她不晓得他已经这么盯着自己多久了，只知道……此刻的她呼吸困难。
这样的他，白衣如雪，俊逸过人，潇洒不凡，天生矜贵斯文的优势更是衬托出他的不凡与尊贵。
可是，他的眉宇间占满了愁绪和担忧。
像是再次害怕受到伤害，却又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许久后，他与她并排而立。
“谢谢你，救出我娘。”
二十年后，他们母子得以重逢，他的心中有难以抑制的喜悦。
可是，看到娘亲被折磨到如此地步，他又被弥天怒火灼烧的痛苦不堪。
“不用了，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想……”
“七绿，你可否同我一起离开？”他的目光将她牢牢锁住：“如今，我娘已经得救，我再无牵挂，随我一同离开，天涯海角。”他的黑眸中闪烁着希翼。
“不可以，”童七绿猛地退了好几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走了，苏家庄上百条人命该怎么办？而且……我已是他人之妻。这点，我希望你能记住。”
“可是，你并不爱他，苏家庄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不…我爱他，我已是他的妻子，怎能不爱他。”她狂乱的朝他呼喊。
他为何总是这么残忍，将她保护自己的盔甲击得粉碎，让她无处遁形。
“你骗我！“
“没有！“她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目光，转而望湖岸。
伸出手，苏季陶突然将她的肩膀一扳，让她面向自己，仿佛要将她看头一样，唇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出奇的平静下来。
“是，我不爱他。“她幽幽的吸了口气：”但我可以像曾经爱上你一样爱上他，我想，只是时间的问题。“
“曾经？”苏季陶拂过她冰冷的双腮，黑眸中闪过几许寒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说……只是曾经？”
“是，那些已经过去了，记得我曾说过，我会救出你娘，可是……你我之间再也不可能。”她淡淡的吐出这句话。
“哈！”苏季陶肆笑了声，脸上却暗藏着抹错综复杂的意味：“我们的过去，对你来说就是这样无所谓？”
扬起扇似的睫毛，童七绿拨开他的手臂，转身慢条斯理的走着。
“如果你真的爱我，”她说。
声音游荡在湖面，传入她耳中，他紧张得快要窒息，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那么……”
水面晶莹，绿藻浮游。
“娶了沐羽，带她离开苏家庄，就算对我最大的恩惠。”
终于，你我之间，可以断得干干静静。
离开，永远不要再见…或许很多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那时，我们都该得到自己的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