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下雨了。
雨丝密密绵棉的纠缠不清,让人觉着心烦意乱。
今天我要自己搭公车上班。刚吵完架,不该指望他会来,可是心里还是会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冀,说不定他会出现,然后很自然的和好,然后又过回我风平浪静的日子。
可是他没来。
不要安慰我说他也许来过,只是拉不下面子又走了。这不可能,早上六点我就醒了,一有车辆的经过,我就趴着窗看,宝马到是见着几辆,就是没他的。
八点一刻,我等不住出门的时候,终于明白一个道理:男人要狠下心来,最好别抱任何不切实际的指望。
雨停了。
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办公楼运用了大量的自然采光的设计,连室内都笼罩着阴郁的气氛。
低落的情绪倒是满适合工作的,一个早上我一句闲话都没说。
中午我在餐厅用餐,他没出现。我在靠窗的位置一直坐到上班,也没见他出去或从外面回来。
他中午没吃饭吗?我抱着文件去财务部时,脑子里盘旋的是这个问题。
“财务方便已经没有问题了,你那边还有什么困难?”
范希文的声音!
我抬头,他迎面走来,边走边跟旁边的人交谈。
我楞住,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停在那。
最后我强作镇定,按原方向往前。
“那就这样,按你说的落实下去。”
我靠近他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恩。”他点头赞同。
他走的很急,与我擦身而过,产生的冲力让我差点站立不住。
“兆远的案子进行得怎样了?”
他没回头,没扶我,甚至不曾抬头看我一眼。
唇角感觉到湿意,那是眼泪。
用食指抹去,强迫自己也不要回头,继续往前。
晚上,老爸打来电话。
“爸爸。”突然很想家。
“呵,你这样喊,好象还是个小孩子。”
“你说过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啊,干嘛,你新婚燕尔就想把我抛一边了。”29岁不是个适合撒娇的年龄,可是今晚我想,想那种有人依赖的感觉。
“放心得下你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小女儿态,找了男朋友就不一样了。哈哈。”
“跟有没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女儿对老爸当然要得小女儿态了,难得要摆小儿子态?爸,我想你了。”
“怎么了?跟范希文闹别扭了?”
“不要什么事都扯上他,以前没他的时候我照样活的。只是好久没回家了,想得慌。”
“那就回来啊,哪天休息带他一起回来,老爸亲自下橱给你做好吃的。”
“我一个人就不能回来吗?”
“你一个人回来最好,给你做沈家密制的酱肉就留你一个人吃。”
“爸,还是你最好。”
“废话,我是你爸,我不对你好还谁对你好?”
“谢谢爸。”这么多年从没对父母说过感恩的话,今天特别有感触。
“傻丫头。”
挂上电话,我无所是事,又不想呆家里想起他。又拿起电话,打给李度。
“现在在干嘛?”
“在音乐厅呢,陪人家听钢琴演奏会,等下就进场了。”
“男人?”答案肯定八九不离十。
“40多岁的一教授,他去洗手间了。”
“我发现你最近对上了年纪的感兴趣。”
“谁说的,晚上我就约了个20出头小伙子消夜。”
“呵,好忙。”
“是忙,你有事?”
“没什么事,本来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空陪我逛逛,不过既然你有节目了,那就算了。”
“心情不好?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跟他吵架了?”为什么我心情不好,总得跟他扯上关联。
“没什么大事,哪对情侣不闹别扭啊。你忙吧,就这样了。”
我挂上电话不到一分钟,她就打回来了。
“约会都取消了,沈家老姑娘,我们在哪碰头啊?”
呵,有义气吧,她是我朋友哦。
那天晚上玩得很尽兴,没有谈起他,我们笑着闹着,好象回到了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隔天起了个大早,我破天荒的去公园散步,和风清舞伴着芳草的香气,阳光轻柔的照耀,却已足够温暖驱逐心底的阴霾。
我的好心情持续到下午临近下班时,清洁工的大妈跟我说话之前。
“沈小姐,你跟范经理吵架了?”
老天爷总是这个样子,在几乎笃定已把烦心的事忘掉时,他就会给你当头一喝棒。
“犯什么傻,事情还没完呢。”
既然连清洁工大妈都知道了,那就是说全公司只要认识范希文或我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冷战了。
这个时候总会有人要出面当好人。
呃哼,韦庄首当其冲。
幸好他不是那种只会说些毫无建设性废话的滥好人。
很多时候我都能从他那得到实质性的帮助。
面对着端着蓝山坐在我对面的他,我这样的错觉,如果在摆个记时器在桌上,他就是心理咨询顾问。
“现在觉得很头痛?”
“头要炸了。”
“知道针结在哪?”
“未婚妻的事反倒是次要的,只要能冷静的坐下来,事情就好办,那天我们都有些失控。”
“有想过怎么解决吗?”
“不是我找他,就是他找我。”
“你为什么不去?”
“我有想缓和气氛的,可他昨天的态度让人心寒。”
“因为他在生气。”
“生气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意伤人吗?”
“你有没想过,他也许跟你一样,现在也在为自己情绪失控时做的事懊恼不已。”
“哼,我看不出来。”从那天到现在他一直把我当隐形人对待。
“你也没让他觉得有和解的希望。”
我无言。情况是这样没错,可韦庄似乎把责任归咎于我。
“蔚蓝,去找他吧。”
“我不要。”本人当下排斥。
“为什么?你希望这种状况把感情都消磨殆尽?”
“事关尊严,我不会先低头的,这是原则性的事。”
“还爱他吗?”
“爱。”这我很笃定,即使最伤心时也不曾怀疑,毕竟有爱才有痛。
“你爱自己甚于他。”
我皱眉,他又知道了,爱情的深浅就连当事人也未必知晓。
“你都不肯为爱舍下一丁点所谓的尊严,哪怕这点尊严会换来彼此的幸福。”
这句话让我的负罪感以最快速度泛滥成灾。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帮他说话。”
“有吗?我跟你比较熟。”他扬眉。
“也许你站在男人的立场帮他。”
他笑,一杯蓝山饮尽,绕过茶几来到我的身边:“蔚蓝,为了爱情,偶尔牺牲点尊严并不会让你失去什么的。”
他离开了茶水间,徒留我在去与不去间苦苦挣扎。
明明是他有错在先。
为什么我要低声下气?
为什么我要求得他的原谅?
为什么我要拿笑脸去贴他那张棺材脸?(棺材?不吉利。算了,改扑克脸好了。)
可能我的体质天生不适合与爱人闹别扭。
心情不好,食欲不振,导致肠胃失调。
夜不成寐,睡眠不足,引发偏头痛。
精神萎靡,整日懵懂,要出车祸。(还没,但我看也快了。)
我身处公司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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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绝对不是在等他。
我只是百无聊赖想下来欣赏一下公司老总们的名车。
都是进口车哦,而且一辆比一辆拉风。
相教之下,哈,范希文的宝马足够小儿科。就这样,他还摆出一副拽不拉叽的样,哼,什么了不起。
那是谁?他下来了。
恩。。。不好意思,我很忙,改天再跟你们介绍车子。就这样,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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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他在系安全带,看到我,动作停了下来。
我喘着粗气,也看他。
他回神,继续未完的动作。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冷战中。”他朝我陈述事实。
“恩。”我点头,迅速系好安全带。
“那请你下车。”看向前方,他说得不带一丝感情。
这个男人硬下心来,坚硬程度堪比金刚石。
没关系。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随他横,明月照大江。
我头摇得似拨浪鼓,表明坚决不下车的决心。
他转向我。
想赶我下车吗?我握紧了安全带的扣子。
半响,没动静。
他又转回前面,一个仰头加深呼吸。
下一个动作就是解安全带下车。
反应过来,我也跟着下车,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和好了啊。呵呵”遇上看车的老黄来打招呼。
他没回答只是笑了下。
“本来就该这样,小两口,床头吵床尾合嘛。”
他大步往前,老黄很快就离得好远。
就这么着他一直走,眼看着要到这条街的尽头还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尾随其后,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可他却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劲头。也就停下来喘口气的工夫,他已经过到马路对面了。
我小跑着过人行道,一辆小车闯了红灯。我已经脑袋瓜子缺氧,反应不及,眼看就要撞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回来,及时拉了我一把。
“你脑子在哪里!”不知道是骂我还是骂那辆车子,反正我是被他一声吼得原神归位。
“我。。。”没等我吐出句整话,他又走了。
还来?我真的很累了。
卯足了力气,几个快步追上他,挽上他的手臂。“到底要去哪?我走不动了。”
“散步。”他给我两个字。
是散步?不是马拉松?
他掰开我的手,继续。
我咬牙,还是决定跟上,已经走了这么久,现在放弃不是意味着刚才的罪都白受了?
不管怎么样,今晚非得把事情做个了结。
为什么没人提醒我出门看黄历,今天应该写着出门不利,没走几步,我又扭了脚,痛得无法行走。
想喊他,他已经离得好远。
无奈,我抚着痛处,在边上的花坛坐下。
再看他,都快消失不见了。
低头查看伤势,脚踝肿成了馒头,试着揉搓,却让刺痛激出了眼泪,引起来更严重的连锁反应。所有的委屈一古脑涌上心头,眼泪犹如开了闸的江水,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倾泄而出。
马路边,我一个人抱着漆盖埋头流泪。
不就是说错了句话吗?不就一个范希文吗?
我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低贱的样子吗?
我真的是疯了,没了尊严,没了面子,到头来还会被他看轻。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在大街上哭。”
我抬头,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你回来干什么?”我用手背抹去满脸的泪水。
“你不见了。”
“呵,我是死是活还关你的事吗?”
“蔚蓝。。。”轻微的叹息声后,他靠近我。
用手抵住他的同时,没受伤的脚踹向他的漆盖。“别碰我。”
可这些对他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我还是被他扯起抱住。
“对不起。”直到这一刻,我才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名叫懊悔情绪。
泪水重新流下的同时,所有的力气凝聚在拳头里锤向他。
“我不要!我不接受!我多委屈,多伤心,多难过你知道吗?现在尊严都被你踩在了脚底下,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你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他站在那纹丝不动,任我的拳头乱砸。
“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你知不知道?每天看到你把我当成陌生人我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把我抱得更紧。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怎么能做得到对我不闻不问?你才是没肝没肺,铁石心肠!”
“我的确是。”低沉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带着沮丧。
“你还承认得理直气壮!”我想用手肘顶开他,他退后几步,却没有隔开我跟他的距离。
“我也不想这样的。。。”
“不想这样?不想这样你还是都做了!你一直走一直走,我都没力气了。。。我都走不动了,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很累很累了,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已喘气连连,砸在他身上的拳头都流于形式。
头被他按进怀里,鼻涕眼泪擦他一身。
“我知道了,都知道,你很生气,很累,手也很痛。那你先歇一会,听我说好吗?”
我急促喘息着,没再有剧烈动作。
“那天从公司回来我已经累得半死,一回家就看你在整行李,说我有未婚妻。悠悠之后,我没有对任何人承诺过婚姻,冒出一个来,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当时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而你似乎就认定我是个骗子了。我又急又气,急的是说不明白让你哭了,气的是你对我的不信任。”
“但让我失控的是,你搬出悠悠的事来。那是我有生有来做过的最不负责任的事,要不是悠悠现在过得幸福,这种内疚我是准备背负一辈子的,所以他们怎么说我负心、没责任感,我都认了,因为我活该。”他苦笑。“可是你,我舍弃这么多追求的人也因此看不起我,不信任我。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失望的同时我怀疑我这么多年来为你执着是否值得,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是否真实。我觉得没办法面对你了,蔚蓝。”
我的体力有稍许恢复,在他胸口重重捶上一拳。“你突然冒出个未婚妻,我又被你老妈教训,难道连质问、生气的权利都没有吗?你的解释毫无诚意,还冲我凶,我火大了说句气话也不可以吗?你加个了班回家,脑袋也不带回来吗?那是气话!气话!你听不出来吗!我原来准备道歉的,现在你想都别想!。”
这是让我接受不了的:在我对这段感情的投入逐渐加大的时候,他却想到要放弃了。只因为一句话,只因为一句无心的气话。
现在我才要怀疑我为挽回彼此的感情所作的努力和牺牲是否值得了。
他抓住我那只逞凶的手,我抽不回来。
“不讲没关系。公司里,你黯然神伤,我看在眼里。每天晚上到多晚才关灯,我也知道。刚才你走得累,我。。”
“你都知道,还这样对我。你到底是什么男人?”我睬上他的鞋。
他闷声吃下。
“我需要时间。”
再使劲。“要这么多天。范希文,你脾气还不是普通的大。”
他终于受不住闪开脚,甩了几下。
“回头看到你不见了,返回时,看到你在哭,我才确定自己是放不开你的,我看不得你哭。”
“要是不让看到我哭呢?是不是要看到我意外身亡……”
猛的被搂紧,骨头要断了。
“我不会让你意外身亡的,我知道错了,不要说那种话。”
“现在你知道紧张了。”
“原谅我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这次很容易就推开了他。
与他调换了位置,我才得以看清他的脸,上面写着疲惫、后悔、恳求和期待。
良久,我说:“我们回去吧。”
我累了,就这样吧,结束这段折磨人的日子。
他松了口气。
“我扭了脚,你背我。”
我对他伸手。
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心情是波折过后的宁静。
我对他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么没骨气的事了。”
他的回答是:“如果还让你有下次,我就放手。”
晚风徐徐,感受着他的体温,累极了的我在他背上沉沉入睡。
某些时候这个男人绝情得让人害怕。
可我还是不舍就此放手,不仅因为早已悬系的心无法收回,还因为的他是我懂情以来唯一的牵拌的人。
幸好,此生他没再把这种绝情用在我身上。
关于未婚妻一事,我觉得有必要对为我抱不平的各位交代一下。
回家后,他让我拿着分机听他跟老妈的对话。
还是他自己的错。不懂得拒绝的技巧,女方打击之下,自暴自弃得跟了一个男人,却遇人不淑,钱财被骗去不少,幸好人还没被骗去。她的家人追根溯源来跟范家讨交代,范妈妈心有内疚,加之原本就中意这女孩,就做主非要他负责。那天打电话过来,就是跟他说这事的,让我给接了,范妈妈觉得他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搞不拎清,要帮他扫除祸害,于是有了那天的一番话。
挂上电话,他在另一端与我对视,那神情在说:我说过我是清白的。
我低头浅笑,误会解除,矛盾告一段落。此刻我只想忠实于自己最强烈的生理反应。
“范希文,我要饿晕了。”
“想吃什么?”他走过来,揉乱我一头秀发。
“面条,热腾腾的面条,里面有好多好多的佐料。”我如孩子般仰头望他,享受这久违的亲昵。
“很快。”他拧我的脸,转身步入厨房。
十分钟后,我面前摆着一碗,冒着热气,铺满厚厚一层料的面条。
没让我失望,吃起来比看起来更美味。尽管不情愿,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厨艺比我高明。
男女平等了不是,男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厨房为爱人烹煮美食,我也光明正大得享受这一进步所带来的好处。
在他进厨房收拾的时候,我拿偷偷留下的好料喂‘拖鞋’。多日不见,我们仍然配合默契。在他出现前一秒,它成功得将所有东西塞进肚子,连咀嚼的动作都没让他沾眼。
“Good boy!”我毫不吝啬对它的赞赏。
它骄傲的摇着尾巴。
范希文俯身挠它的颈部,边对我说:“这几天它挑食的很,我不在的时候你都给它吃什么了?”
我想想,肋排,鸡腿,里脊,肘子…… 上次还给它吃了一个冰淇淋球。但这是不是能跟他说的。
“它想我了,所以茶饭不思。对吧,拖鞋。”我点点它的鼻尖,反正这只狗也听不大懂人话,管我怎么掰。
他不知何时置于我身后,双臂环上我的肩,结实的胸膛贴着我的背,透着属于他的炙热。
“我也想你的。”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我耳边荡漾开来,“茶饭不思,夜不成寐。”
我转身,抬头,手指轻轻刷过他的睫毛。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深情凝望时,轻易让人沉沦其中,无限痴狂。
他握住我的手,从掌心开始,印下密密细吻,倾诉无尽相思。
引发我不住轻颤的同时,也让我伤了脑筋,要不要告诉他?这只手刚给狗喂过食,有点脏。
次日,在公司。因为采取了低姿态求和的行为,我被李度视为女性同胞的耻辱。
她极力主张男人宠不得,应该摆高姿态,对他不理不睬,直到他上门跪地求饶。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没用。”她一旁斜眼瞟我。
一顿臭骂后,我跛着脚,去找了韦庄。
他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苦丁茶。我站在茶几前,控诉他的罪行。
“你上次说的根本就不准。”
“关系恶化了?”
“那到不是,已经解决了。”
“那不就得了。”他往后仰去,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
“你上次说:为了爱放弃点尊严不会损失什么。可实际上不是这样,我脚也扭了,脸也丢大了。”我抱怨着。
“哦?”他若有所思,“这是我前几天在书店,偶尔翻一本小说看到的。看来不怎么对。”说得是风清云淡。
我大呼上当。“你怎么能对我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对你的爱情负责任的是我吗?是你自己吧,蔚蓝。”他在补上一句:“再说,我也是受害者。”
他无辜的耸肩,然后闪过我泡茶去了。
我只对着他的背影干瞪眼,能把过错推卸得冠冕堂皇的也就他了。终于知道他不是滥好人的原因,他根本就是个烂好人。
不过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晚上范希文有应酬,我死也要挤韦庄家蹭饭。
“调去美国总部?!”他平静陈述的话语由如缓慢前行的浪潮,到我这里触礁激起千层浪。
“你的苹果汁倒衣服上了。”
“啊。”我急忙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拭。
“要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吗?”
“不用。”吸收掉液体,随便擦了几下,我急着回到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请调什么时候的事,你以前怎么都没提起?”
“就在范希文刚来的时候,上面问我有没意思去总部。那时八字还没一撇,去不去的成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就没跟你们提。”他调整坐姿,对我解释。
“现在已经定下来了?” 我有些不舍,因为相处多年的上司突然要远调异国,更何况我们私交还不错。
“正式的批文过几天就下来。”
“你舍得离开这里?”他和妻子有太多的回忆在这里,他割舍的下了?这是我开始过于惊讶的原因,我以为他不会离开这座城市。
“舍不得啊。”他从对面坐到我身边,“这里有我和她的回忆,有共事多年的同事,还有你这个麻烦。”他笑着,又揉我头发。
“喂,我最不麻烦了好不好?”我非常不满他对我的说辞。
“呵呵,你最麻烦了。刚认识你的时候,做起事来毛手毛脚,粗心大意,每次都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是老大啊,当然有义务对下属施以援手。再说了,哪个新人不犯错的。”
他不理会我的抗议,继续数落:“熟了后,老爱搭我便车,一有机会就赖我这吃饭,晚上我还得送你回家。都说顺路,其实我家跟你家不太顺路好不好?小姐。”
我与他拉开距离,重新打量他。“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原来这么小气的。吃你几顿饭而已,不用这么记着吧。”
他还是笑。“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不是犹豫不决,就是愁眉苦脸。不帮你嘛,看你耷拉着一张脸,实在不忍心。帮你嘛,你又说我随便敷衍你。你说你是不是麻烦。”
“这不能怪我,谁的感情没点波折啊,就因为有波折才会记忆深刻,才会醇香浓久。”我不懈的为自己开脱。“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怕麻烦才走的?”他要是敢跟人家这么说,我跟他绝交。
“你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他一手抵着沙发背,支着头看我。
“那到是。呵。”除了太太和儿子没人可以对他称得上影响力了吧。
“蔚蓝。”他轻唤。
“恩?”我抬头看他。
“如果你觉得他真的值得你托付的话,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绝不要轻易放手。一辈子里能让自己动心的人也许不只一个,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
“你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真的是去美国吗?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要一个人躲起来吧?。”我打哈着,不喜欢从他笑容里流露的落寞?
“我跟你说正经的,沈蔚蓝!”
“哦!”他给我吃了个十足十的栗子。我抚着头叫:“你很暴力耶。”
他白我。
避免再次受到皮肉之苦,我转移到安全话题。
“豆豆呢?他还这么小,你把他带过去,语言、环境变化这么大,会不会不适应。”
“刚有这个打算的时候,我就安排他在学英语了,批文正式下来后,我也得等3个月与新任交接好工作才能走。还有时间,语言方面应该问题不大。刚过去时,我们会先住在我爸妈那,等他适应后再做打算。”
“你跟伯父伯母关系改善了?”我记得他因他的婚姻跟他父母决裂。
“他们老了,孤孤单单两个人在那边,想有个孙子承欢膝下。”
“那也是,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也该释怀了,毕竟是自家的骨血。”
他不置可否。
“你呢?也释怀了?所以打算到那边重新开始?”
他知道我指的是感情,摇头道:“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怀疑我这辈子能否放得开。”
“你不能真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啊。”
“至少现在不可以,心为另一个人摆动,对我来说是件痛苦的事。那份对她的愧对会跑出来噬食心魂。
他看着我,眉头紧皱,仿佛此刻就在受着他所说的煎熬。
“蔚蓝,肩膀借一下。”
他环抱住我。我没有挣扎,那是韦庄啊,他向我乞求一个朋友式的拥抱,他需要我的帮助。
他的头靠着我的肩,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我记得他刚才的样子,迷茫,悲伤且无助,像个孩子,一个遇到了困难却求助无门的孩子。
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肩,就像小时侯妈妈抱着我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微笑的哼着歌,心里向上天祈求属于他的幸福。
窗外,月色皎洁,洒落一地银华。
这是个外出游玩的好天气。
湛蓝的天空里飘着好多洁白的棉花糖,太阳因此不甚猛烈。真是可歌可泣的棉花糖,也不怕太阳化了它。别怪我老棉花糖啊棉花糖的,因为我仰头看天的时候,嘴里正叼着棉花糖。
我穿着T恤加牛仔,我那位姓范名希文的爱人也作同样打扮。唯一的不同是他戴着墨镜,而我没有。我不戴是因为阳光没猛烈到刺眼的地步,而他戴是为了遮掩容貌,不让人家认出他。
怕人家认出来?别,别这么作出我们两个在作奸犯科的联想。
虽然我们两个都不是慈善家,但基本上都还是奉公守法的公民,阳光下的罪恶还真不是我们能干的出来的。
好了啦,不跟你们扯了。公布谜底:我们在游乐场。
就知道你们会笑,我才29岁,又不是92岁,游乐场很多限制级的项目还是对我开放的。托平时尽心保养福,小小鱼尾纹只会在笑的时候显形,我今天又扎个马尾辫。楼下看楼大叔说我看起来像20岁,哈。
可范希文不这么想,他说我是三十岁的生理年龄,二十岁的心理年龄(是不是装出来的还有待考究)。有够狠毒的,我不就是想逛游乐园,就说我装纯。所以我拖他一起来了,也所以他要遮遮掩掩。谁叫他前几天犯下大错误,现在还揭我短。
他怎么会乖乖就范?
一哭二闹三上吊嘛,本人平时不屑用这些招术。但一旦被惹恼了,女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真是贴切呐,嘿嘿。
“范大叔,把墨镜拿下来吧,你这样容易吓着小孩子的。”我舔着棉花糖,侧头对他说。
他一手被我挽着,一手拿着气球,我吃棉花糖,让他帮我拿着。再打量他,很年轻很帅啊,何必怕人见着。
“不乐意。”他摆出一个很假的笑。
我耸肩,算了。
“妈——妈!”一声很熟悉的很嘹亮的很热情的呼唤,前方一个小男生异常开心的朝我的方向冲来。
“哪来的野小孩乱喊妈?”他皱眉。
“豆豆?”我蹲下身来,张开双臂迎接小帅哥的到来。
范希文大步上前,眼看他就要撞进我的怀抱,却硬生生的被揪住后领,无法再往前。
“妈妈……”可怜的豆豆,挥舞着小手着向我求助。
好吧,就让老公主降妖除魔拯救小王子。
“你会吓着他的。”我掰开范希文的手,小王子终于到达他的目的地——我的怀抱。
“妈妈,妈妈。”历劫归来的小王子异常软弱,小脸紧紧埋进我肩窝摩挲着。
“豆豆,乖……”我笑着,想问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范爱人快我一步,扳过豆豆的身子。“你喊她什么?”
豆豆防备的后退,直到抵住我没了退路,这才表现出一个小王子应有的勇气,昂头道:“我喊妈妈。”
范希文眉头纠结。
“我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却让豆豆又忍不住依偎着我寻求保护。漆黑黑的脸,好象我真曾与人珠胎暗结。
瞪他一眼,我有没生过孩子,你不知道吗?
我扶正豆豆。
开始我第108次纠正:“豆豆,阿姨说过很多次了,不能叫妈妈的。”
“为什么不能叫?”
头痛,我又开始第107次解释:“你的妈妈应该是爸爸的妻子,而阿姨不是,你这样喊会让爸爸很难找到新妈妈的哦。”
“不要新妈妈,我只要妈妈啊。”他软软的小手搂住我的脖子。
说不通……
我无奈的翻眼,拿下他环在颈头的嫩手,合握,换个方向再来:“你这样叫,阿姨很难嫁出去啦。”
“那嫁给爸爸好了,爸爸就不用找新妈妈,我也可以喊妈妈了。”小眼珠一转,他想出了三全其美的方法。
“这……”我该怎么跟个小孩子解释婚姻大事,不能随便配对。
“喂,小鬼。”范希文把豆豆掏近他,双手固定住他,不让他胆怯逃跑。
豆豆眨巴眨巴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呜……害怕。
“你不能叫她妈妈。”他凑近豆豆的小脸命令道,将威吓效果做到十分。
“为……为什么?”即使害怕也要争取自己的权益——韦庄教出的孩子。
“那是我孩子才能喊的。”
“为什么只有叔叔的孩子才能喊?”
教养还好,范希文满意的抿唇,于是稍放柔了语气:“因为那是阿姨最喜欢的孩子。”
“可是……可是阿姨说她最喜欢的是豆豆。”说着,豆豆撇着嘴向我求证。
我对他微笑点头,正要开口。范希文又将豆豆扳了回去:“那是以前,阿姨以后最喜欢
的是我的孩子。”
背对着我的豆豆没了声响。
真被他说通了?
不会吧……
“呜—呜——哇。”果然,小家伙要发洪水了。
赶忙搂进怀里,“豆豆别哭。”
“阿姨不喜欢豆豆了。阿姨都不要豆豆了。呜!”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让人心酸哦。
“谁说阿姨不要豆豆的啦,不要哭,乖豆豆,不要哭。”
被我赶到一边的范希文,不耐的走开去。
“阿姨。。。阿姨都不。。不喜欢豆豆了。。。”
“不要听叔叔胡说八道,阿姨还是最喜欢豆豆的,乖啦,乖啦,不要哭了。阿姨心疼的……”
可以理解吗?98抗洪有多艰难,此刻我就有多辛苦。
好不容易安抚住小家伙,找到带他来的幼儿园老师,再承诺下次陪他一起来玩,事情才算告于段落。
我在一处长椅上找到他,戴着墨镜我还是能知道,他正臭着一张脸。
安抚了小的,现在又得安抚大的。好辛苦哦。
他展开一只臂膀,我得以依偎着他。
“那是韦庄的儿子。”
“恩。”
“韦庄的太太很早就去世了,豆豆很可怜的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我听说过,那你就由着他叫妈?”
“每次都纠正他的,可效果不大。不想太逼他,反正长大些就不会了。”
脸色有所缓和,还是不怎么好看。
“给你说个笑话吧?”
他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有一位记者奉命去采访企鹅村。
他事先做了功课,企鹅村共有100只企鹅。
记者采访第一只企鹅问: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呀?
第一只企鹅回答说:吃饭,睡觉,打豆豆。
接着他采访第二只企鹅: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第二只企鹅回答说:吃饭,睡觉,打豆豆。
然后他又采访了第三只,第四只,一直到第九九只。
同样的问题,它们都回答:吃饭,睡觉,打豆豆。
到第一百只企鹅,记者又问了: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第一百企鹅回答:吃饭,睡觉。
记者就奇怪了,问:你不打豆豆吗?”
我停住了,他听得饶有兴致,示意我继续。
我笑,接着说:
“那只企鹅回答:我就是豆豆。”
“哈哈。”他乐不可支,那只放椅背上的手臂环绕到我的脖子上。
苍天可证,这不是我为了哄他开心,自己编的,那只企鹅本来就叫豆豆。
那只手臂一使劲,揽我到他身上。他很开心,从墨镜外沿,我看到了眼边的笑纹。稳住呼吸后,他对我说:“你好象很喜欢小孩子,不如我们生一个吧?”
向我求婚?
我好象听到了为‘约法三章’奏响的挽歌,不公开是他破的,不干涉是我违反的,不结婚被他甩到一边。
没有鲜花,没有钻戒,没有花前月下,缺乏诚意!
“再给你说个笑话?”
“还有?你今早吃了本笑话大全?”他笑问。
没理他,我开始讲:“熊猫很喜欢棕熊,有一天熊猫向棕熊求婚,却被棕熊拒绝。熊猫很伤心,于是大喊: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棕熊回答说:俺娘说了,戴墨镜的都是不良少年。”
我观察他的反应。
他先是笑,然后突然止住,缓缓拿下墨镜,终于露出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他对我笑,很邪气的那种,慢慢向我靠近:“棕熊小姐,熊猫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不良少年。”
我自然是在他抓到我之前,就脚底摸油,溜了。
这变成了一场29岁恋人的追逐游戏。
我的发丝在和风中翩然起舞,他的笑露出的齿在阳光下泛着光。
当我们双双跌倒在草地上时,在那浓郁得青草味里,我似乎闻到了另一种味道,那种被唤为幸福的味道。
刚才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求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