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昨天一夜无眠,第二天只能顶着熊猫眼去上班。
“不会吧,不就是相个亲嘛,何必紧张得连觉都谁不着。”李度一见我就来这么一句,搞得我一头雾水。
“什么相亲,我以为昨晚没睡好的只有我一个。”我去休息室给自己泡了杯特浓的咖啡。
李度跟着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传真,交到我手上:“那!令尊的相亲通缉令。”
我狐疑的接过来,一张男性的照片下面附着姓名、年龄、学历等等,居然还有生辰八字,这我又看不懂。
跟着是一封信,内容如下:
蔚蓝:
我找人给你算过一卦说,你今年红鸾星动,有望找到如意郎君(我过了25岁生日后,他每年打电话跟我说相亲都先来这么一句)。我大喜过望,动员亲朋好友行动开来,搜集了大批青年才俊的资料,经过层层删选,我们一致认为传真中的三高男性最适合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跟你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你老说你忙没时间回来相亲,那这个你去见上一面是最方便的了。所谓有缘千里来相间,他能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这就是与你的缘分,你可要好好把握。
PS:我已帮你约好今晚见面,具体的时间地点他与你电话联络后商定。
父亲上
后面他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猜想这份公文似的信就是他的秘书拟的,他只是浏览过后在上面签个名,就跟他签公文一样。
“这份东西谁先发现的?”现在离上班还有些时间,希望没多少人见着。
转头看到李度贼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天保佑千万不是周涛,那是只出了名的小喇叭。
“没错,就是周涛!”
我有点头痛。“他影印了几份?”
“还没,因为被我发现了。”谢天谢地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相亲对象长什么样。
“大恩不言谢。”我感激的拍拍她肩膀。
“不用,不过据我所知,现在消息已经传到大厅的接待处了。”
我一阵脚软,难怪刚才上来时,她们冲着我怪笑。
“怎么办?”我问。
“我觉得以静制动是最好的方法。”
是哦,坐着等他们来问是比对每个人解释一遍要好。
我回到座位上,韦庄提着公文包要进办公室,却在见到我时转了个方向朝我走来。
“昨晚没睡好?你的黑眼圈很重,还一副很累的样子。”他关切的问。
“恩,失眠了。”我捧着杯子,韦庄应该还不知道吧。
“要请假回去补眠吗?这个样子可不行。”
“不用了,我多喝杯咖啡就能撑得住,不会影响工作的。”我说过韦庄是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
“回去吧,晚上相亲你总不能顶着两只熊猫眼去吓人家。”我杯子一个没端稳,咖啡差点溅出来。
“你看连杯子都没拿不住了,走吧,走吧,还是回去睡一觉吧。”我就这样被我的上司赶回了家,第一次我觉得韦庄的好心有点泛滥。
我先是好好的补了个眠,韦庄准了个补眠假,我得让他名副其实,才不负他的公私不分的关怀。
一点半我电话铃声吵醒,是老爸打电话来跟我说见面的时间地点。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他没把时间地点一起传真过来,要不然到了约定地点发现附近坐着的都是熟面孔我还怎么见人。
又躺了半个钟头,两点整我起床洗澡、敷脸、选衣服和做头发。
对,我是要去相亲。
我不是思想新潮抱定独身主义的职业女性这个事实让你失望了吗?如果是,我只能说抱歉,结婚生子是我懂事以来就决定要走的路。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可爱小孩,然后天天抱着它到处现。哈,这实在是件很美妙的事。怎么保证孩子就长的漂亮?我是姿色平平啦,那就只能要求孩子他爸有好基因喽,这个人照片我看过了,长的不错,而且学历又高,应该可以生得出漂亮又聪明的孩子。听起来像只是找个精子的主人?就算是事实,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世上不因爱而结合的夫妻多的是,他们能凭着爱情之外的责任过下去,那我应该也可以。我有把握可以当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情人间的争吵多因于在乎,没有了爱情,少了介意,多了宽容,可能并不甜蜜,却能相安无事到老,而且也许。。。也许这个男人足够好,好到我能忘了他。
说实话,我有点被30岁后无法结婚的预言吓到,以前我还在憧憬爱情,那天唐糖念的话提醒了我该现实点,另人羡慕的美满姻缘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悲观吗?我年纪不小了,难道真要等到年老色衰连挑的机会都没有了,再随便找人嫁吗?
可能是孤单久了,想有人陪,不一定要幸福,我只想要个家庭。
穿了件小红圆点的及漆连衣裙,外面批一件桃红色羊毛开衫,脚上是一双圆头的皮鞋。头发做成微卷,扎成公主头,脸上画了淡状。
尽管已经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我还迟到了,因为我忘了出租车换班时间很难打到车。我在侍者带领下去找到位置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10分钟。
情况有些出乎预料,不是指我见到男方发现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帅,而是我同时见到了他母亲,我以为我单独赴约,对方也该是。算了,既然是相亲,来了家长也正常。
“对不起,因为打不到车子所以来晚了。”我微微欠身,然后在对面就坐。
“没关系,才10分钟而已。希望下次不要了,高峰期应该早点出门。”这是表示不介意,还是在谴责?她微抿的薄唇,利落的打扮也告诉我这是个厉害角色,
“是的,下次我会注意。”再次露出包含的歉意的微笑,是我有错在先。
“听说沈小姐在一家投资银行任职。”做家长的开始切入正题。而帅哥始终持着笑容,从进来到现在我还没听到他的声音。
“是的,您叫我蔚蓝就可以了。”她的表情让我觉的自己不是在相亲,而是在警察局接受盘查。
“沈小姐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呢?”也许她觉得现在有必要这么生疏,好吧,我尊重老人家的意见。
“5年前吧。”
“刚来的时候一个人很不适应吧。”
“恩,还好。我还有个室友,她帮了我很多忙。”
“男生?”
“啊?”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质疑我的操行,很快否认:“当然不是,是同性室友。”
“沈小姐别怪我唐突,现在社会风气不好,有些女孩子男女关系乱的很,我做母亲的是怕儿子吃亏,所以想弄清楚些。”说罢,她优雅的端起茶杯喝茶,神情没半点歉意。
“不要紧,可以理解。”我勉强扯出一抹笑,有些后悔来赴宴了。
“沈小姐也30了吧。”她笑了,讲到我的年龄居然笑了。
“没,刚过完29岁的生日。”桌下紧握的双手说明我在隐忍。
“听你父亲说你从没找过男朋友,我很好奇为什么?”她居然一脸的兴致,我不知道一个50多岁说起话人目中无人的女人也可以露出这么八褂的表情。
“其实我也好奇,贵公子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也会靠相亲来找女朋友?”很满意的看到她呆楞的表情,“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你!。。。”是我的一反常态吓着她了。
我持着微笑继续说到:“还是都被你这个保护欲过度的母亲给吓跑了呢?”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父亲所谓的乖巧懂事的孩子吗?还好我亲自来了,要不然你怎么被她骗了都不知道!!”她有些激动,后面那句则是对儿子说的。
此刻我终于听到了那位帅哥的声音,他轻拍母亲的后背,说:“妈,你别生气,您不喜欢我不要她就是了。”
“哦?是不是您年纪大了,错把乖张听乖巧了呢?其实您大可放心我对您这个毫无主见的儿子我没半点兴趣,留着他陪您得了。”语毕,我转身潇洒的离开。
“谢谢光临,请慢走。”侍者的声音落下,门在我背后关上,彻底隔绝那位母亲歇斯底里喊叫声。
清了清耳朵排除噪音余威,我开始考虑冲动行事的后果:肯定少不了老爸的一顿疲劳轰炸。把人家老妈搞的火冒三丈,不尊老的丑名在外,以后是没人有勇气给我做媒了。我怎么忘了呢?婚姻本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扯到两方整个家庭,累!就孤单终老一辈子吧,我照样可以逍遥自在的。。。
路上有人与我擦肩而过,随即没入人群不见了。一阵怅然涌上心头,真的要孤单一辈子吗?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入睡。
可多少次了?
在点了满桌的菜后发现自己吃不掉。
对着一条中意的裙子犹豫不决没人提供意见。
电影看到精彩处大笑却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从噩梦中惊醒却只看到冰冷的墙壁。
然后寂寞就会从不知名的角落探出身子向我袭来,从指间蔓延到心脏,哪怕在烈日下都让人觉得莫名的寒冷。
所有声音突然静了下来,我站在这里却似乎被人群隔绝了。一张张漠然的脸,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余华说,死亡就是停在一处,看其他人和时间流过。此刻我仿佛进入了相同的情境,需要帮助的我在人群中搜寻出家人、朋友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于是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相亲愉快否?”一个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回头,是范希文!
他的出现证明我还活着的,喜极而泣,把脸埋入他的胸膛。
他一时无法反应。
“借我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够了。”这个胸膛温暖依旧,但我不该留恋。
“十分钟好了,我给你优惠。”
他的话让我啼笑皆非,捶上他的肩,也与他拉开了距离。
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拭泪水,也整理被眼泪糊花了的装容。
“怎么了?因为年纪大被人家拒婚?”看来沈蔚蓝相亲事件也传到他耳里了,范希文就是范希文,多年不见损人的照样切中要害。
我在对镜补装的空隙给了他一颗卫生球,说:“哪轮得到人家拒我,我只是哀叹世界上的好男人都上哪了?”我关上粉盒,整状完毕。“手帕沾了粉,洗干净了再还你。”他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带手帕的男人了。
“随你。”
“怎么?粉没涂匀吗?”他盯着我看,我忍不住想从包里拿出镜子再审视一遍。
他却说:“今天晚上很淑女,差点没认出来。”
“我本来就是啊。”他一句难得的中听的话让我的脸微微泛红。
不希望他看出我的不自在,转移话题:“你怎么出现会在这里?”
“有个约会,就在附近。”
单月隐?女朋友?客户?
我不禁猜想,然后那句‘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的是你。’又哄响在耳边,接连几天的情绪失控,我到底是在干嘛?我懊恼的摇摇头。
“阿呆?又神游?”他轻唤我,笑我的出神。
“别再叫我阿呆!”这个人不出三句就会让我生气,我跟他八字犯冲,怎么会喜欢上他的。“你约了人家几点?”他还是快快走人的好,要是被气得粉装皲裂,他说不定会笑趴下。
“时间差不多了。”他看表。
“那你还不走。”我催他。
“在想要不要邀大胃王你吃第二餐。”
要死了,我只不过偶尔吃的比较丰富。
“算了,人家未必欢迎我。”晕死,一小心就吐出带酸的话。
“那倒是,”他点头,“老王阅人无数,你这点姿色入不了他的眼。”。
额头爬满黑线,这个人没句好话。
“你损够没,快走吧。”
他笑,伸手招了辆车。
站在打开的车门旁,他说:“你先走。”
我坐了进去,他关上车门,预付了车费。
“车送检了,没法送你,晚上自己小心点。”他交代着。
“恩,再见!”不就是句是男人都该说的话吗?心却因此绵软。
车子开动了。
司机说:“小姐,你男朋友对你不错哦,车都开了还站那边看。”
“误会了,只是普通朋友。”我解释到,却还是偷偷的回头了。
他已经不在那里。
不是说普通朋友吗?那失落又从何而来?
最近看了部恐怖片,电梯失控从几十层作自由落体,砰的落地,几下反弹后静止,鲜红的血不断从电梯里涌出。想象一下电梯里人的死状。。。。。。
想吐。
“我吃不下,先上去了。”
“你干嘛,最近都食欲不振,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不是玛利亚,不懂无性繁殖。”不想破坏人家的食欲。
等电梯时,手又开始起疙瘩,晃头,再揉太阳穴。
别中毒太深了,女人。我对自己说。
门打开,里面只站着范希文。
当我一脚跨进去时,里面的灯光突然变暗了,还闪啊闪,跟鬼片的前奏如出一辙。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跨进另一脚。
“因为电压不稳。”他说,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不愿被他看扁,我迈出英勇的一步。
因光线不足而显得幽暗的空间里,我专心得盯着上面跳动的数字,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电梯到了9层的时候停住了。
门没向往常一样开启。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上前去按开门键。
门还是没动静,他皱眉。
数字突然开始往下跳。
那机坠人亡的惨状浮上脑海。
危急情况下,我的行为就开始不受大脑控制。
第一个反应是抓住他。
“不会吧,真的就让我遇上了。”
“我不想死得这么惨。”
“妈,你在哪里帮帮我啊。”
“我真得不是故意养死你的,刺猬大哥。”鬼片惯性思维,我开始忏悔。
。。。。。。
下行了三层,电梯又停下了。
我仍在继续我浩大的忏悔工程。
“宋美龄,宋奶奶,我当初是有说过你活得太久了点,但并没存心咒你的意思。”
“蔚蓝,你安静点。”可能太紧张,可能太投入,我没注意到他不耐的表情。
“张学良,我一直很景仰你,除了说你老婆多了点,真的没其他坏话了。”
“张爱玲。。。”我突然被他推到墙上。
“沈蔚蓝,你给我闭嘴!”一声雷鸣划过脑际,我被吓住了,无措的看着声源,泪眼婆娑。
两手握着我的肩,他对我说:“你镇定点,也许只是小故障。”
他眼神要求我的回应。
“恩。”我麻木的点头。
“即使真要出事,你说什么都没用。”
眼泪马上要溢出眼眶。
他有些懊恼,深呼吸后,又问:“你中过彩票吗?”
我摇头。
“我也没中过。出事故的几率比中彩票都还低,所以你我都不会有怎么好的运气。”
听起来还有点逻辑,我接受,点头。
“那好,现在我们最首要的就是自救。”
点头。
动作片惯性思维,我望向天花板,寻找可以打开的窗户。
“我们不演动作片。”他告诉我。
下一秒,我的手里被塞进电话。
“打给维修部,说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他下指令。
我照作。
“怎么说?”他问。
“他们五分钟后就到。”
五分钟?它要掉下去就几秒的事。
悲观情绪又占了上风。
“别胡思乱想,五分钟很快就过了。”他伸手抚平我的眉头。仿佛有魔力般,他的手指向我传输着安定的力量。
就在这时,电梯震动起来,又往下。
他抱住了我,很紧,紧得都痛了。
我也死命抱住他,闭起眼,心一横,死就死吧。
但没多久,我就感觉到它又静止不动了。
睁开眼,一片漆黑。
“蔚蓝?”黑暗中传出了他询问的声音。
眼泪夺眶而出,“它好可恶,死就死好了,干嘛还这么折腾。”
“呵。”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这样我们就还有希望,我不想现在死。”
“我也不想死,我真的还有好多事没做。”我抽泣着说:“家里还有副拼图没拼完,昨天买了好多材料褒汤的都没用,我还答应了唐糖一起去苏州玩,还没有穿上婚纱,还没生小孩,还没拿到我爸给的嫁妆。。。好多。。好多。。呜。。”说着说着,越觉得伤心,忍不住哭起来,鼻涕眼泪净往他身上抹。
“真的好多,”他揉我的发,轻声说着:“我比你少多了,让我心有不甘的就只有一件。”
那一定很重要,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遗憾。
“是什么?”都死到临头了,还能保持好奇心,真是佩服自己。
“那是。。。”
“里面的人听得到吗?”关键时刻,外面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我们得救了。
电梯外,我见到了韦庄。
历劫归来见到朋友,心中刹时盈满了塌实的存在感。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韦庄过来扶我的时候,我兴冲冲的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说自己遭遇。“你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
原本放在我腰间的他的手松开了,失落感油然而生。
他对韦庄颌首后离开,没有看我。
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有种冲动,想喊住他问:最让你心有不甘的到底是什么?
可我说不出口,现在不是生死关头,不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
在外企加班是家常便饭。
不加班才有问题。
不加班显得你不忙。
不忙说明你有偷懒的嫌疑。
偷懒?哈,请收拾包裹走人吧。
搞定这份明天赶着要的文件,已经是将近10点了。
在公司楼下等车的时候,我遇到了同是加班人的范希文。
我们最近关系改善,他要送我没理由拒绝。
一上车,我就开始犯困。我最羡慕无尾熊,一天睡23小时,还被人当宝宠着。我就不行了,要工作,要赚钱,要维持生计。最可怜的就是拿破伦,不能充分享受睡眠的乐趣,一天只睡3小时,居然还被人视为偶像来效仿。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的感觉车子停了下来,他没叫醒我,我也就没睁眼调整了姿势继续睡。
他说话了,磁磁的低沉嗓音,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在梦里。
“我刻意遗忘,忽略你的消息,最后却还是走到了你附近。你跟以前一样是那么傻,那么呆,那么可爱。可惜你不会随便激一下就蹦蹦跳了,少了好多乐趣。”
死范希文,在梦里也一副德行,除了损我你还会说什么?
“说实话你比以前漂亮了,知不知道你穿着那条白色雪纺绸的裙子出现在公司时,有多少男人盯着你看。”
他夸我咧,尽管这是在梦里听起来那么不真实,我仍觉得美孜孜。
“不知道他们要是看过你中学时穿着水桶裙招摇过世的样子,会不会傻了眼。呵。”他自己就笑开了。
我才傻了眼,他到底要说什么?
“不要皱眉,其实我想告诉你,虽然你那个时候又傻又呆又不漂亮,但我还是遗憾没在那个时候就让你喜欢上我。”
心跳开始砰砰的加速了。
“那时我不知道,原来爱看你生气是喜欢,想看你哭也是喜欢。如果我早点明白过来,如果在遇见悠悠之前就明白过来,就不会有这么伤害和痛苦。她是我心头最深的亏欠,对她我做了这辈子最不负责任的事。现在看到她过的好,那份愧疚才放下一些。”他深深的吐气。
我又何尝不是呢。
“五年前,你就这么离开了。我以为你讨厌我,鄙视我,因为我破坏了你跟悠悠的情谊。但你自以为是的把我跟单月隐归在一起,还莫名奇妙的对我大动肝火。我不自觉的把这理解为你对我并不是全然无情,起码还是有点点在乎的。对吗?”
真是梦吗?为什么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真切。
“悠悠放下了,我们也放下好吗?”感觉他就附在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脖劲。
很具诱惑性,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摇头,我没准备好,悠悠说她不在意了,那我就真能跟他在一起吗?
“不要想都不想就摇头,这次是你先招惹我,别想不负责任的给了希望就转身走人。就算真是海市蜃楼,我也会不顾一切的追进去!蔚蓝,这个责任你非负不可!”他的口气突然粗暴。
我吓得睁开眼,他的脸近在咫尺,而且越来越近。
这是要吻我吗?我急忙捂住嘴,他的吻却落在我的额头,他露出了那种调笑的表情。
我伸两只手去捂他的嘴,“不准笑!”
他一掌揽下我的双手,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说:“这样就不笑了。”
他的吻印上我的。
天旋地转。
这可是保存了快30年的初吻。
“韦庄!”在大厅看到他的背影,我出声喊他。
他回头,立在原处等我。
“昨天还顺利吗?”我有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得肯定是工作而是而不是我的初吻阵亡记。
“还好。”略过不愉快的事,“下午搭你车回家好吗?”
“好,下班一起走。”他爽快的答应。
第二天
“韦庄!”在他经过的我座位的时候小声叫住他。
“等下搭你车不介意吧?”我巴结的笑。
“今天我可能要晚一点。”
“没关系,我等你。”
“好吧,可以走的时候我来喊你。”
第三天
“韦庄~”
“下班了,我去找你。帮我泡杯红茶好吗?”
接过他的杯子我往茶水间走去,一边还不由的赞叹:韦庄果然是聪明人。
“阿姨,再见。”豆豆还伸出肥肥的小手给了我个飞吻。
“哈哈,豆豆乖,拜拜!”礼尚往来,我也隔空回给他一个。
送走了由保姆陪着去学钢琴的豆豆,韦庄问我:“你说范希文会让你躲多久?”
“你怎么会想到他呢?呵,我是最近讨厌跟人家挤公车才搭你顺风车的。”我想打哈哈混过去。
他跟着我来到落地窗前,“前段时间因为他情绪失控,最近又躲他躲得跟老鼠似的,不是他还会有谁?”
“有吗?”死不承认能奈我何?
“我好象有听说你好友的前未婚夫也姓范。”我景仰的上司连八卦起来都比别人更胜一筹。
“你可以更精明的。”人家都知根知底了,我还装什么。
“呵,每个人都有无限的潜力有待开发。”又露出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另人崇拜的同时让人也想通扁一顿看看之后是否还会这样的笑。
“我跆拳道黑带9段,而你上两天课就半途而废了。”
我权衡利弊后作罢,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今天我穿了裙子来个踢腿容易走光光。
“咖啡还是红茶?”他站在厨房门口问。
“茶吧!”茶等易让人静下心来,这是我现在需要的。
韦庄住的小高层作为精品社区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小区周围人工挖掘河道,小区内效仿江南园林一步一景,布置了大量的植物、假山和厅台楼阁。奢侈的可以,物业管理费也贵的吓人。
接过他递来的茶,低头闻香,透过玻璃鸟瞰,脚下的城市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街灯和光怪陆离的霓虹灯,连天空都泛着红光,找不到半颗星星。
“你怕什么?”他倚着墙问。
“怕悠悠介意,想起我跟他当初这么伤害她,即使她说伤口愈合,在一起我还会觉得有负罪感。”
“就这样?”
“就这样。”还不够吗?
“仅是这个理由就能阻止你们在一起的话,那不是你不够爱他,就是你太懦弱了。”
“也许是不够爱吧?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前后加一起也不过一年。”话说出口,我又觉得失落,宛若心里被掏去了什么。
“又自欺欺人了不是?”他揉我的头,“若不是心里有块位置始终为他留着,你怎么会把靠过的心统统拒绝门外,怎么会见到他就情绪失控,一反常态因个离他近女人就大动肝火。”
额头抵着窗户,“只要他一靠进就会心慌,情绪行为一切都乱了套,我就会觉得自己作错了事,对不起了悠悠。现在我乱极了,还是喜欢他没出现前时心静如水,波澜不惊的生活,这样我才能不迷茫,才能正视自己。”
“连心态都波澜不惊,那就不是爱情了。”此刻的他像个老师为幼儿园的小朋友解答常识性的问题。
“爱她的时候,你会把整个心都放在她身上,注意她的衣着打扮,记住她的一言一行,揣测她的心思。她不开心会跟着皱眉,她开心了会跟着咧嘴,她对看你一眼就会雀跃,她不看你就觉得失落。。。”他的目光涣散了,就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在诉说自己的初恋情怀。
多久没见他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了,最后一次见到是在豆豆出生前两天,那个时候他如此兴奋的跟我们说他对孩子的培养计划以及他和妻子的环球之旅。那种神情在告诉我们他要他的妻儿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和孩子。
就在两天后,他从护士手里接过了孩子却永远失去了太太,他把自己和妻子关在手术室里,任凭谁也敲不开门。最后医院出动来保安撬门强行拉开他,他太太的遗体才得以被推进太平间。
在这之前,我从没在任何一个男人脸上见过这样悲痛欲绝的表情,包括我的父亲。
葬礼过来他的悲伤内敛,因为他还有个豆豆要抚养,但除了儿子他不再为任何事情波动情绪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和善的人,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是在用笑脸掩饰伤痛。
豆豆对我莫名的依恋,让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对他说我的故事,作为交换我也渐渐了解他和太太的故事,比起他们我面临的阻碍真的是小儿科了。
他的妻子是他表妹——阿姨的女儿。他阿姨及姨丈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成了孤儿的她被他的父母收养。青梅竹马,日久生情,那是古戏里常有的情节,而在如今这样的结合是不合法的。韦庄是如此疯狂动用家族人脉篡改她的出生证明,伪造收养文件,得以证明她不是阿姨的亲身子女,两人并非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这样的婚事韦庄的父母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乱伦不说,那时他们已为他安排好了一门当户对的婚事。于是已互许终身的恋人偷偷注册结婚私奔了。为了养家糊口他放弃自己喜爱的音乐,凭着较好的头脑和家族商业背景的熏染,他找到了让两人衣食无忧的工作,妻子则在家为他洗衣做饭。后来他跳槽到现在所在的公司,那时他意气奋发,前途无可限量,两人为将来编织了无数的梦约定一起去实现,第一个计划就是要个小宝宝。可他的妻子向工作繁忙的他隐瞒了身体不适合生育子女的事实,离开的时甚至没来的及看上孩子一眼,空留着未完成的计划让他缅怀。
刚进公司的时候见过他怀孕中的妻子,一个水样的女人,连说话的声音都能柔出水,韦庄紧张的要命,护着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那时我不知道在她纤弱的身体里却有着一颗最坚强的心,不惧怕世俗的蜚短流长,不惧怕死亡的危胁。
他站在那许多才发现自己的失神,对我露出歉意的笑却掩不住嘴角的苦涩。
“我永远都不会有你们那样的勇气。”那是多么轰轰烈烈的一对爱人。
“不是没有,是你不愿意,你怕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平衡又被打破。”他是韦庄不是吗?即使情绪尚为平复也能一箭命中靶心。
“那么多努力后,却没有中期待的圆满结局,你后悔过吗?”我望向他,如果希望过后徒留失望,谁还愿意去憧憬。
“我有回忆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回忆,够我用余生去缅怀的回忆。爱过了就不会后悔,哪怕没有好结局,也不值得后悔。”他来到我面前,神甫般庄重的向我灌输他的教义,“蔚蓝,相爱却没勇气在一起,那才是会让人后悔一辈子的事。”
真的吗?
仰起头望入他的眼睛,我努力寻找,终于在深不可测的湖底看到了他坚定的信仰。
站在20多层的顶楼,我扶着栏杆小心翼翼的往下看,一只只小蚂蚁让我觉得一阵晕旋,胆小的往后退了几步,转头问韦庄:“你带我上来干嘛?”
“帮你找勇气啊。”
“晕倒,在这里玩蹦极吗?你杀了我吧。”
“蹦极?我对你的胆子没这么大的期望,呵。”他居然藐视我。
“那是要干嘛?”
“你跟我做。”
“练健美?”听到‘跟我做’,我就想起马华说: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钟。
他作势要给我一个栗子,“收起你过度丰富的想象力。”
我防备得护着头,“好了啦,你做,我跟着就是了。”
“深呼吸。”
我照做。
“我—会—幸—福—的!”他突然对着无际夜空的大喊,还吓我一跳。
“。。。。。。”我无语。
“喊啊。”他催我。
“不喊可不可以,我放心里说也是一样的。”这事有损形象得斟酌一下。
大呼小叫是我小学时做的事,那时刚学会打牌,晚上作完功课就跟邻居的小孩聚在楼下空地上一起玩牌,牌技奇烂、牌运又奇差的我最后总是输家。那段时间左邻右舍总能听到我对着6楼的家嘶声大喊:“爸!我—输—了!你—快—点—下—来!”接着老爸就穿着拖鞋噼里啪啦的下来买冰淇淋——还我的赌债,这也是我最有可能成为艺术家的时期,好多人都向我老爸建议让我去学声乐。不过我聚众赌博的事还是让在公派外出进修的老妈知道了,一顿海训之后,我晚上惨遭禁足直到小学毕业,学习声乐一事也没人再提起。
长大后知道了装淑女,大喊大叫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了。
“乖啦,我都牺牲形象传授秘诀了,你不会辜负我一片好心的对吧。”晕倒,这人教孩子上瘾了,动不动就拿出对儿子的招术。
“恩,行了行了。”豁出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是我。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学着他,使劲全身力气对着前方大喊:“我—会—幸—福—的。”
我会幸福的。
我会幸福的。
我会幸福的。
回音传来,一声声的重复仿佛在向我保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感觉不错哦,我看韦庄,他在对我笑。
我再喊:“悠—悠—会—幸—福—的。”
这样的回音听起来更像是老天爷对我的允诺。
我大喜,又喊:“韦—庄—也—会—幸—福—的!”
上天又回应了我。
哈,我给明天向物管中心投诉噪音的人提供了目标人物。
韦庄皱眉,也喊:“蔚—蓝—这—个—傻—瓜—也—会—幸—福—的。”
他不客气的把我拖下水。
待我想说“韦庄是个笨蛋”时。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对面一靠近顶楼的住户探出头对我们抗议。
我噤声,拖着他要走。
临走前,他还对人家喊了句:“完—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