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74章 不负天下不负卿（下）（1 / 1）
许久，慢慢平静下来。……神也好，妖也好，能活得长长久久也好，都逃不过一个“曲终人散”么？
东临默默陪着我坐着。我冲他笑笑表示感谢。
“你怕么？”半晌，他问我。
我沉默。怕？怕是自然怕的。虽然我已经活了一把年纪，却也并未活够。……如果说没就没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考虑的。偏是这么种慢慢消磨的死法。唯一的好处是到现在为止还不太痛苦。
“又不是没死过。”我嘴硬，“……你那时几次三番地折腾我，是不是为着这么一天，我不用太害怕？”
“未央……事情未必不可挽回。待清音回来罢。”
“东临，”我问出那个困扰了我好多日的问题，“你本来就是那般小小的孩童模样，还是……为了骗我才扮成那样的？”
“我那时刚做完一件极耗力气的事情……维持不了真身，所以……”
“啊？！那你完全恢复，会不会是老爷爷的模样？”
“呵呵……我的真身，便是现在这般。”
“还好还好！”我笑，“不算太老。”
他极淡地笑了笑，“未央，……便是这样去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神色一僵，“遗愿么？……”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了罢。我不在，他们也都能过得好。我也没什么身外之物要处置。”
“可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特别想要的东西？”
想起那首歌里唱得那句“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每天都能够看到你的笑”，让我心底一痛。
“对了！小强呢？……有没有看到小强？”我转移话题。
“他随清音追出去了。……放心，有清音在，他不会有事。”东临安慰我。
正说着，非良走了进来
我笑道，“你总算回来了。东临刚还在问我还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我还盼着见你最后一面呢。”
非良身子一僵，看了东临一眼，复又对我道，“胡说什么！”
“非良……你的箫带着吗？你吹得可好听了，可不可以再为我吹一曲？”
非良默了半晌，从身后抽出一物，“你想听什么？”
“随意罢。……只是，不想听《笑傲江湖》了。我怕我会哭出来。”我笑，顿了顿再道，“我知道箫声通常都比较悲，……你能不能挑首不要太悲的？”
非良想了想，将箫递到唇边，“呜呜”地只吹了一段便停了下来。
这首？……似好熟悉，却一时说不上名字来。
“怎么不吹了？”我问。
他正想开口，大殿的门再次被推开。小强浑身是血，目光狂乱，见到我之后，一阵风般地扑了过来，抚着我的结界半晌，唤了声，“姐……”一行血泪落了下来。
把我吓坏了。
正要问他，眼前一花，清音也到了。
东临脸色一变，“清音？”
清音面色很不好，冲东临跪了下去，“清音失职。”
非良握萧的手抖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反而一松。……也许，我心里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还带了些许期盼。现下，反而一片空灵，再没什么放不下。只专心去想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便好了。
突然对上官逸有了一些感激，感激他为我选了一个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些事情的方式离开，让我可以了无牵挂的走。
“清音哥哥，起来啊。……现在，我最大，你们都要听我的。”我笑。
清音低了头慢慢站了起来。
“你们都尽力了。……这都是我的命。不要难过。说起来，我已是再三再四为人了，本来能活这许多日子，能认识你们都是我赚来的……而且，在我最后的日子里，你们都陪在我身边，……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我微笑着任泪滑落。
“小强……”我的目光细细描画他的脸，希望可以把他刻在心里。
“姐。”他手一挥，立即复了玉树临风的模样，月白的长衫，艳红的发带，无风自舞……
小强仍是那般青葱年少，男生女相，雌雄莫辨。岁月是不会在这样一张脸上留下痕迹的罢。……我的目光抚过他尖尖的下巴，绯红的唇，他那双瞳剪水，不染半点红尘的眸子……
“小强，对不起……我原本是想好好照顾你的，拉上你走遍大江南北，最后，找一处洞天福地，种上无数的花，过神仙般的逍遥日子。……只是，自从认识我，你就灾难不断。希望以后，你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或者做个大妖怪，或者当个小神仙，不管怎样，再不用这般颠沛流离……”
“姐……你不要道歉。”小强笑起来很温暖，像只大猫，“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这个弟弟，受我牵累最多，也让我牵挂最深。虽然我不能回应他的感情，但我一样希望他可以幸福快乐。……只是，他性子太偏，我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小强，答应姐姐，你会好好地活下去，帮姐姐看遍这锦绣山河……缘深缘浅，世事轮回，说不好哪天，姐姐又来寻你了呢。替姐姐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小强这样好，说不定哪天，他会碰上比我好上一万倍的女子。
小强目中溢出血泪，却只是摇头不语。
我心下一痛。
非良过来将手按在小强肩头。小强转了头，默了半晌，抽身让过一步。……嗯，又跟我闹别扭了。
我望向非良，“小强……交给你了罢。他向来与你更投缘些。……从前我喂他吃东西，他也总不肯好好吃的。你来他便乖了……”
非良笑，“他不过是想要你多哄哄他罢了。……却是知道我没那样好的耐性，不吃便打的。不得不乖。”
小强挣开非良放在肩上的手。
我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没魅力呢。
“非良，……”我收了笑，静静地看着他，“上官逸说的没有以后……是不是真的？”
“没有的事。”非良一贯的风清云淡，叫人听不出来真和假。却见小强的身子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罢了，他不肯叫我担心，我便当不知道罢。……便是知道了，我又能如何呢？我于他而言本就是累赘。没有了我，他才能更好罢。
“非良……”我顿了顿，突然失了言语。
“你从前就为我打算好了的。……你说过你若下一刻去了，我自去寻我的花问我的柳便是。所以，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继续风流快活。”非良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一般，却让我心里更疼。他们两个……没一个能叫我省心的。
“四爷……”司棋一身是血跑了进来，“四爷！乾坤护法快要支持不住了！怎么办！”
清音眉头一紧，看向东临。
东临微笑着看向我，“未央……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了呢。你的血是打开魔界通往人间大门的药引。照这个速度，不一会，魔界大门就要全面开启了。这人间将会沦为地狱……”东临说不下去了。
联系前后，我突然明白了上官逸的用意。……他便是要这般狠狠地折磨他们。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血去开启大门，明知道这阵停不了，却又下不了手将我除去……
“东临……这回，你终于不能否认，我也可以成为这世间的传奇了罢？”我努力想要给他们一个微笑，“我说过的，要做就做这人间的一抹绝色。……这次，我要做个能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你成全我罢。如同从前一般，再说一次‘如你所愿’。好不好？”
东临身子一僵，却仍强笑道，“如你所愿……”
“东临！”清音脸色煞白。
“清音听令！”东临神色一肃。
“是。”
“浑天阵，护法！”东临结个手势，就地坐下。浑身散出如太阳般金色的光辉。
清音眼睛一亮跟着坐下，挥手将一道白光推进东临身体。
一阵金光闪过，将小强和非良震开，罩在我的结界上，仿佛笼上一层云雾，整个结界上流光溢彩。
“闲杂人等退场！”东临喝道。
司棋咬了咬唇，跟着坐下，将手印在清音身上，加入了他们。
“天地无限，乾坤借法……”东临加速结界流转。
非良与小强对视了一眼道，“天下万物皆有灵。大义所在，责无旁贷。”
他二人也依样坐了下来打坐，将一青一碧两道光注入东临他们。
“未央闭眼。”
我懵懂地依言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一轻，似挣脱了什么羁绊，飘飘的浮在了空中……再定睛一看，“我”依旧闭目坐在椅子上。
结界发出耀眼的蓝光，非良和小强摔在了地上，痛苦不堪。
“非良……小强……东临，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未央，莫怕。人间的大门就要关闭，妖魔再不能轻易踏足。……他们是妖，受不住这乾坤护法的反噬。……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了罢，你们速速离去。”
非良痛得浑身蜷了起来，却勉强抬起头，眨也不眨地望着我，那眼，是那样的留恋和不舍，再无半点遮掩，满心满眼……
“你放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安全送回她该在的地方。”
非良扯起一个苍白的微笑，努力地扶起小强正欲离开。一阵黑烟袭来，罩上我的结界。
“哈哈哈哈……我偏不走。得不到你，我要这天下何用！我得不到的，我也不会叫你们如意！……我要这天地为我殉葬！”上官逸不知何时进入了大殿，虽然每前进一步，地上就会多一对血脚印，他仍是一步一步地走近我们。
原本湛蓝的结界瞬间叫那黑烟笼了一大半，我渐渐呼吸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