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1 / 1）
一个很痛苦的梦。
我在漫无边际的海里拼命地游着，大声叫着，从来没有过的无助，然而四周永远是漫长的海线，回答我的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浪啸。好像有人声，可是我怎么也抓不住，也完全看不到除了海水以外任何的景致，连蓝天都见不到。我已经累得全身发软，没有劲再动了，身上也好痛好痛，不愿意再受这样的罪，于是绝望地想要放弃，想着就这样沉下去，我甚至觉得，有些早已注定了的结局，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的。
正想要停下手脚，任由身体下沉，坠入那深深的海底，却听到遥远的某处，传来不断地呼唤。
“雨珠儿！雨珠儿……”
“我爱你，我那么那么爱你，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雨珠儿，算我求你，不要放弃好不好？”悲哀的声音在下一秒就变得恶狠狠的：“如果你敢一个人先走，我一定会追杀你到地府的！到那个时候，你求饶一千次我才会原谅你！”
“你给我坚持住，医生说病人的意志lt 很重要，要我们和你一起坚持，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求你！就算只是为了我，求你坚持下去，我不要失去你啊！”
“雨珠儿……”
“雨珠儿……”
……
那个声音急切而悲伤，到最后变成伤心无助，只会一声声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最爱听的那个名字，只是这回，这三个字让我的心像是揪起来似的难过，不由自主地伸长头，四处张望着，想要在漫无一物的海里，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
声音越来越大，我也继续向前游着，手脚好像又有了力气，我不知道为了什么这样执着，却很清楚，如果不这样做，而任由自己沉入海底的话，我一定会不甘心。
那个声音，太有吸引力。
哪怕豁出了性命，我也要追随到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晕晕沉沉的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发亮口，毫不犹豫地一头冲了进去。
世界豁然开朗。
我睁开眼，环顾四周，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似曾相识的环境，我有些模糊地想，不会又被绑架了吧，然而熟悉的苏打水味让我明白过来这是在医院，那么，我是又活过来了。
恍忽地，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原本还以为，要永远地离开这个我深爱的人世间了。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趴在床边的人。
浓密的黑发下，是一张帅气而苍白的脸，不知道在梦中被什么困扰了，眉头皱得紧紧的，一手伸进被单里，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有些发热。终于，再见到了这张最爱的脸庞，见到了这个晕迷时魂牵梦引的人。
他很警觉，我才微微一动，他就醒了。美丽丹凤眼眨了两下，还带着点模糊，但一看见我，视线立刻集中。握着我的手紧得生疼，他死死地盯着我，却又不敢靠近我，他的眼神是又喜又惧，好像生怕一个大动作，甚至是一个重点的呼吸，我就会马上从他眼前，消失了似的。
我也没动，只是几近贪婪地看着他，他憔翠得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只是一双晶亮的黑眸，依然灼灼生光，将我的心立刻牵引了进去。
他的模样，他熟悉的气息，这种近在身边的感觉，恍如隔世。
他嘴唇动了几下，半天才发出声音来，竟带了几分哽咽，他说，“你……”只吐出一个字，却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眼里的水汽聚集，晶莹的泪顺着憔悴的脸滑了下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帮他擦，却被他抓紧。他低下头，拼命地在我两只手上印下无数个吻，还有，他的泪水。
心酸得难受，我将他拉近，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脸靠着他的脸，有咸咸的液体落在我的嘴里，也不知道是他的泪，还是我的。
我恨死了自己。
为什么要那样自暴自弃？要让他担心难过？难道他这么深的爱，还是不能消除我心底最后的不安感觉，仍然不能让我对未来充满信心吗？
我到底还要把他逼到什么境地，才肯有勇气和他一起面对那个太长的未来？
我真的太坏了，不是吗？
我低下头，吻上他颤抖的唇，一边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再也不会了，枫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很听话地回来了吗？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一直守在你身边，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暑假结束前的这几天，除了有一天痛快地逛了个够以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这么远道而来居然是为了住院？这点让我郁闷不已。
涂枫安慰我，说他可以跟老师说再准我们一个多星期的假，所以等我身体好了，还可以再玩个五六天的样子，我才稍微心理平衡了一点。
关于在早餐店里中毒的原委，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差点都忘记了。还是在出院回酒店休养的某个下午，涂枫才不经意似地说了起来。
“那毒是店里请的一个小妹下的，”他说：“目的是为了报复老板。”
写小说也有段时间了，我属于作者的那根神经立刻被刺激得兴奋起来，直觉这里面有故事，连忙追问下去，他也就接着讲。
“那个小妹年轻又漂亮，还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店老板就打起了她的主意，用手段把她给□□了。小妹只是个外地来的弱女子，但还是很有主意的。事情发生后，她整理了一些证据，打算去告店老板。可是那店老板是本地人，在U市有着盘根错结的关系网，后台很硬，小妹却是个无依无靠的外地女孩，她一连跑了好几个月，公安法院的到处告，但根本就没有人理她，甚至还有人跑来威胁他。到最后，她还被老板不客气地要求立刻辞工，我们去的那天，是她最后一天上班。”
“她一气之下，就往豆浆里面放□□？”我扁扁嘴，“那不是害人害己吗？”
“是啊！她大概也是一时气急攻心就走了极端，想搞臭老板的生意，她以为那药最多让人拉拉肚子什么的。事实上，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出人命啦，只不过也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只是拉拉肚子。那天早上，医院里堆满了在店里喝了豆浆以后被送来的人。幸亏她只在最后一桶豆浆里放了药，不过因为你喝的是最后沉在底下的那点，毒素最重，又连喝两碗，所以你的情况最严重。”涂枫环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声音也有些不稳，“你知不知道，你刚到医院的时候，血压都测不到了，好不容易活着从抢救室推出来，又紧接着闹什么呼吸衰竭、心跳停止，吓得我都无力了。幸亏哥赶过来，一手包办了所有的杂事，只让我负责守在你身边，不然我一定早就倒下去了。”
想到他是如何硬撑着走过那段时期，我心疼地回头亲了他一下，安慰说：“别再想了，都过去了，忘记它好吗？我不喜欢再看你这么难过。”
涂枫索性坐上床，靠在我的身后，头抵在我肩上，一下一下地吻着我的脸，嘴里喃喃低语：“幸亏你醒过来了，幸亏，你没舍得扔下我，雨珠儿！我不能没有你!”
“我也是的枫子，别再担心了，我们以后会好好的，放心吧!”我偏偏脸，让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想借着温馨的缠绵，让他忘记心里的不安。
看他放开我后，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我想，这个方法还是效果还不错。
不过，我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很不满地送了数个爆栗过来。
“我说那天喝起来怎么觉得那豆浆味道不太一样，原来加了□□的豆浆这么好喝啊!”我边说还边露出一副很想再试试的表情，恼得涂枫狂敲了我一顿。
身体好点以后，我又活力十足地继续度假。然而当涂枫提出要去U室的海滩玩时，我却犹豫了。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在海里游泳吗？还说比在游泳池里感觉刺激多了。”涂枫奇怪地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对他说实话：“我在昏迷的时候，老是梦到自己在海里挣扎，几次都要沉下去了，所以现在，我对在海里游泳有点怕。”
那个差点将我吞没的梦境，如果跟现实结合起来的话，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承受得起。
涂枫先是有些吃惊地看我，随后温柔地将我拉进怀里，说：“好，我们不去海边了。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梦到底是怎么样的？也许说出来了，你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我定了定神，慢慢地将那个藏在心底的梦境说了出来，那漫无边际的大海，不停划动到僵硬的四肢，心头浓重的孤立无援的感觉，沉没到海底的窒息，听到他他呼唤的声音后四处张望，寻找，到最后终于找到了方向，于是醒来……
有他在倾听的时候，说起来的感觉已经不再那么害怕了。
“所以，是我把你叫回来的是吗？”涂枫抚着我的头发，柔声问。
“是，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叫我，我可能根本就醒不过来了，”我干脆坦白到底，“其实，在晕倒前的一刻，我觉得很绝望，好像知道自己可能会过不了这一关了。”
“为什么这么想？”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然而我太熟悉他，知道此时他心里很难过。
“我想，也许从决定跟你交往的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就背上了一个十字架。虽然总是跟自己说不要害怕，虽然跟你在一起的确很快乐，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个决定。然而潜意识里，我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违背了冥冥中的某个规律，迟早，我还是会受到惩罚，还是会以某种方式离开你的。也许正是因为确信了这一点，在面对一些危险的时候，我反倒不会害怕了。在昏倒的前一刻，我只是觉得，那个惩罚终于来了，再坚持下去，恐怕也是没有用的，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想过要放弃，想要一了百了。”
环在腰间的手紧得让我有些疼，但我忍着没有动，只是继续说下去：“幸亏，你始终在我身边，跟我说话，叫我不要走，不准我离开，还不停地说你爱我，叫着我的名字。在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有多舍不得，那种绝望的感觉也立刻消失了，我只想赶到有你的地方去……所以你看，我还是回来了。”
涂枫低头深深地吻我，带点惩罚的味道，比平时更用力。等他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们两人都有些气喘。
他严肃地说：“不准你再有这种想法，雨珠儿，如果我还是不能让你对这份感情有十足的信心，一定要直接跟我说，不准你把这些都埋在心里。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告诉我，我会改的。”
我笑着摇摇头，对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也许是那个诅咒的故事，和姐姐的经历、叮嘱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太重，才会让我有那样的反应吧。放心，我也算是小死一回了，还能有什么想不通的？更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你也知道是胡思乱想啊!”涂枫点点我的额头，眼里满是放松的笑意，看他这个样子，我也放心了，还真怕他听我说完后会生气。
“其实，我也害怕!”涂枫突然说。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推开他，想看清他的表情，他应该只是想要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你……不会吧!”他在我面前一向都表现得自信满满的，一点怯都没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