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1 / 1）
说起来，这还应该算是我的功劳。也幸亏，一向不吝于和读者交流的我，当初在网上直接留下了手机号码。
话说涂老大当初被打晕了活埋后，危急时刻，在地底下醒了过来，然后他摸到了小洪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落在坑里的铁锤，幸亏那天下雨，泥土很松，在奋力挖了不知道多久以后，他终于从那个深坑里爬了出来。可就在他延着山路往下走时，体力不支、身体受伤，再加上山路很陡，他不小心就从山道上摔了下去。其它地方都没事，只有头部受了重伤。后来被偶尔路过山里的几个福利院人员救起送到医院，从鬼门关时走了一趟回来以后，他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但他居然——失忆了。
涂老大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有什么亲朋好友可以联络？对以前的经历也丝毫没有印象。他伤好后就直接留在了福利院工作，平时照顾照顾老人，跟大家聊聊天谈谈心。在那个异常偏僻的地方，倒也住得颇为自在，全然不知道外面为了找他，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有一天，原名涂容，后来不知道叫什么东东的涂老大，跟着同事学会了上网。他对玩游戏、聊天什么全没兴趣，整天只是在些文学网站上晃，找点喜欢的东西看看，偶尔也写点小文章发上去。然后，某日他就看到了一个笔名为雨的人写的一篇文，一读之下，竟然觉得那里面写的内容，自己似乎亲身经历过。
接着，他虽然照常工作，可脑子里不断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像走马车似的跑来跑去，尤其是那个叫“心”的女主角，让他有种莫名地感觉。甚至有好几次，闭上眼睛，就有个美丽的身影浮上心头，眉眼清晰得如同真人，一颦一笑都牵引得他万分心痛。
渐渐地，他明白了，那个网上的故事，似乎自己就是主角，他的过去，也许还有他的感情，就包含在那几万个文字里面。也许有些缺失的东西，他需要找人问明白。
幸亏他也知道了该找什么人问。
于是，在涂老大失踪了大半年以后，某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呆在家里不想被毒日头晒的我，接到了一个来自于R市的电话，接起来的一刻，就有种奇怪的预感。
电话通了以后，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如今略带了点迟疑的声——“你好！请问你是‘雨’吗？”
一瞬间，呼吸强制性停止，脑袋嗡嗡作响，我完全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那个终于等到的声音，又有几分不敢确定。
“喂……”直到那声音又再传过来，我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迅速问清了想问的东西。
第二天，我和涂枫就见到了久违的涂老大。
虽然一直确信他还活着，一直知道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然而真正见到的那一刻，还是激动得不能自持。我和涂枫几乎是立刻就扑到他的身上，放声大哭。涂老大虽然还有些不太明白，仍然做足了个好哥哥的样子，伸手将我们拥在怀里，轻柔地拍着我们的肩。
见到涂枫那张和他有七分像的脸，他虽然没有记忆，却也明白这就是他的亲人，是他可以信赖的人。
在听完我们讲述他的经历之后，涂老大当时就决定跟我们回去。他说，他要见见他的女儿，还有，他想去看他的爱人——我的姐姐。
回到E市，在见到涂诗诗扑过来叫着“爸爸”的时候，涂老大还有些迷罔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紧紧地搂着女儿，像搂一个失而复得的珍贵宝贝。
其实，对我们大家来说，他又何尝不是失而复得的珍贵宝贝。
后来，在涂家熟悉的环境里，见到众多熟悉的人事物，涂老大终于渐渐恢复了记忆。而我们发现，这半年多的经历，让他发生最大的改变，是他变得更加温和，更容易亲近了。那抹常隐在眉间，总也化不开的浓愁，似乎也消失了，他开朗了许多。他说他想通了一些事情，而且他相信那个爱他的人也不愿意看他总是这样难过。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我要感谢那个曾救过他，也带给他平和心境的小小福利院——它现在已经在涂老大的投资下，准备要扩大了。
关于阿林，涂老大后来只提过一次，“他想要我死！不光是因为我已经在怀疑他贩毒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因为他认为，我该去陪小音了。”涂老大苦笑着，似乎在回忆被埋前发生的事情，“他说，小音因为我被埋在地下，我也该有那样的下场。”
“你怪他吗？”我问。
“不怪，”涂老大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他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算是我欠他的，如果我只是一个人，如果用这条命可以抵消他心里的恨，我不会挣扎着活下来。但是，我也明白，自己也是个父亲，我不能让诗诗失去双亲。还有，如果我不在了，你和小枫会过得很困难。就是想着这些，我才能有力气从那个坑里爬出来的。”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我想，对于阿林，涂老大这么多年来，也许都是怀着愧疚的心情吧，所以才会这么放任他。可惜，阿林他，似乎已经走得太远了。
事到如今，谁都救不了他。
但愿，下一世，他能做个快乐的人，能找到一个全心爱他的人，能尽情享受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不会心怀那么深的恨意。
随着涂老大的正常，一切也回归原位。东灵帮照样由涂老大执掌，涂枫下个学期会和我做同学——被他压制了十多年，终于可以不用叫他学长了！
暑假结束前十天，涂老大向我们递过来两张机票，微笑着说：“最近你们也忙坏了，尤其是小枫。这是去U市的机票，你们去那儿好好玩几天，再安心回来准备开学。”
涂枫高兴地接过来，他其实刚好打算出去玩，正在跟我商量呢，没想到涂老大帮他省了一笔机票费，而且颇有江南小镇风情的U市，也是我喜欢去的地方。
“我已经把酒店订好了，是两间房！”涂老大特地叮嘱了一声，强调了“两间房”，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弟。
涂枫这么厚的脸皮却也脸红了，有点不自在地说：“我知道了，哥。”
坐在飞往U市的飞机上，涂枫突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有一件事情，你要对我说实话。”
“什么？”我被他那张郑重其事的脸吓得竖起浑身汗毛，严阵以待。朱东亭的事情，我可是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向他交待了，也发誓说我对他从来没有过仰慕之情，现在他又想问什么？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我哥？”他用有点郁闷的口气问。
我愣了一下，接着放声大笑。那些老黄历，他是怎么听说的？
然后拉过那个气恼地瞪着我的人，握着他的手，向他说起那个小女孩的心思，告诉他在那样的小小年纪，会对一个常在身边，又气质儒雅，高大帅气得仿若理想中打造出来的男人产生好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当然，在小女孩长大了，而那个男人也成为她姐夫之后，这份喜欢就完全只是很纯洁的那种喜欢了。况且后来等她懂得感情的时候，她才发现，男人那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弟弟，才是她更贴心的玩伴，以及后来决定要相伴终身的爱人。
涂枫的表情随着我的叙说，由僵硬变得柔和，到最后听到我说“爱人”，他的眼里分明有了些湿气，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久久不肯放手。
到U市的第二天，我们特意起个大早，准备去当地著名的植物园呼吸一下绝对清新的空气，当然说是大早，能等到我起床，时间也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
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就在植物园附近的小店吃早餐，我一直在跟涂枫说着阿果和她男朋友的好笑故事。说得口干舌燥，把面前的豆浆一口喝完，还意犹未尽地说：“我还要。”
“再来一碗豆浆。”涂枫回头跟老板说。
“没有豆浆了，你们那儿都是最后两碗。”老板摇摇那个已经空了的豆浆桶。
“那就来碗稀饭。”
“我不要吃稀饭，”我不满地说：“我喜欢喝豆浆。”
“知道你不喜欢吃稀饭，我吃还不行吗？”涂枫把自己面前的那碗豆浆放过来，他还一口没喝呢。
我高兴地喝下一大口，吐吐舌头，“很好喝，枫子你要不要喝一口？”
“不用了，好喝就多喝点。”涂枫宠溺地笑，“我喜欢看你吃东西时开开心心的样子。”
一大早就说肉麻话！我低头狂喝豆浆，不理他。
吃完早餐，我们往植物园走，才刚走到路口，就看见有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迎面走来，其中一个人是被背着的，头低低脸白白的，好像是生病了。我瞟了他一眼，觉得有点面熟，但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他就被人背着拦住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涂枫拉着我急着去植物园，我也就立刻把刚才那一瞬的感觉放下了，U市我也是第一次来，应该不会遇到熟人的。
进了植物园，我们沿着小道慢慢往前走，与刚才在早餐店的情形相反，这回换成是涂枫一直在说，我却基本上没有插话。不是不想说，只是有点不舒服，小腹处传来一阵紧过一阵地疼痛感，牢牢地抓住了我。
是昨晚吃的海鲜大餐太猛了？我暗自想着，尽量维持正常表情，也不让脚步慢下来。
涂枫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还在不停地说话：“下午要去海滩游泳是决定了的，明天呢？想去哪里玩？或者你想要换个地方……不会吧雨珠儿，刚吃完早餐就没劲了……你怎么了？喂！喂！你别吓我啊！”
疼痛来得又凶又猛，和记忆里的任何一次相比，都恐怖得多。
身上像是被千万根针扎，又像是被千万只手揪着体内的器官，此时我的感觉，已不能单纯用一个“痛”字来形容。于是下一刻，我软软地倒向涂枫，像在深海浮沉时抓住一只救生圈似的，紧紧地抓住了他。然而我以为的紧，却只是在碰着他的胳膊一下后，手就立刻无力地松开，整个人也毫无力气地滑了下去。
虽然身体已不受使唤，但我的脑袋却是异常清醒的，所以听到了涂枫那句“刚吃完早餐……”，于是想起了那个在植物园门口遇到的那个人：我的确是见过他的：是在早餐店，他坐在我们前面的座位，只喝了碗豆浆就离开了，当时还生龙活虎的，不过才十几分钟之后，他就被人背着往医院送……再加上我现在的状况……
这所有的思索在一瞬间完成，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枫子！”我用最后的力气对正拼命叫着我名字的涂枫说：“是豆浆。”
“你说什么？雨珠儿，你感觉怎么样？你跟我说话啊！”涂枫大声地叫喊着，他焦急的样子让我心疼，然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应他。
我早上起来连口水都没喝就直接到早餐店来了，能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感觉不适的原因，只应该是豆浆。那个被送去医院的人只喝了一碗，就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可是喝了两碗。
而且是沉底的最后两碗，毒性可想而知是厉害得多。
不过，我有些欣慰地想，幸亏我喝了两碗，不然其中的一碗会被涂枫喝掉。
我才不要他也出事。
眼前涂枫的脸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变成一片黑暗，模糊中，听见他在疯狂地大喊：“雨珠儿，你别闭眼，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对不起了！枫子，我，真的尽力了。只是有些东西，或许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法改变的。
在失去意识之前，绝望的感觉深深抓住了我，脑海里最后的念头是：要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啊！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还以为不必再害怕那个诅咒的力量了了，原来，我命定的那个劫数，竟是在这里啊……